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家事宮女風波
這場大雪下了好幾天才終於停下,外頭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郡主府正院里的雪都快有小孩子高了,上面沒有一個腳印,煞是好看。
劉悅薇坐在暖閣里,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雪景。暖閣和正房裝的窗戶都是透亮的雲母片。這會子雪停了,屋裡暖牆暖和的很,雲母片雖然透光,也看不清外面。劉悅薇索性讓人開了半扇窗戶,她坐在窗戶口那裡對外看。
鄭頌賢今天早上已經被她攆去國子監,回來這麼多天,再繼續長在家裡,外頭人都要笑話長樂郡馬沒出息。
他一走,劉悅薇感覺身邊清凈了好多。果然,一天到晚都在一起,也怪膩歪的。
劉悅薇在心裡又唾罵自己兩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上輩子要是能見到三郎一眼,讓她少活十年她都願意。
看了一會子雪景,鍾媽媽來道,「郡主,昨兒王妃娘娘打發人說備年禮的事情,我這邊看著備了許多,單子也都列好了,請郡主過目。」
劉悅薇接過單子,一樣樣看了起來。
首先就是吃的,天這麼冷,什麼都放不壞。京城這邊什麼都有,天南海北的特色吃食,劉悅薇讓人買了許多,什麼熏肉火腿、猴頭燕窩自然是少不了了,還有一些青州沒有的五穀類,連別的地方出的一些乾菜她都備了一些。
她怕鄭太太處理不好,還把做法都寫在了紙上,裝訂成冊,放在東西裡面。
除了吃的,就是穿的。劉悅薇給鄭老爺鄭太太一人做了一身衣裳和一雙鞋,一起包好了放在車裡。
另外,她買了幾匹京城這邊時興的普通料子,添到裡頭。宮裡賞賜給她的不多,也不能總是送人,讓人誤會鄭家一直穿貢品就不好了。
另外,她花錢給鄭太太母女以及兩個妯娌一人打了一樣首飾,都裝在一個匣子里,怎麼分的都寫的清清楚楚。
除了這些,還有幾樣小孩子玩的東西,給鵬哥兒和卉姐兒。劉悅薇還單獨給鄭晗珺和卉姐兒買了一些京中時興的絹花,給她們姑侄兩個戴著玩。
單子零零總總寫了近三頁,等看完了年禮單子,劉悅薇又無事可幹了。
等夜裡鄭頌賢回來,劉悅薇和鄭頌賢商議,「三哥,要不要寫信問問娘,妹妹的人家找好了沒。」
鄭頌賢正在吃飯呢,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娘子可是有什麼合適的人家?」
劉悅薇笑眯眯的,「先問問,要是已經說好了,我就不提了,要是還沒說好,我多嘴問一句。」
鄭頌賢道,「娘子先告訴我,我也聽聽,要是合適,倒是可以一說。」
劉悅薇揮了揮手,把屋裡人都打發出去了,「三哥,我說的是四伯父家的老七,漢陽縣主的弟弟。」
鄭頌賢挑眉,「娘子,我爹只是個六品官,妹妹嫁給郡王家的兒子,怕是不大好說吧。」
劉悅薇想了想,「三哥你不知道,漢陽縣主和她弟弟並不是四伯娘生的,姐弟兩個生母早逝,四伯娘代為照看。論起來,老七是個庶子,以後頂天也就是個縣侯,傳個兩代就變成平民百姓,前程還是要靠自己掙,倒說不上門第配不配,再說了,妹妹人才也不差的。」
鄭頌賢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我先寫信問問,看看妹妹有沒有找好。我也想在京城給妹妹找個人家,青州那邊,稍微好一點人家的孩子,不是跟著父母外任了,就是自己年紀大了。和妹妹年紀相仿的,也沒幾個有功名。再說了,爹雖然是個舉人,如今也做了六品,萬一回頭爹被調走了,留妹妹一個人在青州,我們豈能放心。要是放在京城,好歹有我們照看著。」
劉悅薇點頭,「那咱們先問問,要是妹妹已經說好了,也就罷了。要是還沒動靜,我找二公主幫我問問四伯娘。咱們是女方,也不能太上趕著。」
