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私仇悅薇產子
過年期間,劉悅薇除了年初二去一趟誠親王府,再沒出過門。
年前因許多人家的孩子到郡主府讀書,正月初各家都派人來拜年送禮,鄭頌賢每天都在招呼客人,劉悅薇就在家裡閑散度日。
年初六那天,那些讀書郎們又一窩蜂地聚了過來,鄭頌賢又開始忙碌起來。劉悅薇仍舊如年年一樣,讓林檀姝把前院的吃喝照看好。
劉悅薇雖然人閑著,心卻沒閑。她打發汪彩鳳和家裡一個管事一起,去定了五十台紡線小車。二十台小車出不了多少貨,這次,她要搞大的!
至於女工,京城這邊風氣開化一些,京郊一些佃戶人家的女孩子,很多都願意到城裡來做工,一來能攢些嫁妝錢,二來說不定還有機會碰到貴人,嫁個好人家。
汪彩鳳接到了活兒,立刻忙碌開了。她讓巧巧和丫頭在家裡帶孩子,每次出門前,擠一碗奶放家裡,等孩子醒了餵給他喝。歡哥兒半歲了,能吃些蛋黃和軟和稀碎的東西,汪彩鳳剛開始最多只出去半天,孩子餓不著。
汪彩鳳帶著管事跑遍了京郊,終於買到了合自己心意的五十台紡線小車。
小車買好了之後,汪彩鳳又馬不停蹄開始招人。
金縷閣的事情只有她懂,需要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有數,別人也幫不上忙。劉悅薇只管給錢,然後每天汪彩鳳回來時聽一聽事情的進展。
這樣忙忙碌碌,等到了元宵節,招齊了三十多個人。劉悅薇拍板,先開工。
元宵節劉悅薇不用進宮了,就在自己府裡帶著大家一起簡單地過。
元宵節一過,國子監和太學都開學,皇帝開印,恢復上朝。
第一天大朝會,滿京城五品及以上官員都來了。一向不哼不哈的老好人誠親王忽然開始參人,參的是五城兵馬司副統領王大人。
誠親王參的有理有據,王大人吃空餉!
他也不知道哪裡查來的數目,五城兵馬司各城門實際有多少人,上報多少人,中間多領了多少軍餉,說的分毫不差。不僅如此,連王大人家裡小妾的娘家人侵佔民田的事兒都被誠親王扒出來了。
眾人眼珠子都驚掉了!
我的個天爺,誠親王這是想去御史台不成?怎麼忽然咬著一個五品武官不鬆口!
王副統領覺得自己飛來橫禍,立刻跪下辯解。但不管他怎麼辯解,五城兵馬司吃空餉的事情,都是實打實的。
不光武城兵馬司,連京畿大營和御林衛,哪個不吃一些空餉呢。說的難聽一點,不吃空餉,這些將領都要窮死了。你誠親王在內務府不也經常把皇帝吃不完的東西拿回家,睜隻眼閉隻眼的事情,怎麼忽然就針對人家。
百官們都沉默了,誰也不敢說自己屁股底下一定乾乾淨淨,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皇帝也不會計較,水至清則無魚嘛。
誠親王不是不講規矩的人啊,那隻能是有私仇了。有一些消息靈通的,猜測可能和大年初一壽康宮裡的事情有關。聽說五公主把長樂郡主絆倒了,孫皇后雖然賜了嬤嬤讓五公主學規矩,五公主實際上是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皇帝心裡也清楚,五公主出言不遜在先,譏諷王叔,又伸腳去絆一個孕婦,還是自己的親堂姐,他這個親爹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王副統領覺得自己簡直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一個小小的副統領,五品武官,一向在朝中不打眼。五城兵馬司有四個副統領呢,要不是他妹妹在宮裡做了個貴嬪,這個副統領說不定還輪不到他。
