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章貴妃出家
消息傳到京城,皇帝大怒。
生完氣之後,皇帝立刻又派出太醫和一隊御林軍,去接二皇子回來。
滿朝文武都噤聲了,如庄大人這些中樞重臣,心裡都覺得這事兒透著蹊蹺。大伙兒都靈敏地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氛,但二皇子人還沒回來,誰也不會說什麼。
有人猜測可能是皇子之間的鬥爭,但也不排除真是有人報復。不論是哪一種,這個時候都不宜多說。
若是皇子之間的鬥爭,跑不了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這兩個,當然,別的皇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皇位爭奪,不是說誰看起來老實就沒有嫌疑了。倘若是皇子所為,這中間牽扯的事情就大了,沒有證據,誰也不敢瞎胡咧咧。
若真是有人蓄意報復,什麼人這樣膽大,敢刺殺剛剛立了功勞的皇子,而且是連殺兩次,雖說剛剛遭了雪災,朝廷總體來說還是承平年代,這樣做無疑是在打皇帝的臉。
京中頓時又風聲鶴唳了起來。
本來,皇帝封成年皇子,單單落下了二皇子,眾人猜測許多,原以為二皇子可能要揚眉吐氣,且皇帝連慶王府都收拾好了,看來二皇子大有可為,誰知又被人刺殺。說是身受重傷,還不知小命能不能保住。
劉文謙心裡也替二皇子可惜,但願他能留住性命。
相比大皇子的蠢,二皇子在劉文謙心裡還算好一些。真要是挑一個做太子,劉文謙心裡是傾向二皇子的。但他不參與黨爭,沾都不沾這些事。
年前,鄭頌賢休沐日,帶著妻兒回誠王府。
魏氏正帶著幾個孩子在玩呢,蘭姐兒和元寶見弟弟醒了,一人拿一個撥浪鼓在搖籃兩旁咚咚咚搖個不停,典哥兒頓時懵了,不知道該找哪邊的聲音。
魏氏趕緊把他們姐弟的撥浪鼓都收了回來,在他們一人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能兩個一起響,弟弟耳朵要被吵壞了。」
姐弟兩個都快五歲了,元寶已經開蒙讀書,蘭姐兒也開始學規矩,被娘打了屁股都不生氣,放下撥浪波摸弟弟的小手。
劉悅蓁正在一邊看家裡的賬本子,魏氏要帶孩子,夜裡經常睡不好,家裡許多事情仍舊交給劉悅蓁打理。外頭人都說她這個女兒大大咧咧不夠文靜,魏氏不服氣,這回讓那些笑話她女兒的人自己瞧瞧,光文靜有個屁用?難道說話像蚊子哼哼必定就是個美人了?就得這樣能幹,日子才能過起來。
魏氏決定自己以後挑兒媳婦,一定不能光看外表。當年徐氏看起來也文靜呢,那心黑的跟墨汁兒染的一樣。
劉悅薇看了一眼典哥兒,「娘,弟弟長胖了好些。」
魏氏笑,「是呢,也長高了些。他能吃能睡,可不就會長。」
劉悅薇拉了拉弟弟的小手,典哥兒對著她嘿嘿笑了兩聲。
沛哥兒快兩歲了,已經會說一些話,他看了看典哥兒,指著他對劉悅薇道,「弟弟,弟弟。」
大伙兒都笑了起來。
劉悅薇抱起他親一口,「沛哥兒乖,這不是弟弟,是舅舅。」
沛哥兒繼續道,「弟弟,弟弟。」
魏氏一把拉過外孫,在懷裡親一口,「我的乖乖,真是招人疼。」
大伙兒都說那是舅舅,沛哥兒很疑惑,明明比他小,怎麼不是弟弟,楓哥兒和歡哥兒都管自己叫弟弟。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總是能讓大家忘掉煩惱,魏氏和劉悅薇說著養孩子的話,劉文謙和女婿說朝堂里的事情。
劉文謙先問女婿,「賢哥兒近來讀書覺得如何?明年的春闈要不要參加?」
鄭頌賢回道,「岳父,我和師兄都準備參加。」
劉文謙點點頭,「也好,打磨了這麼多年,時間也差不多了。」