鄭頌賢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娘子真是個好嫂子。」
劉悅薇拍掉他的手,二人繼續吃飯。鄭頌賢本來已經寫好了家書,又重新寫一封,加了幾句話進去。
過了兩日,劉悅薇打發招財和兩個隨從,帶上李媽媽,跟著誠親王府的人一起回青州。年禮的事情算是結束了,劉悅薇又要開始操心辦年貨。
一場大雪過後,天很快就晴了。沒幾天的工夫,地上的雪都化完了,再等兩天,地面也幹了。雖然雪沒了,天卻更冷了。
正房裡的暖牆都沒停過,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燒,劉悅薇在屋裡也不敢隨意脫衣裳,怕換衣裳換多了著涼。廚房裡每日給她備著湯湯水水,以防她隨時取用。
劉悅薇已經適應了京城這邊的天氣,每日生活很規律。鄭頌賢起床她也起床,吃了飯把他送走。等他走了,劉悅薇自己在屋裡做針線,或是在院子里走走,有時候叫了林檀姝和汪彩鳳過來說說閑話,每隔幾日去誠親王府走動走動。
她一邊悠閑度日,一邊打理家事。
想到自己以後臨產了沒法管家,劉悅薇決定找個幫手,她讓人把林檀姝叫了過來。
林檀姝家的楓哥兒已經能坐的穩穩噹噹,到了上房也不膽怯,睜著兩隻圓溜溜的小眼睛看來看去。
劉悅薇十分喜歡他,上輩子這個孩子經常帶著大郎玩耍,大郎在外頭被人笑話沒有爹,楓哥兒為此還和別人打過架,不許人欺負他弟弟。
劉悅薇抱起了楓哥兒,林檀姝看的擔心,「郡主,他不老實,當心踢著你。」
劉悅薇笑,「無妨,我會抱孩子,元寶和四妹妹小時候我沒少抱呢。」
楓哥兒到了劉悅薇懷裡,雖然不認生,還是有點緊張,立刻把手指頭塞進嘴裡吃了起來,吃了幾下,見劉悅薇對他並無攻擊性,且一直憐愛地看著他,小娃兒立刻放鬆了警惕,開始和她笑了起來。
劉悅薇摸了摸他的頭,抬頭吩咐雲錦,「把我那塊菊花石硯台拿來。」
雲錦很快取了硯台過來,那硯台小小巧巧,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用的。硯台整體青灰色,一大半掏空了做硯身,前面留了一小塊,就那一小塊裡頭,似乎鑲嵌了一朵白菊花,煞是好看,菊花石因此得名。
劉悅薇把硯台放到楓哥兒懷裡,「君子淡泊如菊,這塊菊花石給你玩。」
林檀姝並不認識什麼菊花石,只覺得看起來很名貴的樣子,「郡主,他小孩子家家的,豈能用這麼好的東西。」
劉悅薇笑,「無妨,這硯台就是給小孩子用的,我們楓哥兒過幾年就要讀書了,到時候要中金榜、考狀元,好不好呀。」
楓哥兒不懂什麼狀元不狀元的,只覺得那石頭裡的花很好看,用手指頭摸了摸,又摳了摳,然後咧嘴笑了。
劉悅薇覺得他可人疼,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逗了楓哥兒一會子,劉悅薇把孩子遞給了旁邊的婆子,「林姐姐,我叫你來,是有事商議。」
林檀姝忙道,「郡主有什麼吩咐,只管說。」
劉悅薇道,「姐姐也看到了,我這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過了年沒多久,怕是就會生。到時候這家裡亂糟糟,沒個主事的也不行。伍嬤嬤和鍾媽媽再能幹,有些事情她們也不方便拿主意。我的意思是,請姐姐到時候幫我照看一陣子,讓我安心坐月子。」
林檀姝雖然管過家,但郡主府這麼大,她也不敢拿大,「郡主,我怕我做不好呢。」
劉悅薇笑,「無妨,姐姐不用擔心。家裡的事情都有成例,姐姐年前就跟我一起看著。現在年貨我已經開始辦了,再有就是過年的時候各家走禮,伍嬤嬤會告訴我們各家的規格,只要不違了規矩就好。」
林檀姝來前就得了公婆吩咐,郡主有事情,不能推脫,她沒有多想就點頭,「那我明日開始就天天到郡主這裡來。」