大年初一壽康宮發生的事情早就傳遍了京城,但大家都說是長樂郡主不小心踩到了五公主的腳,至於五公主出言不遜的事情,當時只有二公主和漢陽縣主在場,自然不會有外人知道了。
可劉文謙咽不下這口氣,他女兒明明是受害者,就因為五公主是皇帝的女兒,他女兒挺著大肚子跌了一跤不說,還要替五公主背黑鍋。雖然五公主腳腫了到現在還不好,但劉文謙覺得,還是自己的女兒受的傷害更大,畢竟長樂是個孕婦,且五公主無禮在先。
王副統領辯解了半天,似乎也辯解不出個什麼名堂。人家有數目呢,假不假的,到時候一查就明白了。你手下多少人,這也沒法弄假。
眾人都不說話了,劉文謙參完了也不說話,他要的是皇帝的一個態度。自從自己一家子進京以來,因為無權無勢,雖然得太后疼愛,外面人是不敢欺負他們了,自己家裡的這些個侄兒侄女們,總是想來撩撥他一家子。
大皇子也就罷了,如今他身上差事都卸了,算是對他的懲罰,五公主伸腳去絆懷孕八個月的孕婦,這就不能忍了。若是當日長樂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一屍兩命。
皇帝等王副統領辯解了許久,沉聲道,「刑部郎中與大理寺一起,三日內查清誠王所奏之事。」
王副統領還想辯解,皇帝只說了兩個字,「下去。」
王副統領是五品官,按例是排在大殿外頭的,聞言只能又怏怏地出去了。
誠親王參完了王副統領,不再說一個字。
眾人頓時心裡都明白,這大概是私仇了。
王副統領把事情想了又想,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誠親王。但他能做副統領,也不是傻子,心裡清楚有可能是女眷那邊出了岔子。
等下了朝,王副統領找機會來賀劉文謙搭話,劉文謙一甩袖子就走了。他不能拿王貴嬪母女怎麼樣,只能整治這姓王的。
誠親王參了王副統領的事情像一陣風一樣吹到了後宮,王貴嬪頓時又急又氣,急的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氣的是誠親王無緣無故針對她娘家。在王貴嬪心裡,長樂郡主好好的,她女兒腳現在還沒好呢,還被太后和皇后先後訓斥一頓,又派了嬤嬤過來學規矩,她們已經很吃虧了,沒想到誠親王還不依不饒。
李太后聽到此事後嘆了口氣,當時她不痛不癢地訓斥了五公主幾句,皇后也只是讓五公主學規矩,對五公主來說,幾乎是毫髮無損,小兒子可能不滿意。
李太后和身邊的老嬤嬤道,「孩子多了,也難啊。」
老嬤嬤道,「娘娘的心老奴明白,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沒法時時都一碗水端平。五公主挑事要害長樂郡主,娘娘是祖母,總不能把五公主打死。」
李太后不說話了,她是祖母,還能怎麼樣呢。算了,讓皇帝自己去操心吧。
皇帝自己也有些為難,五公主一個十三歲的公主,他能把這個女兒怎麼樣呢,一般公主犯錯褫奪封號,可她連個封號都沒有。王貴嬪還跟他哭訴了一番,說女兒腳腫的跟豬蹄子似的。皇帝跑去看了一眼,也有些心疼。
現在弟弟要和他算賬,皇帝也不能再裝糊塗了。讓人去查一查王副統領,真要是不幹凈,換了也就是了。
王貴嬪聽說娘家大哥被查,哭天搶地去找皇帝,皇帝訓斥了她幾句,讓她滾回宮,不然這個貴嬪就別做了。