鄭頌賢小聲道,「岳父,近來國子監里也不太平,總是拉幫結派的。」
劉文謙看了他一眼,「你莫要摻和這些事情,陛下好好的,這些人就開始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陛下心裡明鏡兒一樣,那些人以為自己做的機密,其實陛下什麼不知道。看吧,等二皇子回來,肯定又是一場鬧不明白的官司,這個年大家都別想好好過了。」
正說著呢,外頭管家來傳,五皇子來了。
劉文謙忙讓鄭頌賢去迎接,他自己是叔叔,爵位也比五皇子高,倒不用去迎接他。
五皇子和鄭頌賢迎碰頭。
鄭頌賢先行禮,「五殿下。」
五皇子微笑道,「鄭兄弟不必多禮,聽說你到五叔這裡來了,今日休沐,我閑著無事,也來給五叔和嬸子請安。」
鄭頌賢做了個請的動作,把五皇子帶到了正院。
五皇子進了正屋,先給叔叔嬸子請安,見到一屋子孩子后,忍不住對劉文謙道,「五叔躲在家裡享天人之樂,好雅興。」
劉文謙讓他坐下,「五殿下怎麼不在家裡陪著妻兒,倒上我這裡來了。」
五皇子笑,「今日王妃與人聚會,侄兒在家裡無事,想著鄭兄弟必定是到五叔這裡來了,就過來看看。」
劉文謙先和五皇子說了一些差事上的事情,內務府說是閑差,但也千頭萬緒。宮裡娘娘們的針頭線腦都從內務府走,一絲兒也錯不得。
五皇子當差以來,兢兢業業,虛心請教,很快就上了路子,分到他手裡的事情都能做的妥妥帖帖,劉文謙十分滿意。都說這個侄兒有些木訥,他看倒不是。沒娘的孩子,又不得父親寵愛,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兄長們周邊,可不就得小心翼翼。
劉文謙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他比五皇子還好些,雖然汪氏對他只是個面子情,好歹二老太爺真心疼他,且家裡只有兄弟兩個,他得到了養父的許多關愛。
劉文謙問五皇子,「要過年了,五殿下府里可都妥當了?」
五皇子眼神清亮,看起來很透徹,「多謝五叔關心,侄兒也沒多少親戚要走,略微備了些東西,過年管夠了。」
劉文謙知道五皇子手裡緊巴,也不戳破他。自五皇子到了內務府,劉文謙對他多有照顧,讓他日子不至於像以前那樣難過。
五皇子知道叔叔照顧自己,故而時常來坐坐。
五皇子又對旁邊的劉悅薇道,「長樂妹妹真是有胸襟之人,那麼多錢,說捐就捐了。這要是換成別人家的貴婦們,不知道要淌多少眼淚呢。」
劉悅薇忍不住笑了,「五哥也會開玩笑呢。」
五皇子笑道,「也是妹妹會生財,又碰到鄭兄弟這等心寬的,才不計較。妹妹不知道,如今京中人都傳妹妹的好話,我聽著都覺得臉上有光。」
劉悅薇笑道,「五哥誇讚了,其實我也心疼呢,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這下子徹底窮了。」
頓時,大伙兒都笑了起來。
說了幾句閑話后,五皇子又開始問鄭頌賢功課上的事情。兩個人越說越投機,劉文謙剛開始還能勉強聽懂,到了後面也有些雲山霧罩的。
五皇子說到最後,從懷裡掏出幾張紙,「鄭兄弟,我寫了偏文章,你幫我看看。」
鄭頌賢連忙推脫,「五殿下,您師從翰林院有學問的學士們,我連個進士都沒有,豈能看您的文章。」
五皇子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怕人家曉得了嘛,反正大家都以為我是個獃子。」
這話說出來,鄭頌賢就不好再推脫了。他拿過文章仔細看,越看越覺得好。五皇子因為沒參加過科舉,可能在行文格式上並不是特別符合科舉考試的標準,但文章內容真是紮實,字字在理,句句有力。
鄭頌賢把文章還給他,「我不如殿下。」
五皇子笑,「我知道鄭兄弟你是謙虛話,我覺得我去參加會試,說不定也能得個同進士呢。」