劉悅薇點頭,「好,也別等明日了,今日就開始吧。姐姐先幫我看看過幾日去裕親王家的禮,裕親王家裡的孫媳婦生了嫡長子,我身懷有孕不能去吃喜酒,郡馬定然是要去的。姐姐幫我擬個禮單子,擬完了給我看看,庫房裡的東西都有冊子,之前走禮的單子都在,雲錦,去把東西都拿來給姐姐看。」
林檀姝未出閣時就能獨自居住五六年,自然不是個膽怯的,等雲錦拿了一堆的單子過來,她先把以前的都看了一遍,然後在庫房的冊子里挑了幾樣東西給劉悅薇看。
劉悅薇讚賞道,「姐姐這單子擬的好,又不出頭,又不失禮,但裕親王是皇祖父親兄弟,為表尊敬,還需多加一樣。」劉悅薇伸手在單子上加了一個小屏風,又遞給林檀姝。
林檀姝笑,「還需郡主多提點我,這皇家關係複雜,我一頭霧水。」
劉悅薇道,「慢慢來,連我都沒鬧明白呢,更何況姐姐。送禮是小事,現在還有件事情。我準備買個莊子,父王給我圈好了地方,姐姐下午替我去跑一趟王府,把錢給我母妃,讓父王替我把買田莊的契書辦了。過幾日姐姐去莊子上幫我先看看,把莊子的具體地方、佃戶人數、這幾年的收成都查清了,列個單子給我。還有別的我暫時想不到,姐姐也幫我想想,到時候多問一問庄頭。姐姐幫我看看庄頭怎麼樣,要是不老實,我可就不用他了。」
林檀姝坐直了身子,「好,我聽郡主的吩咐。」
劉悅薇又笑,「姐姐不用這般,咱們還跟以前一樣說話。我之所以讓姐姐去幫我送錢,也有我的想法。要是我去了,母妃說不定不要錢,或者只要一部分。從我到京城,父王母妃總在補貼我。頭先我手裡空蕩蕩的也就罷了,如今公婆給了我錢,我自然不能再吃娘家的。姐姐去了就不一樣,一則母妃不會推脫,二則母妃看到有姐姐照顧我,也能放心些。」
林檀姝放下禮單子,「還是郡主想的周到,郡主放心,我吃了飯就去。郡主府離王府也不遠,我把楓哥兒放在家裡也無妨。」
劉悅薇摸了摸楓哥兒的小臉,「楓哥兒下午到我這裡來玩好不好呀?」
楓哥兒只曉得哦哦叫,大伙兒看的都笑了。
果如劉悅薇所料,魏氏見是林檀姝來送錢,一句推脫的話都沒有,拉著林檀姝問了許多話,先問龐世淵讀書習慣不習慣,又問她們一家子在郡主府住的怎麼樣,等問完了龐家人,再開始問女兒。
林檀姝大大方方的,把郡主府里能說的都說了,劉悅薇的作息她也說的分毫不差。
魏氏點了點頭,給了身邊的花蘿一個眼神,花蘿會意而去。
過了一會子,花蘿取來一個細長的匣子,魏氏打開匣子,把裡面的一根金步搖取了出來,不由分說插在了林檀姝的髮髻里,「好孩子,長樂那裡我就交給你了。她婆母不在,王府里也是一堆的事情,我也不能總去看她,我知道你是個穩妥人,頭先我還擔心她大著肚子不好操持家裡的事情,如今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林檀姝受寵若驚,想說不要金步搖,可王妃都插戴到她頭上了,再取下來就顯得不識抬舉了,她只能起身,正式行了個謝禮,「多謝王妃娘娘,娘娘放心,郡主有令,我定不會推脫半個字。不光因為我們一家子如今得郡主照顧,也為了我們之間的情誼。」
魏氏滿意地點頭,「說的好,誰說只有男人之間能義結金蘭的,我看你和薇丫頭,就差歃血為盟拜把子了。」
旁邊的劉悅妍聽到后頓時哈哈笑了起來,「母妃,母妃您哪裡學的這個詞,還歃血為盟,哈哈哈哈哈。」
魏氏笑道,「我也沒說錯呀,她們兩個可不就是這樣。」
林檀姝在誠親王府坐了一陣子就回去了,一來家裡孩子要喝奶,二來也要回去給郡主回話。
劉悅薇當著一眾丫頭婆子的面狠狠誇讚了林檀姝一通,又讓她安排家裡的吃喝,「這幾天姐姐每日擬了菜單子給我看看,等過了幾日,我就全部交給姐姐了。」
林檀姝短短一天內被委以重任了好幾件事情,頓時整個人又變得精神了起來。原來在家裡她也幫婆母管家事,到郡主府這一陣子,除了帶孩子,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她閑的發慌。
等夜裡師兄弟兩個回來了,先回去找妻兒一起吃飯,都聽說了林檀姝管家的事情。