王貴嬪嚇得回來了,又罵了五公主幾句,怪她多事惹麻煩。要是她娘家哥哥的副統領沒了,她在宮裡還有什麼臉面。
五公主腳還疼呢,又被親娘罵了一頓,委屈的哭了半天,只能在心裡詛咒長樂郡主。
劉文謙參完人,心情爽快地回家了。
劉悅薇聽說后,挺著大肚子親自下廚,給她爹做了些點心,讓人送到誠親王府。
沒幾天的功夫,刑部就查清了,王副統領吃空餉確有其事,但他吃的也不多,一年就兩千多兩銀子。
皇帝拿著案頭的結案奏摺,半晌沒說話。
劉文謙那天參完人之後,再也不多說一句話,你們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老子不管了。他光棍的很,他不怕得罪皇帝,反正他這個親王本來就是撿來的,大不了不要就是了。要是做親王這麼憋屈,老子不做了,老子繼續回去開綢緞莊。
皇帝夜裡去了王貴嬪那裡,王貴嬪哭兮兮的,「陛下,公主的腳還疼著呢。」
皇帝看了她一眼,「副統領和貴嬪之位,你選一個。」
王貴嬪傻眼了,「陛下,您這是何意?」
皇帝道,「你教女無方,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伸腳,那還是她嫡嫡親的堂姐,雖然長樂無事,她也該受些教訓。」
王貴嬪立刻跪了下來,「陛下,都是臣妾的錯,五公主她已經知道錯了,皇後娘娘已經訓斥過她了,皇後娘娘也派了嬤嬤來教導她規矩。」
皇帝不接她的話,「先不說長樂,她一個晚輩,為甚要出口譏諷親叔叔是個打算盤的?」
王貴嬪又傻眼了,「陛下,五公主還小,她,她氣量不夠,一時糊塗就胡說八道。陛下,那是咱們的親女兒,求陛下看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饒她一回。」
皇帝點頭,「朕知道,所以朕一個字都沒罵她。她要是個皇子,朕早就讓人打她板子了。你既然說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分是非,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是在把責任往外推。既然你不知錯,朕還是那句話,你的貴嬪之位和你兄長的副統領之位,你選一個。」
王貴嬪哭了起來,「陛下,求陛下饒命,臣妾明兒給長樂郡主賠罪,都是臣妾的錯。」
皇帝沒有耐性了,「你自己不選,那朕替你選了。王貴嬪即日起降為貴人,五公主挪入皇後宮中撫養。」
王貴嬪急了,拉著皇帝的褲腳,「陛下,陛下不能啊,五公主是臣妾的心頭肉,沒了她,臣妾還怎麼活啊!」
皇帝對著她笑,又道,「王副統領貪贓枉法,革去副統領職位,降為九品城門衛。」
王貴嬪的哭聲一下子卡在嗓子里,她知道,皇帝這是和她來真的了。
見他半天不說話,皇帝揮開她的手,「好了,朕知道了你的選擇,你好生照看五兒,多教她一些規矩。」
說完,皇帝起身就走了。
王貴嬪繼續哭了起來,可哭也沒用,她幫不了娘家任何忙,大哥的差事還被她們母女連累的丟了。
皇帝狡詐,讓王貴嬪自己選擇,王貴嬪沒有多想就選了自己的貴嬪之位,然後又自責自己太自私,反倒忘了責怪皇帝不念舊情。
第二天,王副統領的差事就被擼了。
劉悅薇在家裡有些擔憂,夜裡和鄭頌賢商議,「三哥,父王這回逼著皇伯父擼了王大人的差事,會不會連累父王?」