鄭頌賢道,「殿下這文章,稍加潤色,二甲必定是跑不了的。」
五皇子眯著眼睛笑,「多謝鄭兄弟抬舉我,原是寫著玩的。」
臘月二十九那天,二皇子終於回來了。
他睡在大車裡,臉色蒼白,整個人消瘦的很。眾人說讓他回皇子府修養,二皇子堅持要去宮裡復命。
到了宮門口,因二皇子身上傷重,不能行走,皇帝讓人派了轎攆過來,接二皇子去了勤政殿。
明日就過年了,各衙門已經封印,皇帝一個人在勤政殿看年前堆積的摺子,幾位皇子都圍在他身邊。
二皇子被人抬著進了勤政殿,殿內暖和的很,二皇子忽然咳嗽了起來,且越來越猛,到後面似乎要把肺咳出來似的。
他被人一箭穿胸而過,傷到了肺腑,每咳嗽一下,心肺之間都感覺到一陣劇烈疼痛。
除了那當胸一箭,他的腿上也被人砍了兩刀,當時血流如注,他能留下一條命,全靠他平日里身子骨好。太醫說了,他這一身傷,不養個三兩年怕是好不了。而且,他的心肺受損,若是一個不好,可能以後留留下病根,天氣忽冷忽熱,他就會猛烈咳嗽。才剛從宮門口進來,外頭冷,殿內熱,冷熱一激,他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大皇子立刻沖了過來,「二弟,二弟你怎麼樣了?這是哪個天殺的乾的!」
二皇子咳嗽了半天,終於緩和了一些,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大皇子,眼光清明,他微笑著回道,「多謝大哥。」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幾個弟弟也連忙圍了過來。
皇帝放下手中的御筆,走了下來,等看到不成個人樣子的二皇子,皇帝心裡忽然有些不忍,他抬手摸了摸二皇子的額頭,溫聲道,「皇兒辛苦了,此次差事辦的很好,朕心甚慰。」
二皇子又笑了,「多謝父皇,請父皇原諒兒臣不能行禮,兒臣不辱使命,來向父皇復命。」
皇帝忽然對旁邊的大內侍道,「傳六部尚書進宮。」
等內侍走了,皇帝又看向二皇子,「你到暖閣里歇一陣子,讓你母妃過來看看你。」
二皇子怔楞了一下,「父皇,兒臣這樣子,還是不見母妃了吧,母妃看了豈不擔心。」
皇帝擺手,「無妨。」
有人過來把二皇子抬走了,皇帝讓人在偏殿好生照顧五皇子。
很快,幾位重臣都來了。
眾人行過禮之後,皇帝把一張聖旨給他們看,上面寫著封二皇子為寧王。眾人都沒有意見,頭先封王時,就落下了二皇子,這次二皇子立了功勞,自然該封上了。二皇子這個寧王,是自己掙來的,不像其他幾個皇子,是靠著恩蔭得來的。
封親王這等大事,皇帝自然不能一個人偷偷辦了,「明日就要過年了,還把諸位愛卿叫進宮,實是皇兒的樣子讓朕心痛,等不了年後了。」
說完,皇帝讓人把二皇子又抬了過來,眾人急忙給寧王行禮。二皇子聽到寧王這個稱呼,先謝過皇帝,又和眾位官員們打招呼。
皇帝又和幾位重臣們說了一些話,各給了一些賞賜,打發大家出宮了。
二皇子又回到了暖閣,等了一會子后,周貴妃來了。
周貴妃一看到兒子這個樣子,立刻嚎哭了起來,聲嘶力竭。
二皇子安慰她,「母妃別哭,兒臣養一養就好了。」
周貴妃想摸摸兒子,又怕傷著他,只能繼續哭,「都是母妃的錯,都是母妃的錯。」
周貴妃自從受到皇帝冷落後,從剛開始的怨懟到後面的嫉恨,後來復寵無望,她心裡漸漸比以前平靜多了。現在看到兒子這副模樣,周貴妃悔不當初。要是自己以前能好好做人,是不是陛下就不會這樣對她兒子了。
母子兩個見了一面之後,皇帝打發宮裡的轎攆把二皇子送回了府,連那封封王的聖旨也送到了二皇子府。
當天夜裡,周貴妃就生病了。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周貴妃因為病了,連年夜飯都沒去吃。皇帝這回卻讓人送了兩樣菜過來,皇后也命太醫好生診治。母子兩個一個在宮裡,一個在宮外,都病倒了。