龐世淵囑咐林檀姝,「娘子辛苦了,不管大事小事,先問過郡主,郡主說無礙了,多做幾次做熟了,也就不用問了。」
林檀姝點頭,「官人放心,我能做好的。」
鄭頌賢倒不在意誰管家,「林姐姐幫著照看家裡,娘子也能清閑些,我看你的肚子近來長得快多了。」
說完,他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
劉悅薇不敢吃太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坐在一邊看他吃飯。
吃過了飯,鄭頌賢去前院和龐世淵一起讀書,春闈還有好幾年,但若是想得個好名次,一天都不能鬆懈。鄭頌賢回來后已經閑了許久了,雖然有個解元傍身,也不敢懈怠。如今再回國子監,他又把以前的勁頭拿了出來。
沒過幾日,劉悅薇的田莊就到手了。六百畝的莊子,離京城三十里路遠,很好的地段了。她一個無官無職的郡主,若不是有她爹照看,再等八百年都輪不到她。
劉悅薇立刻打發林檀姝去莊子里走了一遭,因離得有點遠,林檀姝一大早就出發了,還把楓哥兒也帶走了。劉悅薇讓她在莊子里住一夜,把事情摸清了再回來。
這頭劉悅薇忙著看莊子,那頭,大皇子正在實施自己的計劃。
誠親王子嗣單薄,李太后心裡是有些憂慮的。只有一個兒子,且元寶才兩歲多,太不穩當了。但李太後知道兒子看中兒媳婦,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期待孫子早些長大,以後多繁衍子嗣。前些日子皇帝問了兩句,誠親王擋了回去,但仍舊阻擋不住滿京城的人想打他的主意。
自從劉文謙做了內務府副總管,來請他吃飯的人越來越多。劉文謙也不是全部都去,有些官位太低的,他自然不會去。不是他看不起人家官小,非親非故的,小官員要請誠親王吃飯,肯定是有所圖。劉文謙自己還靠著皇帝和李太後接濟過日子呢,哪裡能對別人許諾什麼。若是皇親相邀,他有時候還會把雲總管一起叫上。
很多人家都豢養了歌姬,吃酒的途中,這些歌姬聽說誠親王只有一個正妃,且年老色衰,都想往他身邊湊。大多數時候劉文謙都笑眯眯的,歌姬給他敬酒,他也會吃了。那些女人往他身邊湊一湊,他假裝沒看見。但倘若太過分,比如不小心躺到他懷裡去了,他就只能不客氣了。劉文謙當堂把歌姬扔出去過,歌姬被摔哭了,在坐之人都驚呆了。
劉文謙跟主人道歉,「此女身上脂粉味太過濃厚,本王一時失手,還請見諒。」
主人家能說什麼呢,待說要換一個吧,可她們個個身上脂粉味都濃的很,只能作罷。漸漸的,歌姬們不敢往他身邊湊了,好不好的被誠親王扔到了地上,那就難看了。
歌姬們偃旗息鼓,許多官宦人家的小姐卻開始蠢蠢欲動。劉文謙長得像李太妃,容貌本來就不差。原來在市井之中看起來都不俗,如今做了親王,養移體居移氣,身上漸漸有了許多貴氣。身上四爪蟒袍,頭上親王金冠,還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身材頎長,沒有那些官員們的大肚子,整個人看起來又顯得年輕了許多。
那些大戶人家的嫡出小姐自然不會往他身上打主意,那些庶出的,還有小官家的嫡女,那個見了他不心動,要是能撈個側妃噹噹,不比嫁給那些年紀輕輕靠著父母吃飯的同齡男子好多了。
劉文謙心裡清楚,這些女人哪裡是看中了他,無非是看中了他頭上的王冠罷了。他見到路上丟的荷包手帕,從來都是視而不見。若有人跟他搭訕,他也是板著臉教訓。
這都是明裡暗裡的勾搭,只要他不上當也就罷了。還有一些人主動送,有送到劉文謙手裡的,若是相熟的人,劉文謙也不拒絕,看看女子的身份,若是歌姬之流,轉送出去,若是丫頭或是民女,找個人配了就是。要是關係不好的人送的,他直接給人家退回去。
久而久之,京城裡開始謠言,說魏氏悍婦一個,管得誠親王只近她一個人的身。
魏氏不去管那些風言風語,劉文謙找人暗中查訪,把那傳謠言最厲害的人整治了一番,總算偃旗息鼓了一陣子。
