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雙手僵持了很久一陣。
在氣氛幾乎達到冰點的時候,單嫣終於還是先一步敗下陣來。
左思右想,她抬頭跟羅成笑了一笑,尷尬道:「義兄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羅成瞥眼過來,冷著臉:「搜的。」
哈哈哈真是太尷尬了……
單嫣賠笑:「那義兄真是英明神勇。對了,義兄剛才對付賊匪的那一招槍法叫什麼,妹妹從來都未曾見過這樣的招數。不知義兄能不能告訴我這招叫什麼名兒啊?」
羅成冷聲:「梅花七蕊。」
「噢……這樣啊,哈哈哈。」單嫣強顏歡笑,「還有還有,多謝義兄了,若不是義兄,今天……」
羅成冷瞥她一眼,牙縫裡蹦出一個硬邦邦的字——
「嗯。」
這天沒法兒聊!
沒法兒聊!
單嫣咬著嘴唇,想想還有什麼能緩和氣氛的話。
羅成靜靜盯著她:「你說完了?」
單嫣一怔抬頭:「啊?」
羅成冷眼一瞥她,也不說話,拽著她的手就準備往屋外走。
白顯道杜差幾個跟在羅成身後,臉色不好:「殿下,您就真放任那三個賊匪走了?現下拿不到人回去,王爺面前您怎麼交差啊?」
羅成步子一頓,回過頭來冷道:「一切有我擔著。」
「可是……」杜差等還是有些猶豫。
「你們幾個現在立馬吩咐北平城門各處,從今日開始,日夜輪崗的人添足三倍,每一個進出的人都要仔細盤查。現下青天白日,那幾個賊匪今日已經在街市上鬧出這樣的動靜了,萬萬沒這個闖城門的膽子。」羅成冷麵微微咬牙,「只要這三個人還在北平城中,這筆賬便定然是要算一算的。」
杜差等一聽便立即明白了,齊齊抱拳:「屬下等遵命。」
領命完,便各自帶著隊伍從屋子裡魚貫而出。
房間里一時只剩下了羅成跟單嫣兩個人。
獨處的氣氛差得要命,單嫣不敢說話,更不敢動彈,只能被羅成的大手拽著往客房外走。
羅成自始至終一句話不說,周身氣場強大得好像他穿了一身扎人的刺衣似的。
這個時候,單嫣只求自己不要再惹惱他便已經是萬幸。
單嫣已經做好了一萬種羅成盤問她時應付的準備,可人還未曾出屋子,前頭牽著她手的羅成卻驟然伸手,把兩扇房門給砰一聲關上了。
她腳步一頓,羅成已回首過來。
那雙烏沉沉的眼睛眼神清凜地盯著她,如同鷹視狼顧。
說心裡不犯怵是假的。
單嫣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小步,乾巴巴地笑一聲道:「義、義兄,咱們不回王府了么?」
羅成靜靜問:「你覺得你現在這樣能回王府?」
單嫣心跳不自覺加快起來,額頭上滲下來汗珠。
她乾笑兩聲:「義兄你說什麼呢?」
羅成畢竟她一步,略微低頭一點,眼對著她的眼。
那種清冽的雪松香味又環繞過來。
這種令人鎮靜安神的香味並不能叫單嫣此刻的心跳慢下一拍。
羅成每再靠近她一點,她的心跳聲就更清晰一些。
眼前雋秀清冽的眉眼不斷逼近,單嫣退步退步再退步,驟然發現已經無法再後退了。
回過頭去,原來已經被逼到了床前。
這這這、這是哪出???
單嫣回過頭來,只覺得臉上燙的厲害,後面的畫面她簡直不敢再想象了,伸手過去就胡亂抓胡亂打,滿臉通紅道:「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不……」
不可以還未說完,面前的雪松香味便驟然退散,緊接著,啪的兩聲,兩個什麼東西被扔在她的腳下。
單嫣猛然睜開雙眼,就看見羅成站在離她兩步開外的地方,抱胸擰眉一臉不解地看著她:「你在發什麼瘋?」
「啊???」單嫣大大的眼睛里滿滿的疑惑。
羅成別過臉,笑了一聲:「還是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單嫣的臉就跟燒開的水壺一樣,騰的一下冒起熱氣。
好丟臉啊!!
