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侍者端來兩杯熱咖啡,禮貌地放在桌子上。說了一聲「請慢用。」然後離開。
聶明看著宋靜慈,困惑地搖著頭:「我不懂,你把我引到這裡來是什麼目的?」
「在我研究的心理學範疇內,有一項是關於犯罪心理學的。」宋靜慈說,「這件事情——請原諒,在今天會面之前,我和警方一樣,把你當成首要嫌疑人——按我的分析,如果你真的是兇手的話,一定會想方設法避免來到這個地方,以免引起懷疑。而絕不會為了吃一頓牛扒而來——但現在,你卻真的在毫無戒心的情況下來到這裡。所以我想,也許我真的是誤會你了。」
聶明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我想,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很多人都應該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應該避免來到這個地方才對。」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父親並不是墜落在這家西餐廳的門口、或是大街上。而是在這個餐廳的廚房後門——那是一個不會有人經過的旮旯,是餐廳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我父親墜落在那裡,並沒有很多人看到,只有兩個廚師發現了,才趕緊報了警。而警察很快就封鎖了消息,所以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聶明凝視著宋靜慈:「這麼說,如果我今天湊巧不想吃牛扒,那你就會把我當成是一個殺人兇手?」
「當然不。」宋靜慈說,「我還有很多方法可以試探你,但現在,我看都用不著了。」
聶明的眼睛望向窗外,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聶先生。你好像很不開心?」
聶明將頭轉過來:「宋小姐,你認為我現在應該怎樣?因為你沒有把我當成兇手而如釋重負嗎?你可曾想過,在這起事件之中,我也是一個受害者!」
宋靜慈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現在,你的測試結束了,謝謝你沒有把我當成殺父仇人。我可以回家了嗎?」聶明站起身。
「等等,聶明,我……」
「也許你還有一項測試?宋靜慈小姐。」
「不,我……我希望你能幫我。」
「幫你?你不認為這個請求更適合向警察提出嗎?」
「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聶明。」宋靜慈一臉嚴肅,「請坐下來聽我說完,好嗎?」
聶明望著宋靜慈的眼睛,他在那雙清澈的雙眸中看到了期盼和懇求。他只能再次坐下。
「我只有父親,聶先生。我的母親在生產我時難產而死。從我記事起,就只有父親一個人的關心和愛護,他是我最親的人。但現在,他這樣慘死……」宋靜慈的眼神暗淡下來,聲音有些哽咽,「我想,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對嗎?」
「我完全理解,我也感到非常遺憾。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能幫上你什麼忙?」
「聶明,我現在完全相信,你不會是那個殺害我父親的兇手,所以,我想你也許能提供給我一些有用的信息,讓我能夠以此為線索,調查出殺害我父親的兇手。」
聶明想了一會兒,說:「聽起來,你好像很肯定你父親是死於謀殺,而絕非自殺?據我所知,連警察都還沒能對這個案子下定論。」
「問題正在於此。根據我的判斷和警察與我的對話,我感覺他們會將這個案子定為一起自殺案。但是,這是絕不可能的!」宋靜慈的語氣激動起來,「我父親絕不會自殺!在他死的那一天下午,他還跟我通過電話,絲毫沒有任何輕生的跡象!我們的談話就像平常一樣自然和輕鬆!」
「所以,你認為只能由自己來調查這起案子,揭開真相?」
「這是我能為我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
看著宋靜慈堅定的眼神,聶明從心底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好吧,宋小姐,我答應你。我會全力支持和協助你調查這件案子。這也關係到我的清白,我必須向所有人澄清這個誤會。」聶明說。
「謝謝你,聶明。真的很感謝你。」
「好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樣著手去調查?」
「我認為,我們應該抓住現在僅有的線索。」
「僅有的線索,你覺得是什麼?」
「你總是習慣由別人將重點說出來,對嗎?」宋靜慈笑了一下,「其實你比我更清楚,對不對?」