誰知最近流言又開始了,這次傳的是劉文謙的閑話,說他於房事上頭不足,所以才不敢納妾,怕露餡。且就是因為他不足,這麼多年才只得了一個兒子。
李太后聽到后震怒,她可以容忍兒子不納妾,但不能容忍有人這樣說她兒子。
一個男人,被人說房事上不足,實在有損顏面。
李太后立刻叫了魏氏進宮。
魏氏也聽到了謠言,咬牙暗恨,讓她知道是誰說的,她非剝了他的皮!
李太後傳召,且只讓她一人進宮,魏氏心裡大致猜到是什麼事情。劉文謙不在家中,她連救兵都搬不到。
魏氏硬著頭皮進宮了,直奔壽康宮。
她如往常一樣給李太後行禮,「兒臣見過母后,母后萬安。」
李太后笑眯眯地讓她坐,「家裡好不好?要過年了,東西都置辦齊了沒?」
魏氏坐了下來,「多謝母后關心,兒臣跟著於嬤嬤學,該預備的差不多都有了,還差一些小東西,等到年跟上再置辦也不遲。」
李太後點頭,「王府里那麼大,你一個人整日忙碌,可能照看的過來?」
魏氏心裡直打鼓,「回母后的話,丹陽一直住在王府里沒走,她也能給兒臣幫忙。」
李太后稍微蹙了下眉頭,「丹陽也是有封號的郡主,既然已經成婚了,總是住在你們那裡也不合適,找個機會,還是讓她搬出去吧。」
魏氏笑道,「兒臣也是這麼想的呢,只是離過年也沒多少日子了,兒臣想著不如等過了年再說。」
李太后不再糾纏,「那也可以,不過,民間都講究出了門子的姑奶奶不管娘家事,丹陽雖然住在王府里,也不好總是勞累她。這樣,我給你個人,你帶她回去。你又要帶孩子又要管著一大家子,王府里的事情你忙不過來時,讓她給你幫忙。」
魏氏的笑容卡在臉上,所有的話都咽在嗓子里,等到李太后給的人出來了,魏氏心裡頓時像刀刺的一樣。
李太后把壽康宮最好的宮女挑了一個,十七歲,容長臉、柳葉眉、身段輕柔。
李太后道,「我知道你是個賢惠人,但也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這丫頭是個老實人,也不用給她什麼名分,你帶回去就當丫頭使喚。」
魏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沒了,她沉默著不說話,她感覺心裡一陣憤懣,卻無處發泄。
李太后看了她許久,嘆了一口氣,低聲勸她,「你把人帶回去,總要消一消外頭的流言,皇兒的臉面要緊。」
魏氏忽然抬頭看向李太后,「母后,為什麼兒臣和王爺好,總是有這麼多人看不順眼呢。」
李太后又嘆一口氣,「因為權勢富貴迷人眼啊,你沒有得力的娘家,獨佔親王府,這份榮耀尊貴,誰不想要呢。我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人你帶回去吧。」
她又問,「母后,以後還會有嗎?」
李太后不看她,「你先回去吧。」
魏氏回去的時候一言不發,她覺得自己如果一旦開口,就想要罵人。賊老天,難道是我想做這個王妃的?我們兩口子好好的在青州,卻被人說是什麼皇親,被關了那麼久,好容易一家子團聚了,總有人想來搗亂。
轉眼,魏氏又想到,若不是這重身份保著,當初劉家和鄭家可能直接就被許知府收拾了,魏氏頓時又沮喪了起來。
王妃的車駕不緊不慢地往誠親王府去,魏氏一路忍著。那個宮女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車後面。花蘿用眼刀子狠狠颳了她一眼,宮女嚇得瑟縮了一下。
到了誠王府,魏氏面無表情地回了正院。
一坐下,兩個女兒過來問,她揮揮手,「妍兒和蓁兒都回去,於嬤嬤,把家裡所有丫頭都叫過來。」
很快,家裡的丫頭都到齊了。魏氏從一群丫頭裡一共挑了五個留下來,其餘都回去了。
魏氏張嘴就問,「你們願意服侍王爺嗎?」
丫頭們都傻眼了,王爺對丫頭們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王妃怎麼忽然這樣問?