大過年的,皇帝暫時不去追究二皇子受傷的事情,只命太醫院太醫們用心給二皇子診治,不論花多少心思,不管用什麼葯,務必把他治好了,不能留下任何病根。
太醫們深感責任重大,好在二皇子年輕,也聽話,身上的刀傷已經結痂,斷掉的骨頭也正在長,只有心肺之間的傷讓人發愁。
二皇子妃親自照顧丈夫,搬到二皇子的院子里,吃飯擦洗都不假他人之手。太醫囑咐,屋裡面不能太暖和了,二皇子妃就跟著一起受凍。
日子很快,等過了元宵節,劉悅薇的金縷閣又開張了。汪彩鳳為了彌補年前雪災帶來的損失,一心撲到了作坊里。
長樂郡主府里也漸漸緊張了起來,因為郡馬二月間就要參加春闈了。
鄭頌賢和龐世淵一起苦學了這幾年,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師兄弟兩個如平常一樣吃喝,離考試還有一陣子,二人仍舊沒有放鬆。
劉悅薇和林檀姝一起把家裡管了起來,整個長樂郡主府,水潑不進,外人一個字也打聽不出來。
家裡的事情劉悅薇一概不讓鄭頌賢操心,連沛哥兒都感覺到了,爹似乎要去做一件大事情,他也不像往常那樣動不動讓爹抱他玩。
春闈開始之前,皇帝想把二皇子遇刺的事情了結了。
經過多方查問,確實是有人蓄意報復。第一批刺殺的人,已經找到了事主。皇帝下令,滿門抄斬,財產充公。
第二批刺殺的人,刑部的人卻找不到來源了。那一批人,看著像死士。二皇子這邊的人留下了一些證據,那刺客的一把刀被二皇子的侍衛奪了過來,刀上面有印記。皇帝把刑部的人撤了,讓自己身邊的御前侍衛副統領循著印記找,結果找到了三皇子頭上。
皇帝叫了三皇子過來。
三皇子進門先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讓他坐下,開門見山和他說,「你二哥遇刺,是不是你做的?」
三皇子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立刻起身道,「父皇,不是兒臣,兒臣為什麼要這麼做!」
皇帝笑了,「朕怎麼知道呢,御前侍衛查到了你頭上,你總有不幹凈的地方。」
三皇子立刻跪下了,「父皇,兒臣真的沒有,兒臣冤枉,兒臣為什麼要刺殺二哥。兒臣說句不怕父皇生氣的話,父皇春秋鼎盛,兒臣現在封了親王,還有哪裡不滿足的。」
皇帝冷笑,「誰甘願做個親王呢,做太子多好。」
三皇子立刻跪下了,砰砰磕了兩個頭,「父皇,兒臣對天發誓,要是兒臣害了二哥,讓兒臣穿腸爛肚而死。」
皇帝繼續冷笑,「你是沒刺殺,但你在中間牽線搭橋,就該死!」
三皇子繼續喊冤,皇帝走了下來,對著他心口就踢了一腳,然後大罵道,「混賬東西,你二哥在外頭出生入死,你不說幫著一起分擔,還下這樣的黑手!朕還沒死呢,你們就為了個太子之位這樣殘殺手足,朕看你就是好日子過夠了!」
皇帝知道,三皇子肯定不會承認,但御前的人查到了,三皇子並不是直接兇手,他只是在大皇子的人找死士時,悄悄幫著牽線搭橋一把。
可大皇子也不是傻子,幹這種事情,萬一敗露,父皇不得活剝了他,所以,死士們在打鬥的過程中,不惜一切代價弄死二皇子。二皇子當時看起來確實是活不了了,死士假裝被侍衛搶下了刀,見二皇子被紮成了刺蝟,迅速撤了。
然後,御前侍衛按圖索驥,就找到了三皇子頭上。三皇子沒招,但他身邊的人已經招了。
皇帝震怒,但這種醜事他都沒臉說出去。大正月間的,三皇子的親王爵位變成了郡王。皇帝對外的說辭是,三皇子頂撞君父。
至於大皇子,皇帝一個字都沒說。
還沒等皇帝想好如何處置大皇子,皇后把大皇子叫去了。
大皇子聽到三皇子被降爵,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他如論如何也想不到,老二居然沒死,活著回來了!