她立馬張牙舞爪地解釋,言辭慌亂而沒有邏輯:「不是不是不是!我沒有想你在幹什麼,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了!?你、你又不是什麼絕世美男子,我幹什麼要以為你要幹什麼?你可不要瞎想,我不是那種人!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歡你這樣的人,我為什麼要想你要對我幹什麼?」
羅成抱胸冷臉站在她面前,聽著她一同理不直氣也壯的話。
他別過臉冷笑一聲:「是嗎?你不喜歡我這樣的人那可真算是我羅成祖輩積福了。」他端著兩把刀子一樣的眼神上上下下不客氣地把單嫣掃視一遍,沒有感情地點評道,「又黑又丑皮又糙,胳膊腿粗得跟豬肘子似的,腰跟個桶一樣,胸前跟塊鐵板燒。本殿下就算是瞎了眼了也不會對你這樣的女人起一點邪心,多看你一眼都想自摳眼珠子。」
單嫣氣不打一處來,臉氣得更紅了,嗆口:「那你的眼珠子已經看過我了,那你現在摳啊!」
羅成冷哼一聲,板著臉別過頭去:「你值本殿下摳眼珠子?」
幾個字,徑直把單嫣喉嚨里卡的一連串髒話全噎了回去。
好氣啊!
羅成瞥她一眼,白眼珠子冷冷一翻,沒好氣道:「少廢話,快穿鞋,穿了鞋回去!」
單嫣猛然看向自己的雙腳,這才發覺自己一直都不曾穿鞋。
適才羅成扔過來的那雙鞋就放在自己身前。
單嫣這才突然反映過來,羅成剛才不走就是注意到她沒穿鞋。
她卻以為……他要對她幹什麼……
單嫣啊單嫣,你的思想真的太骯髒了……
一時間,她原本的氣焰就消散了一大半。
她看了一眼抱胸冷臉的羅成,心虛地彎腰把跟前的鞋子撿了起來,老老實實坐回床上穿鞋。
一邊穿,一邊就忍不住地抬頭瞄幾眼羅成。
羅成當真是極好看的一個男孩子,十七八歲年紀唇紅齒白,眉目雋秀清冽,一身素羅袍披掛銀甲站在那兒,挺拔得跟棵青蔥小白楊一樣,端的是高門大院武將世家裡教導養育出來的貴公子。
剛才賭氣說他長得難看,這會兒單嫣自己都覺有些心虛。
羅成瞥眼過來,見單嫣盯著她,眉一擰惡劣道:「我臉上有花?」
偷瞄被抓了個正著,單嫣也很難為情,連忙避開羅成眼神,低聲嘟囔:「沒有。」
「那你看什麼?」羅成冷臉。
單嫣仰頭:「我……你怎麼注意到我沒穿鞋的?」
羅成擰眉奇怪看她一眼:「本殿下又不瞎!」
單嫣支吾:「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心還挺細的,不像平常人家的男子……」
羅成冷笑:「承讓,你也不像個平常人家的女子。哪家的女子能愚鈍到像你一樣,連自己穿沒穿鞋都感覺不出來?」
單嫣無語凝噎:「我……」
羅成上來抓著她手腕,一把拽起她來,沒好氣道:「穿好鞋就趕緊走。」
單嫣像是只小雞崽子一樣被他拽起來往門外拉,踉蹌了兩步,她還是猶豫道:「你、你不再問我點兒什麼?」
羅成沒好氣回頭過來:「我該問你點兒什麼?」
單嫣怔住。
她以為這個節點上,羅成的一頓盤問是少不了的,可是奇就奇在,羅成之於她被劫走的事情,竟然隻字未提。
這倒讓單嫣更加的不安。
她莫名感覺到羅成心裡肯定已經起疑。
可是。
他為什麼不追問她呢?