有個機靈的,立刻跪下了,「回王妃的話,奴婢,奴婢不想服侍王爺。」
其餘人反應過來,立刻跟著附和。
魏氏忽然笑了,「你們別怕,你們看我身邊這個美人,這是太後娘娘賞賜的人,光她一個人,未免太孤單,你們幾個一起,以後給我幫忙。」
眾女仍舊說不願意,魏氏也不勉強,讓她們回去好生想一想。
劉悅妍聽說后,立刻沖了過來,上下打量那個宮女兩眼,然後罵了一句狐媚子,進去找她娘去了。
宮女一個人立在外間,有些不知所措。李太后挑了她來服侍誠親王,她心裡有些竊喜的。她是太后賜的,誠王妃就算再嫉妒,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劉悅妍進去后,還沒開口,魏氏就把她攆走了。魏氏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她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魏氏仔細想了想自己這半輩子,從小雖然是個普通姑娘,魏家也不缺吃喝,她娘疼她,她小時候就是個沒心眼的傻姑娘。等到長大嫁人,因為總是生女兒,和婆婆妯娌開始漸漸有了矛盾。等老二一家子打著過繼的注意后,魏氏忽然就開了竅,變得像頭母老虎一樣,盡全力保全自己的小家。
可那時候劉文謙和她並肩站在一起,擊退了所有人的進攻。劉文謙在劉家有錢,誰也沒法和他較真,魏氏也不用向族裡任何一個婦人低頭。
現在,她成了高貴的誠王妃,卻多了一群人壓在她頭上。李太后是她婆母,是當朝太后,連皇帝都不敢忤逆她,魏氏又怎麼敢。她知道,在皇家,像她這種不聽話的王妃,分分鐘被人弄死,再娶個貴女就是了。
魏氏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拼盡全力,還是保不住自己的家。她沒有任性的資格,也沒有膽量去和太后較量。她覺得自己變了,她不再是那個風風火火敢說敢做的魏氏,她敢抽徐氏嘴巴子,卻要對著皇后磕頭,她敢和汪氏吵架,面對李太后時,卻要一直陪笑臉。
魏氏盡情哭了一場,從她進京開始,她就一直在努力學習做個合格的皇家兒媳。可她知道,不管她做的多好,只要誠王府只有她一個女人,她就是不合格的,連她的兒女,也要被人詬病。現在,這些人手段卑劣到靠傳這種謠言來攻擊她和丈夫之間的關係。
魏氏似乎把心裡的壓抑全部哭了出來,她感覺自己心裡有把刀在攪。從此以後,她就要和丈夫分崩離析,面和心不和。她要和宮裡那些女人一樣,整天勾心鬥角,誰能把男人哄到自己床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傲視群雌。
魏氏哭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她渾身疲軟地躺在了床上,連飯都沒吃。
整個誠王府里的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兩個女兒一直守在外頭,那個宮女被於嬤嬤帶走了,安置在了一間客院里。
劉文謙夜裡如往常一樣回來了,才進王府大門,他就覺察到了氣氛不對。所有下人都小心翼翼的,還有人偷偷看他。
劉文謙思索了片刻,拉住一個小管事問,「府里發生何事了?」
小管事吞了下口水,裝著膽子道,「回王爺,王妃,王妃好像生病了。」
劉文謙拔腿就往魏氏的院子里去。
等到了地方,丫頭婆子們都恭恭敬敬地立在那裡,兩個女兒木獃獃地坐在正房明間里,見他回來了,過來行了個禮,勉強叫了一聲父王。
劉文謙問,「你娘呢?」
劉悅蓁指指屋裡,然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做了個哭的動作。
劉文謙又問,「發生了何事?」
劉悅妍咳嗽了一聲,「父王,皇祖母今日叫母妃進宮,給父王賞賜了個人。」