誰知父皇處置了老三,並沒有找自己的麻煩,大皇子雖然有些不安,心裡還是存了一絲僥倖。
皇后等兒子行完禮,讓他坐下。
大皇子體貼了問候了母后的身體,又問了妹妹吃的怎麼樣,夜裡醒幾次,看起來倒是個好兒子好兄長。
皇后也和顏悅色地跟兒子說了半天家常,問了問大皇子妃和孫子孫女們的情況。
母子兩個高興地說了半天話,忽然,皇后嘆了口氣,「皇兒,母后多麼希望,我們能永遠這樣和和睦睦地說話。」
大皇子心裡開始打鼓,「母后,我們自然會永遠這樣說話的。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兒臣心裡都把母后當做最重要的人。」
皇后讓宮門人都下去了,對著大皇子擺手,「皇兒,坐到母後身邊來。」
大皇子起身,在皇後身邊坐了下來。
皇后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髮,好像大皇子還是那個小孩子一樣。大皇子以為母后近來這樣疼妹妹,故而也把自己當小孩子,忍不住笑了,「母后。」
皇后笑,「皇兒,母后還記得你剛出生時,當時你父皇還是個皇子呢,整個皇子府都歡騰起來,你父皇有了嫡長子,連太上皇都多給了你父皇兩個笑臉。」
大皇子眯著眼睛笑,他對自己嫡長子的身份非常在意,也很喜歡。
皇后眼神縹緲,繼續道,「母后當時也很高興,有了你,母后這輩子都不用發愁了。後來你漸漸長大,讀書習武、娶妻生子,到了現在,連你也是兒女成群了。」
大皇子笑道,「兒臣多謝母后對兒臣的栽培和疼愛。」
皇后哽咽了一下,「可是皇兒,嫡長子的大好局面,為什麼被你弄得面目全非。」
大皇子的笑容卡在了臉上,訥訥道,「母后。」
皇后劈手就抽了他一個嘴巴子,指著他罵了起來,「你個蠢材,誰讓你去動老二的!我讓你去賑災,你推託不肯去,老二去了你又眼紅。人家做出了功勞,你要是心裡嫉妒,後面好生辦兩樣差事也就罷了,你為何要起了殺心!你這個蠢材,本宮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蠢東西!本宮現在真後悔,要是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還不如生個公主呢!」
大皇子辯解了起來,「母后,兒臣沒有,是三弟做的。」
皇后冷笑,「你別把人家都當傻子,你父皇不動你,是已經徹底放棄你了。你這個蠢東西,滾,離我遠遠的,本宮看見你這幅蠢樣子就想生氣。」
大皇子被皇后趕走了,等兒子走了之後,皇后哭了一大場。
哭過之後,皇后披散著頭髮,穿了一件普通的棉袍,一個宮人都不帶,獨自一人出門,跪在了勤政殿門口。
皇帝沒有查大皇子,但皇後知道,自己這個蠢兒子肯定脫不了干係。
皇后在勤政殿門口磕了三個頭,「臣妾有罪,沒有教導好皇子,特來向陛下請罪。」大皇子沒有被定罪,皇后含糊著說,也是給兒子留一分臉面。
勤政殿裡頭的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內侍不停地對皇帝說道,「陛下,皇後娘娘在外頭跪著呢。」
直說了三遍,皇帝放下了硃筆,「知道了。」
皇帝起身到了宮門口,見到了不施粉黛、釵環全無的皇后。
皇后再次磕頭請罪,皇帝親自扶起了她,「皇后,何必如此。」
皇后忍住了淚水,「都是臣妾的錯。」
皇帝摸了摸她的頭髮,「梓潼,大郎不中用了,你不要怪朕。」
皇后立刻哭了起來,撲進了皇帝懷中,「陛下,臣妾都知道,都是臣妾的錯,沒有教好他。求陛下,留他一條性命。」
皇帝摟緊了皇后,「梓潼放心,不論如何,朕會保住你的。」
皇后聽到這話,立刻嚎啕大哭了起來,哭的眼睛都腫了,哪裡還像個一國之母的樣子。