鄭頌賢想了想,「娘子別擔憂,岳父這回做的對。你想想,五公主譏諷岳父,要是咱們一家子都縮頭不說話,以後誰都能來踩一腳了。雖然咱們不想惹事,也不能怕事情。陛下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若是陛下偏袒五公主,外人也會有想法。陛下要做明君,自然不會做讓人詬病的事情。」
劉悅薇也不顧上擔心的,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眼見著就要九個月,劉悅薇開始做產前準備。
產房就設置在耳房裡,她讓丫頭提前把需要用的被褥準備好,一天曬一遍。又讓鍾媽媽帶著雲錦給她做了幾件坐月子期間穿的衣裳鞋襪,當然,還有小孩子要用的東西。
魏氏前兒親自過來送了催生禮,裝了滿滿一車的東西。搖籃、洗澡盆、全新的尿布、小兒穿的衣裳、做衣裳用的細棉布,還有一些別的雜七雜八的東西。
有魏氏送的東西,劉悅薇不需要準備太多。小孩子每天穿一件衣裳就夠了,只要尿布夠多就行。劉悅薇讓丫頭們把尿布都洗了洗,也放到太陽底下曬。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魏氏怕女兒擔憂娘家,還特意告訴她不用操心王副統領的事情,都是王貴嬪母女自己作的。
等把生產上的事情都準備好,正月已經過完了。
一入二月,鄭頌賢忽然緊張了起來。
每天,他看著娘子的大肚子,心就懸了起來。孩子越來越大,真如劉悅薇所言,孩子翻騰時他能看見手腳了。
劉悅薇孕期一直在走動,故而沒有長胖太多,她也不敢吃太多,故而孩子的個頭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大。
鍾媽媽根據經驗判斷,這孩子生下來,估計最多也就六斤出頭。
劉悅薇怕他擔心,總是反覆告訴他自己很好,每次吃了飯還會扶著丫頭的手在院子里走兩圈。
鄭頌賢知道自己憂心也沒用,只能一邊用功讀書一邊用心照顧娘子。
劉悅薇孩子還沒出生,老家忽然來人了。
當時劉悅薇正在花園子里遛呢,春天來了,劉悅薇讓府里的花匠把花園子里好生打理打理,等她生了孩子滿月後,她要在花園裡請二公主等人來玩耍。
劉悅薇和林檀姝一起計劃,這裡種棵樹,那裡栽幾朵花。忽然,李媽媽跑來了,「郡主,郡主,來客了,老家的二爺來了。」
劉悅薇有些迷糊,「哪個二爺?」
李媽媽拍手道,「郡主,就是郡馬爺的親二哥呀!」
劉悅薇一拍腦門,「快,讓吳管事親自招待二哥,再讓人去請郡馬回來。」
說完,劉悅薇撐著腰,在林檀姝的陪同下,親自去迎接鄭頌德。
鄭頌德正在前院書房裡喝茶,悠閑地左看看右看看。牆上有一幅字畫,他一看就知道是弟弟寫的。
還沒看兩圈,忽然聽見外頭一溜的人聲,都是給郡主問好。
鄭頌德立刻放下茶盞,出門就見到久未謀面的弟妹,挺著個嚇死人的大肚子,他收回目光先行禮,「見過郡主。」
劉悅薇笑著揮手,「二哥,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二哥怎麼來了,也沒提前送個信,我連屋子都沒收拾。二哥別站在外面,咱們進屋說話。」
鄭頌德笑道,「弟妹這孩子要生了,娘說家裡一個人都沒來,也不像樣。正好,我整日趴在書肆里也煩了,就跟爹娘討了這個差事,出來見識見識。」
劉悅薇在雲錦的攙扶下坐下了,「二哥,爹娘好不好?」
鄭頌德道,「都好,就是過年的時候少了你們,娘總是念叨,怕你們兩個過不好,讓我帶了一車的東西過來。」
劉悅薇笑,「娘疼愛我們,二哥路上走了多久?」
鄭頌德道,「娘算了日子,過了十五就打發我上路,走了二十天的樣子。」
