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王起惺惺相惜
今年太上皇新喪,百日還沒過呢,整個皇族的新年都沒有多少喜慶,宮中今年連煙花都沒放,更遑論像去年一樣開團圓宴席了。
大年三十那天,劉悅薇和鄭頌賢仍舊如去年一樣,帶著龐家人和汪彩鳳一家子吃年夜飯,區別就是和宮裡一樣停了煙花。
汪彩鳳特別發愁,小姑子都十五了,到現在還沒個婆家。公婆不在,她這個做嫂子的可不就得操心。但她整日在金縷閣忙忙叨叨,巧巧也算是師傅了,整天心思都在掙銀子上面,絲毫不想著嫁人的事情。
巧巧的婚事有些難辦,劉悅薇看出了汪彩鳳在發愁,又想做媒了。
大年初二回誠親王府時,劉悅薇問劉悅妍,「姐姐,你的胭脂鋪子怎麼樣了?蔡家二郎可聽使喚?」
劉悅妍實話實話,「聽使喚倒是聽使喚,就是他才來沒多久,暫時還在學著呢。不過他身份在這裡,鋪子里有他在,也能拿得出手,把家裡的管事放那裡,來個像樣的客人都嫌棄掌柜的是個家奴。年前總算能有點樣子了,看年後他能不能把鋪子給我弄好,總是這麼半死不活的可不行。」
劉悅薇笑眯眯地問,「姐姐,蔡家二郎可說親了?」
劉悅妍眼珠子轉了轉,「怎麼,妹妹有什麼好人家?」
劉悅薇笑,「姐姐看巧巧怎麼樣?」
劉悅妍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倒是可以,身份上配得上,年紀嘛,巧巧大一歲,這倒無妨。不過,二郎畢竟和你姐夫是一個娘生的,我得回去問問你姐夫。」
劉悅薇點頭,「這是自然,我回去也問問表姐。」
蔡二郎才來京城,正想著大幹一番事業呢,誰知道剛坐熱屁股,郡主就要給他說婆娘了。
閆慶才覺得蔡家和上官家也算門當戶對,要是光論財力,蔡家還比不上上官家呢,二郎唯一的優勢就是和自己是一個娘生的,要不然二妹妹也不會想到二郎。
蔡二郎吭哧吭哧半天不說話。
閆慶才也不啰嗦,「你利索些,這過了年也是十四歲了,給你說門親事,以後出門辦事,省得人家說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蔡二郎紅著臉道,「哥,這事兒,這事兒要不要先告訴娘和我爹?」
閆慶才道,「無妨,你的親事,我還是能做主的。怎麼,你看不上人家上官家的姑娘?」
蔡二郎急忙搖頭,「不不不,上官姑娘如今在金縷閣做女工,一個月聽說能掙六七兩銀子,我哪裡配看不上人家。」
閆慶才放下手裡的茶盞,「那就是答應了?」
蔡二郎訥訥道,「我聽哥哥和郡主的吩咐。」
閆慶才點頭,「好,我曉得了,你去忙你的吧。明兒我寫封信回去告訴娘,省得蔡家在老家給你定親,那就不美了。」
丹陽郡主府這邊有消息了,劉悅薇又把汪彩鳳叫過來問。
汪彩鳳聽得有些發愣,「郡主,蔡家二郎怎麼樣?我,我還沒見過呢。」
劉悅薇笑,「你想見還不簡單,姐姐的胭脂鋪子你又不是不曉得在哪裡,等會兒你走的時候,直接去買盒腌制,就能見到他了。」
汪彩鳳搓了搓手,「多謝郡主惦記著我們巧巧,這丫頭自己不上心,我都快急死了,要是,要是蔡家二郎是個勤快肯乾的,我們再沒有不同意的。」
劉悅薇也不催她,「你自己去鋪子里看一看蔡二郎,回去后和表姐夫商議商議,再問問巧巧的意思,成不成的,過幾日給我個信兒。」