等她哭夠了,皇帝帶著她進了殿內,讓人服侍皇后洗漱,並留她在殿內歇息。皇后留宿,這是正宮娘娘的特權,任何妃子都不可以。
皇后脫簪請罪的事情像一陣風一樣傳遍了京城,不知道的人以為皇后是因為三皇子的事情,覺得皇後有些小題大做,雖然她是嫡母,但高淑妃位份也不低,就算請罪,也該是高淑妃才對。
如庄大人這些人心裡清楚,大皇子怕是不成了。能讓孫皇后這樣做的,只能是自己的兒子了。
高淑妃自從兒子被降爵,連宮門都不怎麼出了。聽說皇後去請罪,高淑妃哈哈笑了半天。
高淑妃知道,刺殺之事,大皇子肯定也跑不了。原來她以為是兒子一個人乾的,這下子好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撐著,她不用擔心了。
高淑妃有樣學樣,也去脫簪請罪,皇帝並沒有出來親自迎接他,而是讓內侍傳了一句話,恕淑妃無罪。
高淑妃得了這句話,起身回宮去了,照樣吃喝,只讓人給兒子傳話,好生修身養性。
周貴妃那裡始終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反應,除了隔兩日讓人去問問兒子的病情。
在二皇子妃的精心照顧下,二皇子已經好了很多,拄著拐杖能走幾步,除了還會咳嗽,身上的傷估計要不了多久都會痊癒。
宮裡看似太太平平的,諸妃之間的暗流涌動一刻都沒少過。
鄭頌賢要考試了,對於皇子們之間的事情,他一個字都沒評價。只有劉文謙再次老生重彈,要求兩個女兒莫要牽扯到幾個皇子中間去。連五皇子,劉文謙都提醒他不要過於偏向哪個兄長。
劉悅薇現在哪裡還管的上皇子們的事情,她兩隻眼睛都盯在春闈上面。她和林檀姝一起,用金縷閣的青州棉給師兄弟兩人各做了好幾身單層衣裳,新做了兩雙鞋,報考的事情早就妥當了,再把考籃里的東西準備好,就準備下場了。
百官們投在幾個皇子之間的眼光也被春闈搶走了,能在京中做官的,誰家沒有讀書的孩子呢,就算自己的孩子不考,親戚家將來也總有人要考試。
趁著大家都關注春闈去了,皇帝又悄悄幹了件事情。
二月初六那天夜裡,皇帝破天荒去了周貴妃的宮裡。
宮女和嬤嬤們都大喜,陛下有多久沒來了?三個月?半年?一年?大伙兒都快忘了,長春宮住著曾經盛寵二十多年的周貴妃。
周貴妃進皇子府時就是側妃,這麼多年,她得的寵愛,孫皇后和高淑妃加起來也比不上。
曾經,周貴妃以為自己是皇帝心裡最重要的人,她享受著帝王的寵愛,自己的兒子也很優秀,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和嫡長子分庭抗禮。周貴妃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用發愁了,孫皇后是皇后又怎麼樣,早晚自己會讓她來磕頭行禮。
可是變故來的讓人猝不及防,周貴妃沒有任何理由就失寵了。她沒有犯錯,兒子也沒有犯錯,娘家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侵佔馮家古董那點小事,簡直不叫事兒。
周貴妃驟然經歷這種變故,如同從凌霄寶殿跌入凡塵。自從她兒子受了重傷,三皇子降爵、孫皇后請罪,連謝貴嬪都敢在她面前陰陽怪氣地說話了。
周貴妃所有的好勝之心都在這一年多裡頭磨平了,她漸漸清醒過來,覺得自己異常可笑。陛下寵她二十多年,大概是不想讓孫皇后一家獨大吧。孫皇后賢后名聲傳了那麼久,又有嫡長子,自己不過是個捧起來打擂台的,可笑自己還在孫皇後面前飛揚跋扈。
周貴妃一想到皇后可能把自己當個傻子,就羞愧的無地自容。
到了現在,大皇子可能不重用了,皇后又獲寵了。自己的兒子受了重傷,陛下又到自己這裡來了。