劉悅薇又問,「哥哥嫂子們和妹妹怎麼樣了?孩子們好不好?二哥怎麼沒把二嫂帶過來呢。」
鄭頌德微笑道,「家裡都好,卉姐兒還小,又一向嬌氣,我怕她路上受不住,就沒帶她們。弟妹家裡怎麼樣?」
劉悅薇仔細回答道,「二哥不用擔心我們,父王和母妃很照顧我。家裡有林姐姐和龐大爺,還有我表姐一家子,熱鬧得很。我年前捎回去的年禮,路上都沒壞吧?」
鄭頌德點頭,「弟妹送回去的都是好東西,娘拿去送禮都覺得長了臉面。」
正說著,鍾媽媽來報,「郡主,二爺住的地方收拾好了。」
劉悅薇點頭,「二哥,我給你單獨收拾了個院子,二哥遠道二來,一路風塵僕僕,先去歇會子,我已經讓人去叫三哥回來了。二哥在我家歇一夜,明兒去王府見我爹娘。」
鄭頌德見她的氣勢,心裡忍不住感嘆,弟妹離開青州還不到兩年,變化真是大,雖然還如以前一樣對他們這些人,但郡主的威風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養起來了。
他起身,「那我就聽從郡主安排。」
劉悅薇笑,「二哥還跟我開玩笑,李媽媽,你帶著二哥去。」
李媽媽是鄭家老人,鄭頌德熟悉的很。
鄭頌賢聽說二哥來了,立刻跟先生告假,火速奔回了家。
進門后,他先回了正院。
劉悅薇笑,「三哥回來的真快。」
鄭頌賢笑,「讓娘子見笑了,我許久不見家裡人,可不就得快些。」
劉悅薇讓他坐在自己身邊,「二哥剛到,我讓人帶他下去洗漱歇息,等會子吃夜飯的時候,再叫他來吧,一路上也累了。」
鄭頌賢也體諒兄長一路辛苦,強忍著沒去打擾,在正院坐了一個多時辰,陪劉悅薇說話。
鄭頌德洗漱完畢后,小睡了一覺,起來后聽說弟弟來了,自己主動過來了。
他進了正院后,之間丫頭婆子們都規規矩矩的。院子非常大,院子中間花木扶蘇假山流水,好一派富貴人家的富麗堂皇。
丫頭們立刻通傳,「二爺來了,二爺來了。」
鄭頌賢立刻起身,掀開帘子就出來了,「二哥!」
鄭頌德雙手背在後面,沿著游廊快步走了上來,「三弟!」
等走到面前,鄭頌賢伸出雙手抱住他哥的雙臂,「二哥,一路辛苦了。」
鄭頌德笑了笑,伸出拳頭在他肩膀上倒了一下,「好了,又不是鵬哥兒,別撒嬌。」
一句話說的鄭頌賢笑了起來,拉著他的手就把他帶進去了。
天快要黑了,二月間的天也不冷了,劉悅薇讓丫頭把帘子卷了起來,屋裡亮堂些。
兄弟兩個坐在一起,鄭頌賢把家裡人都問了個遍,鄭頌德一一仔細回答。
等問完了,鄭頌賢心滿意足地笑了笑,「二哥頭一次來京城,我定要陪你多走走。」
鄭頌德笑,「那自然是的,你不陪我,我回去跟娘告狀。」
說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
劉悅薇看向鍾媽媽,鍾媽媽點點頭就出去了,直奔廚房。
兄弟兩個坐在那裡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等龐世淵回來了,立刻也過來打招呼。汪彩鳳一家子已經搬去了金縷閣。
等廚房送來了飯菜,幾人團團圍坐在桌子上。
龐世淵比鄭頌德小一個月,也跟著鄭頌賢叫,「二哥,明日我也告假,咱們兄弟三個一起出去玩玩。」
鄭頌德是個開朗人,也愛開玩笑,「出去玩可以,不能去的地方,可別叫我去!」
大家都是成了親的人,知道他說的意思,頓時都笑了起來。
鄭頌賢給他哥夾菜,龐世淵給他倒酒,鄭頌德笑眯眯的,「勞動二位舉人老爺服侍我,真是過意不去。」
要是何氏在這裡,早就對著他的腦袋瓜子一巴掌了,做兄長的,整日沒個正經樣!