汪彩鳳滿懷心思地走了,果真去了劉悅妍的鋪子。
蔡二郎覺得奇怪,這位奶奶買東西就買東西,怎麼總是盯著自己看,還問東問西的。但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蔡二郎只能耐著性子回答,不能回答的問題,用別的話岔開,並不曾生氣。
汪彩鳳心裡滿意,是個有耐性的。
汪彩鳳又去了年月樓,上官靈犀正在說書。他一打眼就看到自家娘子來了,臉上表情毫無變化,仍舊繼續說,說到精彩之處,自己還敲了一下旁邊的碗,做了幾個應景的動作。
汪彩鳳默默坐到了一邊,點了一杯茶水和一盤子點心。
旁人見來了個女人,都覺得稀奇,看了汪彩鳳兩眼,見她似乎一點不害怕,兩隻眼睛笑眯眯地看著上官掌柜。
有人心想,喲,上官掌柜這書說的好,感情是開始招太太奶奶們喜歡了。
一場書說完,大堂里的人都開始喝彩,還有很多人給了打賞,汪彩鳳也賞了二兩銀子。
她手面大,後面的人覺得被個女人壓了,不服氣,加籌碼,汪彩鳳也不戳破。
打賞結束后,到了吃飯的時間,走了一些人,留下了一部分在這裡吃飯。
上官靈犀走了過來,坐在汪彩鳳身邊。大過年的,金縷閣停業,汪彩鳳今日閑著無事,拿著菜單子開始點菜,還煞有其事地和掌柜的說話。
汪彩鳳吃飯的工夫,把事情簡短的和上官靈犀說了一遍,吃過飯後,她嘴巴一抹,結了賬就走了。
旁邊有人開玩笑,「上官掌柜,這是哪家奶奶呀,長得真不賴。」
上官靈犀微笑道,「這是內子。」
喲,那人對著自己的臉輕輕拍一下,「看我,大過年喝了酒就胡說,您別介意。」
上官靈犀也不介意,笑著去忙活了。
過了幾日,汪彩鳳來給劉悅薇回話。
鄭頌賢這幾日又帶著一群學子們在前院讀書,劉悅薇抱著十個多月的兒子,帶著林檀姝母子和鄭晗珺坐在暖閣里說閑話。
汪彩鳳也抱著孩子來的,劉悅薇立刻讓雲錦給歡哥兒塞了個紅包做壓歲錢。
歡哥兒和楓哥兒差了幾個月,倒是能玩到一起去。楓哥兒快兩歲了,很有做哥哥的自覺,帶著弟弟們一起玩。
劉悅薇問汪彩鳳,「表姐,你們商議的如何了?」
汪彩鳳道,「郡主,我們家裡不反對這門親事,就是巧巧說,能不能遲兩年再成親,她想在作坊里多干兩年,自己存些錢。」汪彩鳳沒說的是巧巧野心大,還想自己在外城買一棟小宅子做陪嫁。
巧巧自己都算好了,外城的小宅子,一棟也值個四五百銀子。她現在一個月至少能掙六七兩,多攢個兩三年,未必不可以。反正她吃喝都是哥嫂供養的,自己沒花錢的地方。
劉悅薇倒不反對,「早兩年遲兩年都無妨,定下就好,省得表姐整日操心。」
兩邊都答應了,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無非是走禮的事兒。
做成了一樁媒,劉悅薇十分高興。
林檀姝開玩笑,「郡主這福氣真好,說媒一說一個準。等我們楓哥兒長大了,到時候請郡主給他說媳婦。」
楓哥兒聽見他娘叫他,蹬蹬蹬跑了過來,在他娘臉上親一口,張開嘴要吃點心。
林檀姝拿了塊軟糯的點心塞進他嘴裡,讓他去帶著弟弟玩。
沒過多久,皇帝派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去皇陵祭拜太上皇。
大皇子有些不高興。
祭拜皇祖父,要麼皇孫們一起去,要麼他一個人去。他是嫡長子,理應替父皇擔責,把老二加在裡面算怎麼回事?