周貴妃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臉上端起最標準的笑容,到外面迎接皇帝,「臣妾見過陛下。」
皇帝伸手扶起了她,「愛妃不必多禮。」
皇帝牽著她的手進了正殿,跟以前一樣,問候她的衣食起居,彷彿周貴妃從來沒有失寵一樣。
周貴妃也和從前一樣,和皇帝說著家常話,唯一的變化就是,她再也不提兒子一個字,也沒抱怨一個字。
皇帝心裡清楚,四十多歲的周貴妃終於長大了。他心裡有些嘆息,也有些不舍。
他寵愛周貴妃,一是為了平衡後宮,二也是因為她心思單純。雖然她嬌蠻跋扈,但她把最真實的自己顯露給皇帝看了。不像現在,皇帝感覺眼前這人不是周貴妃,反而是另一個孫皇后。
曾經單純的周貴妃,一去不復返。
皇帝在心裡嘆口氣,揮了揮手,讓貴妃宮裡的人都下去了。
周貴妃見狀笑道,「陛下,您有什麼悄悄話要對臣妾說不成?」
皇帝忽然伸手,摸了摸周貴妃頭上的發簪,這簪子有些舊了,還是早年他賜給貴妃的。周貴妃看似心如止水,不再苛求皇帝的寵愛,可她內心深處還是留戀以前和皇帝恩愛的日子。她除了不是正宮,別的方面,和皇帝在一起時,就和那民間的夫妻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這根簪子,是她那年過生日時,皇帝親自從內庫里挑的。皇帝賞賜了她許多東西,別的東西都是讓御前服侍的人挑的,唯有這一根,是皇帝自己挑的。
不管她怎麼克制自己,不經意間,周貴妃還是流露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皇帝輕聲道,「若蘭,朕對不起你。」
聽到這話,周貴妃的眼眶紅了,她吸了吸鼻子,瓮聲道,「陛下寵愛了臣妾二十多年,又讓臣妾做了貴妃,皇兒封了寧王,臣妾再沒有不知足的了。」
皇帝覺得這不是周貴妃的真心話。
這世上的男人都有這種劣根性,曾經喜歡過自己的女人忽然不在意自己了,他們都覺得她肯定是裝的。看,她還戴著我給她挑的簪子。
可周貴妃心裡懷念的是以前那個無私寵愛自己的陛下,不是眼前這個工於心計的帝王。她戴這根簪子,是告訴自己,二十多年的寵愛,該知足了,也該清醒了。
皇帝伸手把周貴妃攬進懷裡,「若蘭,朕不是故意要冷落你,朕也有自己的難處。」
周貴妃沉默了半晌,然後低聲道,「臣妾知道,陛下肩上擔子重。臣妾以前不懂事,總是胡鬧,還請陛下原諒,臣妾以後再也不會惹事了。」
皇帝鬆開了她,「若蘭,朕過來,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周貴妃奇怪,「陛下,有什麼事情是臣妾能做的,陛下請吩咐。」
皇帝盯著她的眼睛,「若蘭,皇兒是個好孩子,朕有意讓他做太子,可惜他不是嫡出。」
周貴妃愣住了,她以前不大關注朝政,現在忽然懂事,也不能一下子變得清明,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皇兒不是嫡子,她心裡也清楚啊。她是貴妃,又不是皇后。
周貴妃曾經無數次夢想過,有一天皇帝會立她做皇后,皇兒做太子。但到了現在,周貴妃覺得皇帝的話裡面肯定有圈套在等著她。她已經不相信皇帝了。
周貴妃還是像個小孩子,以前全心全意相信皇帝,現在被他傷了一次,就丁點不肯信他了。
周貴妃訥訥道,「陛下,臣妾能做什麼呢?」
誰知皇帝避而不答,「若蘭,朕還有幾本摺子沒批,你先歇著。」
周貴妃嗯了一聲,起身送皇帝,皇帝走到宮門口,回首又看了她一眼。他把周貴妃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似乎要把她這模樣記在心裡。
皇帝對著周貴妃笑了笑,周貴妃也對他笑了笑。
皇帝點點頭,轉身走了。
陛下又去了長春宮!整個宮裡都炸了鍋!