兄弟三個一邊喝酒一邊說話,等酒過三旬,鄭頌德說明了自己此次來的另一個目的,「三弟,你和龐兄弟關係好,我也就不外道了。我走前,爹娘告訴我,妹妹的人家還沒找好呢。你年前寫信回去問,可是有什麼合適的人家?要是有合適的人家,爹娘說了,讓我們兄弟二人做主即可。」
鄭頌賢看了劉悅薇一眼。
劉悅薇忖度了片刻,開口道,「二哥,妹妹不在,她自己沒見過,我們怎麼好私自做主呢。」
鄭頌德喝了口酒,「弟妹別擔心,妹妹說了,只要是肯上進的,不打老婆,家裡沒有兇惡的爹娘兄弟姐妹,不是丑的歪瓜裂棗,其餘的她全憑咱們做主。」
劉悅薇這才放下心來,「二哥,因我不知道爹娘的意思,就沒去問。我也不瞞著你們,我相中了我四伯父家的老七,那孩子雖說不是特別出頭,但一向心寬氣和,也肯上進。我和他姐姐好,時常看到他,才動了這心思。」
鄭頌德有些瞠目結舌,他頭腦轉了兩圈才弄明白,「弟妹,你四伯父家,那,那得是王爵吧。」
劉悅薇笑道,「二哥,皇帝家還有三門窮親戚呢,別說咱們家也沒窮到那份上。我四伯父的郡王是皇祖父封的,按照慣例,以後要是四伯父差事辦的好,皇伯父說不定還會給他升個親王。但眼目前他還是郡王,郡王的庶子,按規矩封的都是縣侯,這爵位再傳兩代,就是平民百姓了。」
鄭頌德這才放下心來,轉瞬,他又問,「雖說如此,弟妹,咱們家還是低了些。」
劉悅薇沉吟片刻,「二哥,京中青年才俊多。我雖沒有多大的臉面,也能給妹妹說個像樣的人家,總得來說,比青州府還是會好一些。」
鄭頌德立刻道,「那是自然,弟妹如今是郡主,見的都是富貴人家。既然這樣,我就多住一陣子,要是能說成就說,要是一時半會的說不好,也無妨。娘讓我過來,主要就是為了侄兒的事情。」
一頓飯,吃了一個半時辰才結束,鄭頌德喝的有點多了,鄭頌賢和龐世淵一起把他送回客院,又看著人伺候他洗漱睡了,這才一起走了。
第二天,鄭頌賢帶著鄭頌德一起,去了誠親王府。劉文謙昨兒已經得到了消息,讓人去向雲大人告假一日,在家裡等他們兄弟兩個。
鄭頌德一進王府,就開始在心裡感嘆這王府的富貴堂皇。昨兒他還覺得郡主府很好,今日見了王府,他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尊貴。
等見到過去的劉叔身著蟒袍腰間玉帶,鄭頌德立刻跪下行大禮。
還沒等他話出口,劉文謙一把拉起了他,「德哥兒來了。」
聽到過去熟悉的稱呼,鄭頌德鼻頭有些發酸,他還記得劉文謙被叛軍抓走的時候,他心裡一陣灰拜,覺得劉叔這輩子可能都無法活著回來了。
他吸了吸鼻子,瓮聲叫了句,「叔叔,嬸子。」
劉文謙頓時笑了,「這樣才對,莫要外道,來,坐下。」
劉悅蓁牽著妹妹過來了,「二哥,你來啦!」
鄭頌德想摸摸她的頭,想到她如今也是個郡主了,只能笑著和她說話,「三妹妹長高了。」
魏氏把鄭頌賢拉到一邊問女兒的情況,又囑咐了他一籮筐的話才放過他。
鄭頌德替父母傳達了問候,又送了許多家中備的禮物。
鄭頌賢悄悄和魏氏說了劉悅薇想做媒的打算,魏氏並沒在意章郡王府里的一個庶子,但從門第和身份上來說,魏氏覺得不錯。既然女兒說這孩子好,回頭她找機會看看。
魏氏對鄭頌賢道,「薇丫頭都要生了,讓她別操心,這事兒交給我,回頭我問問你四伯娘,何必再拐個彎找二公主。要是不能成,也就是我和你四伯娘說說罷了,知道的人多了也不好。」
鄭頌賢笑,「還是岳母說得對。」
魏氏笑看女婿,「別給我灌迷魂湯,你這些日子當心些,薇丫頭隨時都會臨產了。」
鄭頌賢正色點頭,「岳母放心。」
兄弟兩個在誠親王府吃了頓飯就回來了,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鄭頌賢一進門就發現,汪彩鳳回來了。
汪彩鳳和他打了招呼后,繼續向劉悅薇報備,「郡主,織布機我已經備好了,紡線的女工裡頭,有許多也會織布。現在就是招人的問題,不能斷了。」