大皇子去的時候,一路上都臭著臉,好在是祭拜祖父,也不宜說笑。二皇子對大皇子很客氣,一路上始終錯開半步跟在後面。
兄弟兩個按照禮部官員的指示一步步完成了祭拜事宜,又一起回來向皇帝復命。
皇帝案頭上的摺子堆的跟小山似的。
兄弟兩個一起給皇帝請安,大皇子回稟了祭拜的過程,二皇子跟在後面沒說話,等大皇子說完了,他又補充了幾句,把大皇子漏掉的一些細節說了出來。
大皇子心裡越發不快了,他不過是略去了一些細節,偏老二要來畫蛇添足。
皇帝聽過了兄弟二人的回復,一人賜了一點賞賜,打發他們各自去看望自己的生母。
孫皇後有孕,如今不大理宮中的事情。年前她向皇帝建議,讓周貴妃、高淑妃和劉賢妃三人一起理事,小事由她們做主,大事由皇后定奪。
皇帝當時聽到了皇后的建議后,把周貴妃去掉了,又把謝貴嬪添了進去,沒有任何理由。
周貴妃當時氣得差點上吊,三妃只有她一個人被落下了,她還有什麼臉面在宮裡混。謝貴嬪倒是高興壞了,同樣是生了皇子,別人都封了妃,連死了的陸氏都有個妃位,只有她一個人,還在貴嬪的位置上打轉。那王貴嬪只生了女兒,都和她平起平坐了。
這回謝貴嬪被提起來一起理事,心裡又活絡起來,難道陛下要封我做妃?有了這個想頭,謝貴嬪越發賣力了,服侍皇后也捨得下身段。
高淑妃是個人精子,她知道兒子排行靠後,暫時不適合去爭的太狠,且孫皇后在陛下心裡分量重,故而她一直不出頭。劉賢妃沒有兒子,但身居高位,周貴妃曾拉攏過她,可劉賢妃是個佛爺性子,從來不參與她們之間的爭鬥。管你們誰上位,她都跑不了一個太妃,何必去給人當槍使。
大皇子到了皇後宮里后,先給皇后請安,皇后擺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又讓宮女們都下去了。
大皇子嘆了口氣道,「母后,兒臣讓您失望了。」
皇后笑,「皇兒,你是母后親生的,不管你如何,母后都疼你。」
大皇子滿眼期盼地看著皇后,「母后,您能不能告訴兒臣,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父皇滿意呢。」
皇后沉默了,半晌后道,「皇兒,你是不是覺得,如今母后得寵了?」
大皇子點頭,「母后是正宮皇后,這都是您該得的。」
皇后輕輕撫摸了兩下肚子,「皇兒,你父皇春秋鼎盛,你急什麼呢。你是嫡長子,你最不應該急了,底下的才應該急呢,他們急著把你弄下去。」
大皇子不做聲了,他私心裡覺得,母后是正宮皇后,如今又得寵,只要肯在父皇面前替自己多說說好話,他總能多幾分勝算。可他知道,母后從來沒在父皇面前替自己爭什麼。不像周貴妃原來得寵時,事事都要把二皇子拉出來說話,把自己兒子誇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孫皇后看出了兒子的意思,「皇兒,你父皇不是傻子。你們兄弟幾個,誰是個什麼性子,他看得最清楚。我多說無用,關鍵還是你要穩得住。你現在急著做太子,等做了太子,難道要盼著你父皇早日變成先皇嗎?」
大皇子嚇了一跳,「母后,兒臣從未有過此意,兒臣還需要父皇多教導呢。」
孫皇后忽然眼神犀利了起來,「你現在自然是沒有此意了,但等你做了太子,更多的人匍匐在你的腳下,你就想要更多更大的權力。權力就是毒藥,沒有人能剋制自己的野心。你一樣,所有的人都一樣。你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你把史書翻一翻,有幾個太子能熬到登基的?你難道嫌自己命長?」
大皇子看著皇后,然後道,「母后,難道一直忍讓,就能有好結果嗎?」
皇后的氣勢弱了下來,「皇兒,母后不是讓你忍讓,是讓你韜光養晦。你一個皇子,除了友愛弟妹孝順父母,外加禮賢下士,你還想做什麼,你要上天不成?」