聶明不得不承認,宋靜慈的心理分析能力已經登峰造極。他必須更加坦誠地面對她:「你是指那個黑本子,在你父親家丟失的那個黑本子,對嗎?」
「還有什麼能比這樣東西更重要?我父親從於家拿到了這個黑本子不出四個小時,就遭人殺害;家裡的東西一樣都沒丟,惟獨少了這個本子;我父親寫在記事本上的那段話,內容也全部是關於這個黑本子。聶明,你認為這些向我們提供了什麼?」
他想了想說:「起碼讓我們知道了行動的方向。」
「完全正確。」
「如果我們能夠找到這個黑本子,那麼所有的謎團都將解開。」宋靜慈盯住聶明的眼睛說:「我從剛才和你的談話中感到——你認為要找到那個黑本子並不是很困難的事,對嗎?」
聶明搖了搖頭:「我不覺得那個黑本子會很好找,我只是認為我們有一些線索——那就是你父親留在記事本上的那段文字。我們如果能弄清楚那幾段話是什麼意思,或許就能揭開黑本子的秘密。」
「那個記事本作為我父親的遺物,現在就在我那裡,在我家裡。可是我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你呢?」
「我同樣看不懂。」
宋靜慈思索了一會兒,說:「在我父親死的那天下午,他和你一起在於家。他看完了這個黑本子,然後把你約到院子里談了一次話,對嗎?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顯得很緊張,很慌亂,甚至有些恐懼——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他說,這個小本子上所寫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財務問題……他還說,要去證實本子上的內容,之後,就不辭而別地離開了於家。」
「那麼,他對於本子上內容隻字未提?」
「隻字未提。」
宋靜慈想了想:「我父親就只說了這些?」
聶明用手來回搓著咖啡杯,過了半晌,他低聲說:「還有一件事,但是……這件事連警察也不知道。」
「是什麼?」
聶明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說:「我可以告訴你,可是……」
他停了下來,顯得欲言又止。
「聶明,告訴我,你用不著對我隱瞞什麼。」
「那好吧。實際上,老律師那天下午雖然沒有對我講關於那個本子的內容,卻告訴了我這個本子的另一個秘密。」
宋靜慈沒有說話,等待著聶明繼續說。
「這個黑本子,只是一個幌子,在它的中間,夾了30頁紙。而這30頁紙,才是關鍵所在!」
宋靜慈將身子慢慢靠在沙發靠背上,陷入到沉思之中。
過了幾分鐘,聶明問:「你想到了什麼?」
宋靜慈望著聶明說:「我想,你現在有麻煩了。你處在危險之中。」
聶明吃了一驚,問:「為什麼?」
「你記得我父親在記事本中寫的那幾段話嗎?他似乎預感到了自己會被殺。同時,他又說『如果我死了,就讓這個秘密永存地下』。你想到了嗎?聶明,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有可能將這30頁紙藏在了某個地方——我在之前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你說的危險是什麼?」
「我們這樣來看:兇手的目的是為了拿到這個小本子。可是,當他拿到后卻發現上面並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會怎麼做?」
聶明開始緊張起來:「也許,他會再一次到老律師的家去找……」他停頓了一會兒,「可是,為什麼你說我會有危險?」
「他到我父親家去找確實是可能性之一。但另一種可能是,他會認為你現在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而直接來找你!」
「可是,老律師並沒有把本子的內容告訴我!」
宋靜慈搖著頭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憑什麼認為你說的是真話?」
聶明感到冷汗開始從后脊滲透出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宋靜慈分析的這種情況完全可能發生!
「而我現在也很危險。」宋靜慈接著說,「他也可能會認為我父親是不是把那30頁紙放在了我這裡。」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糟透了。」
「等等,如果他真的這麼想……」宋靜慈忽然一臉驚慌,她猛地站起來,「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
「怎麼,你覺得……」
「我必須馬上回家!我弟弟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