劉悅薇點頭,「我把招財還給你用,讓他繼續招人,表姐夫給你幫忙打下手。咱們織布,也不能隨大流,表姐,你還年輕,要是一味學別人怎麼做,過個幾年,就算把眼睛熬壞了,也就是掙個吃喝錢。你多花些心思琢磨琢磨,怎麼才能出彩。」
汪彩鳳點頭,「我懂郡主的意思。」
劉悅薇又囑咐她,「絲線是咱們的老根本,開春了,外地許多客商到京城來淘貨。原來咱們青州的絲線也就在河間省內轉,如今有了機會,要是能銷往外地最好了。不著急,慢慢來,莫要被人騙了。京畿周邊的州縣,等招財招滿了人,讓他多跑跑路子。記住了,金縷閣是我的產業,咱們不佔人便宜,但也不用怕事。」
汪彩鳳再次點頭,「郡主放心。」
鄭頌賢在一邊看了汪彩鳳一眼,她比去年看起來更加神采飛揚。眾人都擔心她一邊帶孩子一邊忙作坊,怕她累著。誰知汪彩鳳越忙越有勁,她身上似乎有了某種不一樣的力量。
鄭頌賢又看了看自家娘子,他想起當日他遊學回來時,那時候薇兒只曉得抱著他哭,後來她在不知不覺間做了很多事情。原來大家都覺得她開金縷閣是鬧著玩,現在她卻想把這個做成產業,還培養出了汪彩鳳這樣與眾不同的女掌柜。
劉悅薇把權力都放給汪彩鳳,汪彩鳳全力以赴,除了關心兒子和丈夫小姑子,其餘時間她都給了金縷閣。姜婆婆的手藝她早就吃透了,她要在姜婆婆和青州絲織行業的基礎上再做出成績來。
說完了正事,汪彩鳳又開始關心劉悅薇的身體,「郡主,您生孩子的時候別怕,疼是有些疼,郡主胎位正,生的時候莫要急,要是想著一口氣就生出來,掙力掙的太厲害,會傷著自己的身子。產前一陣子肚皮會一陣陣發緊,只要沒有陣痛就不用管它……」
汪彩鳳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生孩子的事情,許多都是鄭頌賢不知道的,他也在一邊認真聽了起來。
劉悅薇面帶微笑看著汪彩鳳,靜靜聽她說話。
汪彩鳳忽然打住,「看我,又啰嗦起來。家裡有鍾媽媽和龐大奶奶呢,我放心的很。」
劉悅薇拉著她的手,「表姐,你忙歸忙,也要注意身子,你還奶著孩子呢,得空陪一陪歡哥兒,他正需要你。」
汪彩鳳心裡有些觸動,握著劉悅薇的手,「表妹,我知道的,你也照顧好自己。金縷閣事情多,我就不耽擱了,我先走了。」
劉悅薇點頭,看向旁邊的鐘媽媽,「媽媽,你替我送一送汪掌柜。」
鍾媽媽立刻笑臉迎接了過來,「汪掌柜,我送送您。」
劉悅薇又給汪彩鳳定了個名分,金縷閣的汪掌柜,家裡下人立刻都跟風叫了起來。這次的掌柜是實打實的,不像汪彩鳳剛來的時候,眾人叫汪師傅不過是客氣話。郡主把幾千銀子交給汪掌柜去開金縷閣,這份信任,滿府里誰也比不了。
汪彩鳳走後第四天,二月十七的早上,劉悅薇早上起來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勁。
雲錦笑著和她說話,「郡主,今日是您的生辰呢。郡馬爺早上走的時候交代過了,說他晌午回來吃飯。」
鄭頌賢這幾日去學堂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不是要陪兄長,就是要陪娘子,先生對他已經有很大的意見了。
劉悅薇上輩子生過孩子,察覺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她摸了摸肚子,孩子,難道你要和娘一天過生辰嗎?也好,這是咱們母子之間的緣分。
劉悅薇吩咐雲錦,「給我擺飯,把林姐姐叫來陪我。」
林檀姝抱著孩子過來時,劉悅薇正在吃飯,「姐姐,你吃了沒?」
林檀姝笑,「我早上隨楓哥兒他爹一起吃的,郡主只管吃你的,不用管我。今日郡主生辰,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送,把我自己繡的帕子送一條給郡主。」
那帕子上面用金線綉了一隻蝴蝶,日常用不合適,用來充門面倒是不錯。
劉悅薇謝過林檀姝,安心吃了頓早飯,然後和林檀姝一起說閑話。她明顯感覺到,肚子開始一陣陣的疼,還不是很重,她連眉頭都沒眨。