大皇子不服氣,「母后,就算做了太子,兒臣一樣可以做好這些事情。母后說的這些,和做太子又不衝突。母後知道嗎,兒臣二十多歲了,開府七八年了,如今身上連個爵位都沒有,兒臣出去都覺得臉上無光。」
皇后安撫道,「頭先因為太上皇在,又有南安王在一邊,你父皇不好給你們封爵,我估摸著要不了多久,也該給你們兄弟封爵了。」
大皇子不滿道,「母后,要是兒臣和弟弟們封一樣的爵位,還不是一樣丟臉!」
孫皇后反問,「難道我不希望你出彩?難道我希望你做太子?你自己怎麼不想想,這麼多年,你做了什麼讓滿朝文武交口稱讚的事情?但凡你比老二好那麼一丁點,你父皇會壓著你?論才幹,你不如老二,論心胸,你更是不夠,論手段,你就曉得慫恿周貴妃那個蠢婦去坑害你五叔。你說說,你除了一個嫡長子的身份,還有什麼能讓你父皇側目的?你自己不中用,還不願意忍讓,你以為這皇位天生就該給你?我說了一萬遍,讓你穩住,不要鬧事,就算你不出彩,只要別做錯事情,天下士子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可你自己想想,你什麼時候聽了我的話,你做的那些蠢事,你以為你父皇不知道,你父皇快對你失望透頂了!你個蠢材,還不知道老實些,難道要等到所有人都爬到你頭上,你才知道反省嗎!」
大皇子被親娘罵的怔楞住了,「母后,在您眼裡,兒子就是這樣的人嗎?」
孫皇后罵的有些急了,大口喘了幾下氣,緩和過來才道,「你在我眼裡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你是我兒子,不管你什麼樣我都疼你,關鍵是天下人和你父皇怎麼看你?」
大皇子忽然鬼使神差地問皇后,「母后,兒臣也知道,在皇家,子大父壯歷來都是骨肉相殘的開始。自古帝王,盛年之時沒幾個願意立太子的。老二和兒臣年紀差不多,兒臣覺得他只不過是父皇抬起來和兒子打擂台的靶子。母后,您告訴兒臣,父皇是不是,是不是想讓母后再生個兒子?等這個弟弟長大了,父皇老了,弟弟剛長大,做太子正正好。母后,是不是這樣的?兒臣是不是已經被父皇拋棄了?母后是不是也想再生個兒子,就可以徹底不管兒臣了?」
孫皇后氣的頭髮昏,劈手抽了他一個嘴巴子,「滾,回去自己好生反省,本宮這裡不需要你來盡孝。」
說完,孫皇后捂著肚子叫了起來。
大皇子自己也兒女成群了,忽然意識到母後有孕在身,雖然他暗地裡想過一些陰暗的想頭,但也不敢大意,立刻叫了宮嬤嬤和太醫過來。
太醫診過後,對打皇子道,「皇後娘娘一時氣血不調,多歇一歇,少費神就好了。」
大皇子放下心來,立刻又一幅好兒子嘴臉,對皇后噓寒問暖,好像剛才把皇后氣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那個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皇后自己緩過勁之後,把大皇子打發走了。
那邊,周貴妃正拉著二皇子在抱怨,皇帝好久不來她這裡,後宮權力她也摸到,說著說著,她就哽咽了起來。
二皇子心裡有些煩躁,他心裡清楚,皇帝在玩制衡。抬舉他起來和大皇子爭,又怕天下人說天家嫡庶不分,又冷落母妃去寵愛皇后。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父皇自己才當家做主,暫時不想立太子。
二皇子心裡壓力也大,他已經被抬到大皇子的對立面了,將來不管結局如何,他這輩子都無法和大皇子和解了。就大皇子那心胸狹隘的樣子,要是他上位了,自己豈不死無葬身之地。
二皇子稍微安慰了周貴妃幾句,又囑咐她千萬不要和皇后爭,滿懷心事地離開了皇宮。
皇帝聽說皇后動了胎氣,心裡猜測到可能和大皇子有關。他什麼都沒說,不再像以前那樣壓著大皇子,開始對他和顏悅色。
滿朝文武都很奇怪,怎麼陛下忽然又對大皇子另眼相看了?難道說,準備立太子了?