劉文謙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難怪如此。今日一天,太后給誠王賞人的事情傳遍了整個皇宮,大伙兒都曉得,卻沒一個人告訴他。
劉文謙看向兩個女兒,「你們先回去,照看好弟弟妹妹。」
說完,他起身進了魏氏的房間。
魏氏斜躺著,臉朝里。
劉文謙坐到她床邊,「娘子,我回來了。」
魏氏低低應了一聲,「王爺回來了。」
劉文謙見她身子有些歪,拿了個枕頭墊在她背後,「娘子,事情我都知道了。娘子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魏氏長出了口氣,「王爺,不用了。這是母后賞賜的人,王爺不能忤逆母后。王爺能一心一意對我這麼久,妾已經滿足了。以後,妾還會像以前一樣對王爺的,全當家裡多幾雙筷子吧。」
劉文謙聽出來了,她的聲音都帶些顫抖。
他一把將她撈了過來,摟進懷裡,「娘子怎麼不信我?」
魏氏的眼眶紅彤彤的,「王爺當日為了救我們母子,一把火燒了自己,我怎麼會不信王爺,我不能讓人詬病王爺的清名。」
劉文謙笑了,「名聲是什麼?就是聖人,難道就沒人說他閑話?難道貪花好色還是什麼好名聲不成?」
魏氏順勢倚在了他懷裡,「我每日要打理王府里的事情,還要帶兩個孩子,照顧王爺確實做得不夠好。多兩個人也好,我年紀大了,也能鬆快鬆快。」
劉文謙知道她口是心非,「娘子,我比你還大一歲呢。我又不是老色棍,要那麼多女人做什麼。娘子還不到四十歲,怎麼能說自己年紀大。娘子別怕,我誰都不要,就咱們兩個過。」
魏氏難過了一天,忽然聽見他這話,心裡有些感動,但她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
當天夜裡,劉文謙把那個宮女晾在了一邊,又留在魏氏房裡,不管魏氏怎麼推脫,強行拉著她就胡鬧起來,夜裡要了兩次水。
劉悅妍早上起來聽說后,咳嗽了一聲,心裡暗罵,什麼狐媚子,也來跟我娘搶。
第二天一大早,劉文謙讓貼身隨從去幫他去內務府告假,他要去宮裡看望爹娘。
他坐著自己的親王車駕出門了,帶上了那個宮女。
等他一走,整個誠親王府里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王爺昨兒碰都沒碰那個宮女,歇在了王妃屋裡。」
「王爺和王妃情分真好。」
「王爺是要把那丫頭送回去嗎?太後娘娘會不會怪罪王妃?」
「王妃除了出身低些,別的也不差啊,從來不會看不起我們這些當差的,總能體諒我們的疾苦。」
「唉,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傳那種謠言。我聽說,昨兒正院傳了兩次水,王爺還能有不足?真是不要臉,這樣離間人家原配夫妻。」
……
劉文謙到了宮裡后,直接去了壽康宮。皇帝正在和大臣們議事呢,他這個閑差,去不去都無所謂。
他才一進宮,李太后就知道了。
劉文謙如往常一樣給李太後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安好。」
李太后笑著讓他坐,「我兒近來如何?當差可順利?」
劉文謙笑,「多謝母后關心,雲表兄十分照顧兒子,兒子差事順利的很。母後身子可好?父皇如何了?」
李太後起身,「我帶你去見見你父皇吧。」
太上皇在床上躺久了,不免有些孤寂,他現在也知道自己的狀況,那些雄心壯志都沒了,只盼著有人來跟他說說話。
劉文謙按慣例問好,說了一些差事上的事情,讓太上皇放心,然後又走了。
太上皇在心裡罵,不孝子,不知道多陪老子說一會兒。
母子兩個出去落座后,又開始閑話。
劉文謙說了幾句后,表明了來意,「母后,兒臣多謝母后對兒子的關心。只是,兒子年紀大了,又一向清閑慣了,不耐煩府里有太多人。再說了,那宮女年紀小,和兒子家裡的女兒們一樣大,兒子看了就彆扭,豈能有非分之想。兒子把人送回來了,母后,還是找個年輕人把她配了吧。」
李太后臉上的笑容沒了,「老五,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太后賜人被退回來,這還是頭一遭呢。