等過了一陣子,她忽然對林檀姝道,「林姐姐,我恐怕要生了。」
林檀姝嚇了一跳,「郡主,可是真的?」
劉悅薇微笑點頭,「林姐姐莫慌,這才剛開始呢。」
林檀姝立刻站起身就喊,「伍嬤嬤,鍾媽媽,快來人!」
大伙兒聞聲,都沖了進來。
林檀姝立刻沉聲道,「伍嬤嬤,讓人去叫穩婆來,鍾媽媽,再把產房檢查一遍,讓人燒熱水。雲錦,你在這裡幫不上忙,讓人去誠王府送信,再讓人叫郡馬回來。雲綃,去偏院告訴二爺,郡主要生產了,勞煩他在前院坐鎮。」
林檀姝一一吩咐清楚,眾人立刻忙碌起來。
劉悅薇配合的很好,洗漱、換衣裳、吃飯,等收拾完了,她穿了一件寬大的外袍去了產房。
產婆摸了摸她的肚子,「郡主這發動有一陣子了,頭一胎能這麼鎮定,郡主不愧是皇家後裔。」
劉悅薇感覺肚子的疼痛似乎更緊了一些,她皺著眉頭坐在那裡,鍾媽媽和產婆在一邊忙活。
林檀姝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安慰她幾句之後,就在外頭守著。整個郡主府都動了起來,鄭頌德去了前院,坐在那裡干著急。
沒過多久,他見到自家三弟跌跌撞撞沖了回來。
鄭頌德一把拉住他,「老三,別慌。」
鄭頌賢勉強笑了笑,「二哥,你在家呢。」今日鄭頌德說要去看看京城這邊的書肆,鄭頌賢以為他還沒回來呢。
鄭頌德點點頭,「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莫要慌,你一慌了,郡主豈不害怕。我聽說郡主發動了好久才吭聲,可見她是個有魄力的,你別給她扯後腿。」
鄭頌賢被他教訓兩句后,強行穩定了心神,「我知道了,二哥。」
兄弟兩個一起去了正院,鄭頌賢站到產房門口,從窗戶那裡對裡頭說道,「薇兒,你別怕,我在外頭呢。」
劉悅薇有些想哭,一來是疼的,二來是心裡有些觸動。
她極力用平靜的語氣回道,「三哥,我不怕。」
鄭頌賢又安慰了她兩句,讓人搬了椅子,自己坐在了耳房門邊。他一句話不說,並不影響大家進出。鄭頌德不好坐在產房門口,就在西廂房門口坐著。
劉悅薇感覺肚子越來越疼,忍不住喊了起來。
門外的鄭頌賢把心提了起來,他實在無法想象,那麼大個孩子從那麼小的地方生出來,該有多疼。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到丫頭端了一盆血水出來,心裡忍不住感嘆,難怪都說生孩子過鬼門關,實在是太驚險了。
等熬到了夜裡亥時,劉悅薇叫的聲音大了起來,鄭頌賢再也坐不住了,在門口轉圈圈。
劉悅薇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只想趕緊把孩子生出來,她憋著一口氣,雙手抓著床單,使勁往下掙。
嘩啦,她感覺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自己,然後瞬間覺得渾身輕鬆。
產婆大喜,「是個小少爺。」
她對著孩子屁股啪啪打了兩下,嬰兒的哭聲立刻衝破窗戶傳了出去。
鄭頌賢停下了腳步,他看著耳房的窗戶,忽然忍不住掉下了眼淚。眾人見郡馬哭了,都忍不住竊笑。
鄭頌德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你也是有兒子的人了,快別哭了!」
鄭頌賢擦乾了眼淚,對著他哥笑了笑。
屋裡,劉悅薇只回頭看了一看,然後就累的躺了下來。
鍾媽媽和產婆一個收拾產婦,一個給孩子洗澡。很快,娘兒兩個都收拾乾淨了,孩子洗乾淨后,包好了放在劉悅薇身邊。
鄭頌賢一進屋,就看到娘兒兩個並排放在一起。
他輕輕走到床邊,低頭看了看母子兩個,瞬間覺得心裡有一陣暖流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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