劉文謙覺得不對勁,他私心裡覺得大皇子此人心胸不夠,做太子實在是有些差強人意。皇兄這樣做,難道是對大皇子徹底失望了?以前抱著希望,所以冷落他,希望以此來磨礪他,讓他有些長進。如今忽然如普通人家的父親一樣,劉文謙覺得,這裡面有鬼。
大皇子最近有些飄了,越來越多的人來接近他,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女兒送給他做妾。皇帝跟沒看到似的,皇家守孝以日替月,過了孝期,他也懶得管了。
劉文謙回來后就提醒家裡的孩子們,不要隨意接近大皇子和二皇子。
鄭頌賢在國子監里,已經聽到有人開始稱讚大皇子仁德,他只管讀書,別的一概不管。
三月初的時候,大皇子妃忽然給大家都發了帖子,大皇子府里有幾棵桃樹,這會子花開的正艷,她要開桃花宴,請妯娌小姑子們去賞花。
劉悅薇問過了鄭頌賢,鄭頌賢只叮囑她莫要過多親熱,去也無妨。
沛哥兒已經一歲一個月了,正在學走路,現在能吃很多東西,劉悅薇臨走前擠了一碗奶,索性把孩子留在家裡。
劉悅薇坐著自己的郡主車駕去了大皇子府,大皇子妃今日穿的常服,滿臉意氣風發,府里已經備好了花茶,花園裡清理的乾淨漂亮,就等著大伙兒來呢。
劉悅薇和二公主以及漢陽縣主坐在了一起,一邊賞花一邊說閑話。
漢陽縣主悄悄道,「長樂姐姐,我聽母妃說,過些日子,就要去給七弟下聘了。因著孝期,近來這事兒就耽擱了下來。如今皇祖父過了快半年了,母妃說也該下聘了。珺妹妹做的針線真好,母妃和我都很喜歡。」
劉悅薇笑道,「喜歡就好,妹妹花了大心思做的。如今她的規矩學的差不多了,正在家裡做針線呢。」
漢陽縣主道,「回頭長樂姐姐出門,也帶著郡妹妹一起。」
正說著呢,大皇子妃來了,熱情地招呼大家。大皇子妃娘家姓石,其父任二品戶部侍郎。大皇子妃自小飽讀詩書,幾句話的工夫,就說了許多桃花的典故,眾人紛紛相附和。二皇子妃並沒有垂頭喪氣,很得體地和大家說話。
在大皇子府里逗留了半天,劉悅薇帶著一些桃花餅和桃花做的胭脂回來了。
皇子妃們已經放棄了拉攏劉悅薇,雖然這個堂妹得皇祖母青眼,但皇祖母從來不過問皇子們之間的事情,且李家也沒有女子在宮裡為妃妾,狐耳一直兩不相幫。皇祖母都指望不上,這個堂妹就更沒用了。
劉悅薇樂得清閑,她先把巧巧和蔡二郎的親事定了。
蔡二郎後來知道那天看他的女子是汪彩鳳,暗地裡擦了擦汗,辛虧自己當時反應還算好,沒有不耐煩。
萬氏接到兒子媳婦的信后,立刻做主,答應這門親事,老蔡頭連個屁都沒敢放。劉悅妍在信中道,老家的鋪子就給萬氏養老,讓她不要再往京城捎銀子了,一年那二三百銀子都給她養老。
萬氏手裡有了錢,在家裡地位更高。除了孝敬娘家老母親,也會漏一些給蔡大郎一家子,安撫好了這個繼子,防止他被人攛掇著有了壞心思。
萬氏通過商行,火速往京城發了一封信。劉悅妍接到信,立刻就把蔡二郎的親事敲定,提親、見面、定親、下聘,整個流程,一個月之內走完。
蔡二郎把自己身上全部的銀子都拿了出來也不夠,劉悅妍自己墊付了好幾百兩,說以後從他工錢里扣,蔡二郎越發認真了。把京城摸熟了之後,開始從各地來的客商手裡淘一些新式的胭脂水粉。除了散賣,還往一些小官家裡去推一推。
蔡二郎的親事定了沒幾天,章郡王府來下聘了。