連皇后的昭陽宮都驚動了,嬤嬤來報,皇后卻毫無異色,「貴妃是陛下的妃子,陛下去長春宮坐坐,多大個事兒,別一驚一乍的。」
把皇帝送走了之後,周貴妃回去琢磨皇帝的話。
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要封我做皇后?呸呸,別做你娘的春秋大夢了。
周貴妃唾棄了一頓自己的痴心妄想。
可惜皇兒不是嫡子?難道說,要把我兒子搶走?不不不,她死也不能讓人把兒子搶走,兒子現在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過也不可能,她是貴妃,就算不受寵,除了皇后,誰也沒她大,陛下不可能把她兒子搶走。
但是,如果自己不在了呢?
周貴妃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陛下,陛下他不至於想要自己的命吧。她已經好久沒有鬧事了,見了皇后都是規規矩矩行禮。
她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趕走了,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貴妃還在琢磨皇帝的話。陛下說想封皇兒做太子,難道是真的?可前頭還有大皇子呢。周貴妃雖然知道,兒子遇刺肯定和其他幾個皇子跑不了干係,但皇帝不願意治罪大皇子,周貴妃也沒有辦法。
大皇子還在,她兒子一個庶子就不可能上位。
周貴妃想來想去,忽然開了竅。
二月初九就是春闈了,二月初八,周貴妃忽然向皇帝請求,要求出家。
這話一出,滿朝震動。雖然周貴妃是個妃子,文武百官眼裡只認皇后,但周貴妃是二皇子的生母,背後有周家,還有許多姻親,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她提出出家,自然會驚動到大家。
但一個妃子的去留,百官們也無權置喙。
皇帝不假思索就答應了,當日就下旨,封周貴妃為靜安居士,去貴妃之位,服道服,仍舊居住在長春宮。
這道旨意一出,所有人都覺得貴妃大概是瘋了。
皇后若有所思,陛下去了一趟長春宮,周貴妃轉臉就要出家,肯定是陛下授意。但貴妃出家有什麼意圖?
皇后看了看宮外,難道是為了二皇子的身份?
皇帝下了旨意后,立刻命人將長春宮重新布置了起來。周貴妃,不,靜安居士受寵二十多年,庫房裡的東西堆的跟小山一樣。經過皇帝准許后,靜安居士讓人把庫房裡一大半的東西都拉到了寧王府,她自己只留下了一些素凈的東西。
聽說周貴妃出家做了居士,正在拄著拐杖走路的二皇子當場摔到地上去了。
二皇子妃哭著扶他起來。
二皇子自己去了書房,一整天沒吃沒喝。第二天,他出來了,繼續養身體,每頓飯還多吃了一些。
長春宮裡,靜安居士已經換上了道服,一頭青絲挽了起來,插了一根碧玉簪子,不施粉黛,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凈。
她還在偏殿里擺上了木魚,供奉上了三清老祖的畫像,當日就戒了葷腥,開始靜心吃齋。
宮外頭,鄭頌賢和龐世淵正在考場奮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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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劇情需求,把春闈提前了一年,細心的小夥伴發現了之後不要吃驚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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