諦聽

諦聽

嬴政很大方地帶著悟空去看了柱子上的小機關,那柱孔各有不同,每站一地,息聲之前各有變音,殿中所坐之人便可知來客方位,悟空細細玩耍一回,笑著贊道,「凡人之智,真是不可輕忽。」

兩人重又回到桌案旁坐下,嬴政舉杯示意,「還未曾請教,仙長貴姓高名,不知仙長從何方來,到何處去?」

悟空笑道,「貧道姓孫,有個拙名上悟下空。方從山中修道出來,如今正在塵世間遊歷,無意間走至此城,見龍氣衝天,便知有真龍盤踞在此,心中好奇,不免落下一觀。」

秦王詫異地道,「我這咸陽城,竟有龍?」

他眼神突地光閃爍,熱切地對著悟空道,「不知仙長可否讓孤見見這龍!?」

悟空不免好笑,只道,「有何不可」,說罷順手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面銅鏡,遞了過去,秦王拿過去,只在鏡中瞧見了自己的一張臉。

悟空乾坤袋中的東西,都是師父和師兄們給的,均不是凡品,這銅鏡也是一件法器,珠光寶氣瑞彩千條的,秦王拿在手中把玩兩下,便又歸還過來,笑道,「仙長何苦與我玩笑。」

悟空搖搖頭,拿起盤中一粒蒸棗丟入口中,嘗著甜蜜,便又吃了兩粒,道,「陛下便是這城中真龍,亦是這龍氣來源,你想見龍,貧道也只能拿出這鏡子來了。」

說罷伸出一指,在那鏡子上點了一下,又將其放在嬴政手邊,「陛下且再觀。」

嬴政似信非信,重又拿起那鏡子來,向里望去,只見自己剛才還空蕩蕩的背後,竟盤旋著好大一條五彩丨金龍,龍尾高高伸入空中不見,那巨大的龍頭正搭在自己肩上,跟自己一起獃獃地望向鏡中,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光華內斂,淡漠無情,暗含著無邊的皇霸之氣。

嬴政與那五彩丨金龍結結實實地在鏡中對視了一眼,唬了他一跳,向來氣不更出面不改色的秦王猛地回頭向自己身後看去,卻見依舊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金龍。

嬴政揉揉眼睛,又望向鏡子,卻見那金龍也放下搭在臉上的爪子,又呆愣愣地跟他對視起來。

嬴政大為驚奇,伸出一指,戳了戳鏡子,那金龍也伸出五爪,戳了過來。

「嘶!」嬴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心下狐疑。

戲法吧!?

嬴政鎮定地哈哈笑了起來,「如此神異之法,當真奇妙!」

悟空毫不在意地搖搖頭,「不過是微末之術罷了,談不到神異。」觀氣之法,在他上山不到一個月便學會了,不過運氣於鏡,反射於眼,開個竅門而已,確實沒什麼神奇的。

秦王也覺得這不過是微末幻術,於己無益,略誇了一句也就罷了,悟空自謙之後,他也沒再捧上兩句,倒是十分淡定。

悟空吃喝一頓,覺著這千古一帝的待遇,不過如此,飲食之精美,甚至比不得當年取經路上遇到的小國王。

實慘。

告辭!

只是再怎麼高人,在這深宮大內來去自如的,秦王心中也很是不高興,雖然面色如常,但也不免在臨別之時說些敲打的話,叫悟空注意些,別把哪處都當成自己家。

跟走家裡門一樣自在。

悟空在靈山多年,陰陽怪氣的話聽得多了,秦王這兩句,他豈能聽不懂,又怎會放在心上,只略笑笑,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來,遞給秦王道,「貧道驚擾陛下了,此物且做賠罪吧。」

一枚小小的玉牌,色澤乳黃,溫潤璀璨,秦王接在手中,觸之溫潤,沉甸甸的墜手,便知這玉質地不凡,「這是何物?」

悟空漸漸淡去身形,「無事牌一枚,可保陛下三次平安。」

話音才落,秦王面前已經空無一人了。

祖龍握著那枚玉牌,腳步往後退了幾步,又站在了圓柱中間,聽著那熟悉的嗚咽之聲,才覺得砰砰直跳的心臟緩和了些許。

到底是精通幻術的方士,還是真的神仙?