日子是章郡王府挑的,當時送來了好幾個日子,劉悅薇選了個合適的。
當天鄭頌賢告假在家裡,龐世淵也留在家裡幫忙招呼客人。劉文謙和康親王世子夫婦作為媒人,自然也要到場。魏氏因為有了身子,不好過來。
章郡王府下的聘禮仍舊是按照比世子低一等的級別來,前面一對活雁打頭,後頭各種玉石擺件、吃食料子、金銀首飾,擺了半個院子,光聘銀都有一千五百兩。
這份聘禮,在宗室也不算丟人了。
鄭家熱情地招待了章郡王府的人,趙宏俊過年來過兩次,一次是年前送節禮,一次是來拜年,劉悅薇帶著鄭晗珺和他說過幾句話。
鄭晗珺見到趙宏俊后比較滿意,以前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嫁給郡王的兒子,雖然是庶子,要不是三嫂和叔父的面子,她給人家做妾還差不多。
趙宏俊對鄭晗珺也比較滿意,見她幫長樂姐姐料理家事,帶著小侄兒玩,看來是個能持家過日子的。他沒有生母,父王兒子多,以後過日子只能靠他們自己了。鄭姑娘心寬氣和,溫柔賢惠,娘家和睦得力,連嫁妝聽說都很厚實,能娶到這樣的妻室,他非常滿意。
今日章郡王府的聘禮厚,劉悅薇非常高興,聘禮厚,她就能給小姑子置辦一份厚厚的嫁妝,到時候去了郡王府,就算沒有生母幫襯,小夫妻兩個也能把日子過起來。
鄭晗珺今日在自己院子里沒出來,劉悅薇管照顧女客,林檀姝管今日的宴席。
聘禮一下,這門親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果然,如孫皇后所言。
到了四月中,皇帝忽然要給皇子們分封。一道聖旨,一口氣封了四個皇子,已經成親開府的五個皇子,除了二皇子,個個都封了爵位。
大皇子封恭親王、三皇子封景親王、四皇子封庄郡王、五皇子封宣郡王,只有二皇子,什麼都沒撈著。
下聖旨的那一天,如三皇子,覺得不好不壞,不過自己好歹是個親王,不像老四老五隻有個郡王,他心裡還算滿意。如四皇子,覺得自己居然和老五一樣,有些不滿意,但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五皇子就很高興了,皇子的俸祿實在是太少了,他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成了郡王,以後妻兒們也能好過些。五皇子府里有一個正妃,還有兩個妾,別的再沒有了。且這幾個女人娘家出身都不高,故而他家裡的開銷一直不大,苦撐著也過了這麼久。
大皇子聽到聖旨后,謝過恩,等天使走了,他一個人在書房裡呆坐。恭親王,恭,這是要我對父皇恭敬?親王爵位已經很高了,除了皇帝和太子,封無可封。
大皇子想到皇后說的話,長出了口氣,他還要繼續忍耐。對父皇恭敬,對弟弟妹妹們友愛,對百官禮讓,對百姓關愛,而且,他還不能做的太過,要是皇子的名聲太好,置父皇的臉面往哪裡放呢。
可等大皇子聽說二皇子什麼都沒封時,他在書房裡打轉了起來。
父皇這是什麼意思,單獨留下老二,難道要封他做太子?可就算父皇看中了老二,也應該先和兄弟們一樣封個王啊,留下他一個,多難看。
想到這裡,大皇子更坐不住了。難道說,父皇這是想試煉我們兄弟?看看老二能不能受得住打擊?看看我會不會對因為老二沒封王就看不起他?