劉文謙抬眼看向李太后,從他進京開始,李太后就十分愛護他一家子,他很高興,活了幾十年,被親娘疼愛原來是這個滋味。可說句實話,李太后這個親娘在劉文謙心裡的分量並沒有妻兒們重要。多少從小養到大的孩子,成年後尚且把小家看的比父母重要,更別說劉文謙這種快四十歲了才回家的人了。
李太后對他好,他願意做個孝子。但李太后若是打著為他好的名義讓他家裡不得安生,他也不能事事順著親娘。
「兒臣知道,但兒臣不願意。」
李太后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為了魏氏嗎?」
劉文謙搖頭,他先看向周邊的人,李太后一揮手,所有人都下去了。
劉文謙忽然起身跪了下來,「母后,兒臣是為了自己。兒臣為什麼自小離開了母后?是杜氏害得嗎?不是,杜氏也沒錯,大家都是妃妾,你爭我奪符合常理。要說錯,都是父皇的錯,他不該弄一堆女人。」
李太後有些生氣,聲音大了起來,「我當年也是妃妾,也不該進宮是嗎?」
劉文謙知道她誤會了,「母后,您參選合理合規,您沒錯。錯的是這皇權。這皇權不把女人當人,當成只會生孩的牲畜一般。生了孩子又不好好疼愛,讓孩子們像牲畜互相廝殺,手足殘害。整個皇宮冷冰冰的,若不是有母后和皇兄在這裡,兒臣一點都不想進來。兒臣每次來宮裡都會想,不知道母后這幾十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兒臣心疼母后,可是母后,元寶他娘沒錯,兒臣不想讓她變得和宮裡的女人一樣面目全非,也不想讓誠王府變得和皇宮一樣冷冰冰的,妻妾爭奪,手足相爭。如果做這個誠王讓兒臣家裡夫婦失和、父子相疑,兒臣不做也罷。」
李太后頓時氣的用手指著他,「你這個不孝子,為了個女人,連王爵都不想要了嗎?」
劉文謙俯身磕了個頭,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放在一邊,「母后,誰人不貪戀富貴呢。兒臣當然想要王爵了,有了爵位,兒臣一家子都跟著享福。可如果這爵位要兒臣拿一家和睦來換,兒臣不想要。就像當初,兒臣想活下來,可兒臣要救元寶母子三個,兒臣只能一把火燒了自己。同樣的道理,若是哪一日為了母后要丟掉王爵,兒臣肯定二話不說就把這帽子丟了。」
李太后聽到最後一句話,內心忽然一軟,氣勢也弱了下來,「皇兒,不是母后想破壞你家裡的和睦,是流言可謂。看到你們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母后心裡也高興。母后難道就想做惡人?你不想收用她母后也不逼你,你養在家裡,隨便給個名分,不理她就是了,也省的外人整日造謠中傷你們夫婦兩個。」
劉文謙聲音也軟了下來,「兒臣知道,母後事事都是真心為兒臣考慮。兒臣是個沒有野心之人,只想太太平平過日子。白日里當差,夜裡回家妻兒相聚,隔一陣子來看看父皇母后,給皇兄請安,兒臣覺得這日子真是美極了。放這樣一個人在家裡,兒臣一月兩月不理她還行,時間久了,她心裡能沒有怨懟?萬一她起了歹意,誰能料到有什麼後果?兒臣既然不想要她,也不想耽擱她。」
李太后又嘆了口氣,她心裡忽然有些羨慕魏氏,這滿宮的女人,誰能有她福氣大呢。
李太后又道,「近來外頭有人傳謠言,說皇兒身子骨不好,不堪入耳,母后不能讓你被人恥笑。」
劉文謙忽然笑了,「母后,何必和這些蠢人計較。兒臣不怕,兒臣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兒臣就是房事不足,那又怎麼樣呢,兒臣過自己的日子,關他屁事!」
外頭忽然傳來一身呵斥,「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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