「你要我問你什麼?你倒是給我說話啊?」
單嫣一抬頭,就對上面前羅成的那雙烏沉沉的眼睛。
瞳仁里單嫣的臉發著怔。
她連忙乾笑兩聲,忙亂之下,眼睛盯在他握著她手腕的大手上。
單嫣抬手指了指他們握著的手,抬起頭對著羅成乾巴巴笑一下:「你想這樣牽著我出去啊?」
羅成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
冷嗤一聲,啪地甩開了單嫣的手。
趁著這個空檔,單嫣趕緊深呼吸一口,搶在羅成之前出了屋子。
羅成跟在單嫣之後出來,他盯著跟前那一道纖細的背影,瞳仁當中目光不斷沉冷下去。
*
她騎著羅成的馬,羅成牽著韁繩走在前,兩個人就這麼一路無話地回了北平王府。
早已經有人先行一步回到王府報信,單嫣羅成還未至王府大門前,遠遠便看到長街上立著一列眺望的家僕。
見到羅成單嫣的身影,一行家僕連忙匆匆跑上來,請安過後,便接過了韁繩,簇擁著他二人走近王府。
羅藝夫婦早已經在前廳上等候。
一見到單嫣羅成從影壁後轉過來,秦夫人匆匆就從椅子上起了身,由幾個丫鬟婆子攙扶著忙上前來一把將還欲行禮的單嫣給抱進了懷裡。
單嫣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秦夫人便抱著她哭出聲來,手一下一下撫在她的背上。
單嫣只覺得渾身僵硬,都不敢動彈一下,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才好。
從前她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從沒人這樣替她操心過。
一剎,她竟覺得有些窩心。
眼眶也不自覺有些濕潤起來。
她把頭埋在秦夫人肩膀上,低低道:「叫王妃娘娘挂念了。」
一旁的丫鬟婆子紛紛勸說,好容易終於才把秦夫人的眼淚止住了。
秦夫人滿目淚光楚楚,撫著單嫣的臉:「這些賊匪真是天殺的東西,這些天他們沒叫你吃苦吧?」
單嫣不忍叫她傷心,握住了秦夫人手,道:「這些賊匪不過是想綁了嫣兒訛王府一筆,沒太虧待嫣兒,王妃娘娘還請放心吧。如今義兄已經將我救回來,我還是能夠侍奉在娘娘膝下的,娘娘千萬不要再傷心。」
秦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淚光,點點頭:「好,好。回來了就好。」
羅藝站在秦夫人身邊,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溫聲道:「蕊珠啊,既然嫣兒已經回來,你便不要再擔心了。這會兒想必嫣兒也餓了,還是先叫丫鬟婆子伺候她下去洗漱一番,一會兒正經吃頓飯才是。」
秦夫人忙點頭:「瞧我這兒糊塗的!竟把這事忘了。是該如王爺說得一樣!」說著趕緊吩咐身邊人,「伺候小姐下去洗漱,廚房裡備上粥湯飯菜!」一頓,又看著羅成道,「成兒,少時你也跟著你義妹一同用些吧,這兩日你忙著找人,飯都沒吃上幾口,等吃了飯你回屋歇息一番,別把自己累病了才是。」
單嫣一聽這話愣住,轉頭有些不可置信地問秦夫人道:「娘娘……您說義兄這幾日為了尋我,連飯都沒吃上幾口?」
秦夫人看了一眼羅成,又看了眼單嫣,接著抿嘴一笑:「是呀,寢食難安的,我這個做娘的都還從來沒見過他對什麼事這樣緊張呢。是吧成兒?」
單嫣看著羅成,一時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羅成站在她身後,抱胸別過臉,冷聲道:「娘說的什麼話,這些劫匪竟敢堂而皇之在我北平王府里把人劫走,根本就是不把父王威嚴放在眼裡,此事關乎羅家的面子,更關乎北平城百姓安危,兒子自然是要緊張的。」說著給秦夫人抱拳拱手,「兒子還有事情與爹交代,就不去您屋子裡用飯了。」
秦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不來便就不來吧,我帶著嫣兒吃。」
說著,她就拉過單嫣,娘兒倆往後院走。
走了幾步,秦夫人便附在單嫣耳邊笑起來:「我這兒子啊,口是心非得厲害,明明就擔心得睡不著吃不下飯了,還在這兒裝得什麼也沒有似的。」
單嫣臉上嗤一紅,低聲:「娘娘……您在說什麼呢?嫣兒不懂。」
秦夫人眉眼帶笑看她一眼:「你們年輕人怎麼什麼都不懂?這可不行。」
單嫣頭埋得更低:「娘娘……」
秦夫人瞟她一眼,笑起來:「好好好,不懂就不懂,現在不懂不要緊,以後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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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六點整,約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