大皇子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二皇子同樣也猜不透。
這一天對二皇子來說,實在是太難熬了。所有開府的兄弟們都接到了聖旨,兩個親王兩個郡王。他等到了天黑,也沒等到聖旨,還是光頭皇子一個。
二皇子徹夜未眠,他知道,明天開始,等待他的就是無數的流言蜚語。
二皇子把自己這一年多做的事情都想了個遍,他辦差妥帖,做人得體,沒有任何失德的地方,也沒有做過任何不上檯面的事情,不像老大,整日用婦人手段害人。
父皇,您真的是在錘鍊兒臣嗎?這錘鍊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
百官們也集體沉默了,皇帝這一手雲山霧罩讓大家都傻了。
劉文謙當天通知兩個女兒,約束好家裡人,嚴禁和兩個皇子有任何私底下的往來。
第二天上朝時,二皇子仍舊穿的皇子朝服,見到大皇子時,他拱手行禮,「臣弟見過恭親王兄。」
大皇子看到二皇子身上的皇子服,很和善地拉起他的手,「二弟莫要客氣,都是自家兄弟。」
二皇子笑得人畜無害,「皇兄,禮不可廢。」
二皇子又給三皇子行禮,三皇子側身沒有受禮,四皇子也有樣學樣,五皇子不等二皇子行禮,他先拱手,「臣弟見過二哥。」
五皇子叫的是二哥,和過去的稱呼一樣,把爵位撇開了。二皇子什麼都沒說,拱手還禮。
整個早朝過程中,百官們的眼光總是不自覺地往幾個皇子身上瞟。
皇帝也看了一眼幾個兒子,沒說話,繼續聽政治。
朝中的風波波及到了所有的官宦人家,如劉悅薇這種小郡主,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大皇子近來太火,熱炭一樣的人物,劉悅薇憑著本能躲避著他。
皇帝並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庄大人曾問皇帝,置二皇子與何地?是否要廢長立幼?
皇帝第一次不顧幾位大臣的反對,一意孤行這樣做了,把兩位皇子放在了火上烤。大皇子如坐針氈,二皇子度日如年。
宮中孫皇后只給兒子傳了一句話,沉住氣。周貴妃知道后痛哭了一場,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兒子,又怪皇帝無情無義。去年這個時候她還是寵冠六宮的貴妃,現在只是個不問世事的閑散妃子,連謝貴嬪都爬到她頭上去了。
周貴妃哭過後就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掐尖要強,整日不大出宮門,只管守在自己宮裡,甚至開始跟李太後學著吃齋念佛。
日子晃著晃著,夏天又來了。
正值六月伏天,沛哥兒已經一歲四個月多了,學會了走路,但走路的時候擺手有些不大自然,像只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大夏天的,他就穿了一個紅兜兜,光著兩條小腿跑來跑去,跑的快了,動不動就吧唧摔一跟頭。
劉悅薇很多時候會讓他自己爬起來,然後親一口算獎勵。
天氣太熱,沛哥兒身上肉肉的,總是免不了出汗。劉悅薇晚上不在正院睡了,她去花園子旁邊挑了個前後都能開門的屋子睡,穿堂風一過,夜裡也能涼快點。
楓哥兒整天來帶著弟弟一起玩,非常享受弟弟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感覺。
劉悅薇一邊帶著孩子,一邊盯著金縷閣和年月樓的發展。