至少這等隱形潛蹤之術,他是聞所未聞......

祖龍自此多了點兒心事,悟空卻並沒把這趟秦宮之行放在心上,上輩子他見得皇帝國王多了去了,頂頭最高的就是一個玉帝,那氣勢和排場不比凡間帝王囂張?

這秦王不過性情陰鬱霸道了些,又有濃厚的鐵血之氣,但哪怕是千古一帝,號稱祖龍,但在悟空面前,也算不得什麼。

唐王李世民身上,也有未曾散盡的鐵血之氣。

但是哪個能比得過天上的神仙們呢?

托塔天王李靖,二郎神楊戩......

甚至,是他自己。

悟空出了秦宮,在這人來人往的咸陽城裡慢慢走著,想選個地方暫住。

他下山的時候,師父和師兄給了許多金銀,他們在山中修鍊道法仙術,翻天覆地之時,總能刨出來一些金屬,金銀銅鐵都有,這東西於修道之人無用,就被收集起來丟在後面庫房,等著誰下山歷練,就背上一兜子當凡間的開銷,悟空此行自然也是如此。

就是他師父一不留神給裝的多了些。

自古有錢能使鬼推磨,悟空隨意掏出一塊狗頭金,煉化成金錠,找了個中人,又添了點錢,利利索索地在咸陽買了個小院子,定了居。

此時秦軍橫掃天下,獨咸陽免受兵火,除自動投奔者,陸續又有被遷居至此的別國臣民富戶,其中夾雜一個在山中隱居多年歸來的小道士,倒也不打眼。

小宅子在一處繁華熱鬧的街巷裡,周圍都是貧民百姓,中人口音厚重,一聽就是本地人,笑呵呵地給介紹,「這院子左邊是一位獨居的老人家,帶著個跑腿兒的小童兒,每日里閑暇就愛釣個魚喝點小酒,大約七八十歲,性子極溫和的,右邊是一獵戶,帶著老母和女兒生活,雖不是老秦人,但也都是本分人,道長安心居住就是了。」

猴子一聽,哦~這地上跑的,水裡游的,合著叫自己倆鄰居給包圓兒了?

他便指著自己對面那排房子問道,「在此居住的又是何等人家?」

中人笑眯眯地道,「這家原本住的乃是他國細作,前陣子被抓走,一家子大小都拿去菜市口問斬了。」其實並不是,只不過宅子確實恰好空著而已,不過歷來新搬來咸陽定居的,上面發下話來,都要這麼嚇唬嚇唬,中人也就順口說了。

悟空呵呵一笑,手中拂塵一甩,趕蒼蠅一般,「原來如此,也算罪有應得,大快人心!」

中人一噎,下面的話就說不利索了,只好閉上嘴,帶悟空去辦手續。

在衙門辦了戶籍拿了地契,好好兒一個天生地養的石猴,就成了大秦咸陽子民了。

那小院子里傢具擺設都不缺,上一任主人據說急著回家奔喪,各樣東西都沒帶走,猴子也不嫌棄忌諱,都留下用了,等著撿便宜的中人啥也沒撈著,又沒了一樁介紹給傢具店的大生意,顛顛袖子里的金錠,知道再摳不出一個子兒了,只好萬分氣餒地走了。

呸,忒摳搜的!

悟空還挺開心,回去的路上拐去市場,沽了些酒,在路邊酒館買了幾樣肉菜,又買了幾隻甜瓜,瞧見有好棗子,也買了些,也不嫌棄沉,拎在手中,晃晃悠悠地逛了半晌,這才往「家」走。

在山上時,師兄教給他說,民間百姓但凡置辦了新居,都要燎鍋底的,還要給左鄰右舍備上些薄禮,以示親近友善之意。

所以雖悟空在山上修行了大品天仙決,早已不食煙火食,但仍買了東西回來。

等會兒去敲敲鄰居家門,看看有沒有人,把酒和肉分一分,送過去。

做飯招待那是不可能的,猴兒不會!