青州棉現在銷量很不錯,每個月都有許多外地的客商們來找貨。汪彩鳳帶著師傅們仔細研究,布匹的手感越來越好,每個月的盈利也越來越多。
汪彩鳳來找過劉悅薇,說要擴大規模,劉悅薇沒同意。她一個郡主,開個小作坊火爆了,趕上好的時候一個月她都能落下上萬兩銀子,再多掙點,怕就要招人眼。
就這收入,劉悅薇也沒獨吞。剛入夏的時候,劉悅薇帶著鄭頌賢一起去了誠親王府,把金縷閣的收益分了三成給劉文謙夫婦。
劉文謙一個拒絕的字都沒有,直接收下了。一個月二三千銀子,也夠支撐誠王府的許多開支了。有了親爹做靠山,劉悅薇讓汪彩鳳多出些貨,場地暫時就別擴了,悶聲發大財才好。
那頭,皇帝給幾個兒子分封之後,又開始給兒子們吩咐差事了。往常幾個皇子們辦差,都是皇帝吩咐什麼都做什麼,沒有在哪個衙門裡待過,這回,皇帝把幾個兒子都塞進了六部。
大皇子去了刑部,二皇子去了戶部,三皇子去了工部,四皇子去了禮部,五皇子,五皇子被塞進了內務府。
二皇子鬆了口氣,這次終於沒有落下他一個人。
各個皇子們到了衙門后,立刻開始大展拳腳。如大皇子,去刑部第一天,就把刑部這幾年重要的案宗都看了個遍,和刑部幾位高官們拉起了關係。二皇子去了戶部並未急著攬權,力求低調。三皇子一去工部就把建造皇陵的活兒接了過來,四皇子在禮部也變得更懂規矩了。
劉文謙接手了五皇子,這個在兄弟們一向不出彩的小透明,和自己一樣,被塞進內務府榮養了起來。
劉文謙帶著五皇子理清了內務府的關係,給他安排了一些小差事,五皇子高高興興地幹了起來。
到五叔手底下當差,五皇子非常高興,有時候趕上休沐日,他還會去誠親王府坐坐,並讓五皇子妃給魏氏準備了一些小孩子用的東西。鄭頌賢在誠王府還碰到過五皇子兩次,和他攀談才發現,五皇子文才非常出眾,對四書五經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鄭頌賢知道,聖人之言非是經歷過坎坷和磨難的人才能理解的更透徹,五皇子自小遭受了許多白眼,宮人都敢剋扣他的份例,他並沒有因此而憤怒,或是變得性情暴戾,始終心平氣和地接受一切不公平對待。
人心都是肉做的,都說五皇子軟弱可欺,但誰知道他在受了無數委屈之後心裡的感受呢。若不是有許多切膚之痛,也不會有這麼深的領悟吧。
五皇子平生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去參加科舉,他有時候幻想,要是自己出生在民間,就算沒有生母,就算是個庶子,如果科舉有所斬獲,也能出人頭地吧?可惜他是皇子,和兄長們在一起時,他故意把文章寫的亂七八糟,把詩句寫的平平無奇。
他挺羨慕鄭頌賢的,可以頭懸樑錐刺股讀書,可以奮力一搏,父母妻兒甚至岳父母乃至整個皇族,都很喜歡他,等明年春闈他再中個進士,人生真是圓滿了。
五皇子知道五叔一家子不摻和皇族鬥爭,和鄭頌賢聊天時也不藏拙。他頭一次感覺到這樣暢快,可以敞開了和人談論學問,談論君子之道,討論治國之道。當然,鄭頌賢沒做官,在治國之道上的見解還不夠深刻,但他是解元,是國子監最優秀的一批學生,自然有可取之處,五皇子和他說的也很投機。
劉文謙見這個侄子淡泊的很,沒有野心,沒有生母扶持,妻族也不出彩,也樂意和他來往。
有了正經差事,也有了爵位,五皇子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很滿意了。至於皇位什麼的,誰愛爭誰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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