燎鍋底的話,就燒壺水應應景兒算了。

至於甜瓜,那就留給自己,那賣瓜的可說了,這瓜保甜!

棗子就曬一些,蒸一些,晒乾的留起來當零嘴兒,蒸好的今晚等著瓜好的時候先吃了它!

小院子里剛好有口井,井水清涼甘甜,把甜瓜掛在筐里,丟下去湃一湃,等夜裡涼透了拿出來吃一個,再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看看星星,這也是猴子上輩子下山後,再沒過過的悠閑日子呢!

悟空正優哉游哉地往家走,路過一個狗肉攤子,就聽一隻小奶狗子叫得很是凄厲,他不由得站住了腳,往那邊一瞅,見是個只巴掌大的小白狗,渾身髒兮兮的,給一根好粗的麻繩拴在攤子邊,正嚇得撕心裂肺地直叫喚。

悟空不知怎的就想起諦聽來了,那獸有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但是每回被地藏抱在懷裡時,卻總是一副小白狗子的模樣。

明明能聽世間萬物,更善辨人心,但每次都瞪著那圓溜溜的小狗子眼睛裝無辜。

著實可恨。

許是悟空看那小狗子的時間長了些,屠狗的壯漢便上來招呼,「這位小道長,可是要斬狗肉來吃?」

悟空抬抬下巴,「那小狗怎麼賣?」

壯漢一低頭,目光所至,正在凄厲慘嚎的小白狗一下子就頓住了,嗚咽一聲,瑟瑟發抖地直往後躲,麻繩扽得筆直,用力掙扎著想跑,只是它才有幾分力氣,不過徒勞罷了,那壯漢呲牙咧嘴地一笑,兇狠異常,「道長,這狗嫩是嫩,肉太少,不夠塞牙縫的,我後面后肥狗,年紀也不大......」

悟空從懷中掏出一串半兩錢,嘩愣一聲丟在案板上,「夠不夠?把繩子解開,就這麼抱給我吧!」

屠夫一愣,繼而笑道,「您是想養它?道長,這狗膽小懦弱,不能看家的,您要真想養犬,我給您介紹個地兒,上好的細犬,跑得極快,打獵那可是一把好手,追得上雉,攆得上兔子!」

細什麼細!犬什麼犬!

悟空一聽這倆字兒,就覺得小腿肚子隱隱作痛,趕緊擺擺手,「瞧它可憐,也是貧道眼緣兒,解繩子吧!」

他打什麼獵?再猛的老虎遇見他,也得瑟瑟發抖,還用得著帶條狗耀武揚威的?

切!

當他老孫是什麼人!

啐!

屠夫撓撓腦袋,「那成吧,不過可說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過後反悔來要錢,我可不給!」

悟空一樂,「不至於!」你家爺爺有錢著呢!

屠夫攤子的地面能多乾淨,那小狗子一身泥土血污,屠夫瞧悟空乾乾淨淨的一個人,也怕髒了人家,又見他拎了好多東西,便特意去後面取了一張荷葉,把那小狗子一包,裝在一小竹籃子里,遞給了悟空。

「您的狗,拿穩了!」

悟空接過來,拎到眼前一瞅,見那小白狗嚇得渾身直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淚水,不由嘆息一聲。

小狗啊小狗,今日遇見我,也是你的造化,走吧,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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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這幾位鄰居,都是有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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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國時期飲食文化》:「戰國秦漢時期的肉食中有一突出特點,就是盛行吃狗肉。當時還出現了專門以屠宰狗為職業的屠夫,如戰國時期的聶政和荊軻。這麼多人以屠狗為職業,可見當時食狗肉之風的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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