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了興隆商場我才發現，總共才招聘五個人。可是，卻有十幾個人想要應聘這個職位。我一打聽學歷，都是本科和大專，更有兩個人是研究生。TMD！你一個研究生還給我們搶奪這個職位幹嘛？還讓不讓我這個小本的人活了。

接待我們的是一個叫做李經理的女士，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的嚴肅，好像是別人欠了她多少錢沒有還似的。可能是我們都姓李的關係，也有可能是看我的「海拔」挺高的，長的也算是帥氣，簡單地問了幾句之後，我就被錄取了。

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事情，直接就拿著宣傳單去大街上發放了。全都是一些商場的廣告，什麼特價商品之類的。她還特意叮囑了我們一些應該主意的事項，發傳單要因人而異。一般是選擇比較有層次的人，例如白領、教師、醫生等等收入穩定，工資比較高的人群。不要將宣傳單發給民工，另外見到遇到市管人員要盡量躲避等等。

真的沒有想到連發個宣傳單都這麼多規矩，我都有點兒懷疑她們是不是騙子。其實，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以前，我在街道上行走的時候，也看到過有人在發宣傳單。有的人乾脆對你形同陌路，離老遠就繞著你走，好像是在躲避瘟神似的。有的人即使是將宣傳單拿在了手中，也是掃上一眼就丟在了地上。又有幾個人真正地仔細看過呢？想想，我是從來沒有看過。

三十年風水輪流轉，這一回輪到我散發宣傳單了，心裡總覺得有些難為情。但是事情必須要做，是沒有任何辦法去逃避的。路人的冷漠讓我第一次品嘗到了社會底層勞動者的辛酸。當我將宣傳單遞出去的時候，很多人根本就不理睬我。態度稍微好一些的人就對我擺擺手，表示不要。幾個小時下來，我一張宣傳單也沒有發出去。

我手捧著一摞厚厚的宣傳單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裡很不是滋味。聽強子說，青龍幫的老大盧雲風是市長鬍科的小舅子。如果我沒有砍過盧雲風一刀，胡科就有可能不會將第一把火燃燒到我們的按摩院的頭上。我也就不會頂替老大進入看守所，也就不會在大街上發這玩意兒。難道一切都是命運？哪管過往的人能夠將我手中的宣傳單接在手中，走到一邊丟進垃圾桶，也是支持我的工作啊！

根本就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不能一個上午一張宣傳單都發不出去吧！我嘗試著將宣傳單發給民工模樣的人，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會收下宣傳單，甚至有些人還會說一聲「謝謝」。看來，還是「階級弟兄」最能夠相互理解，相互關愛。自己以前高高在上的時候，真的是沒有機會去了解這些普通勞動人民善良和寬厚的崇高品質。現在我深切地感受到，他們才是最值得我們大家去全身心熱愛的人。歧視農民工的人真是罪該萬死！

我開始將宣傳單一打一打地發給民工，不一會兒就全發完了。

最後的一張是發給了一個身材有些魁梧，皮膚黝黑的中年人，一聽口音就知道是北方人。能夠在南方的都市遇到一個北方人，我的心裡感到了一絲絲的溫暖。聊了幾句，才知道他也是永慶市人，名字叫張文山。靠！這可是真正的老鄉啊！

張哥也沒有想到我們會是老鄉，聊了一些家鄉的變化，都是無限的感慨。末了，他告訴我他是在一個工地當民工，有吃有住也還不錯，讓我跟他一起去干。我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我總是感覺發宣傳單不是我能夠幹得了的事情。

跟他約定了地方，我又回到了興隆商場。當我說不幹了的時候，李經理一臉的驚詫。現在的工作多麼不好找啊！在她的眼中，像我這樣的一個沒有學歷、沒有技術的人，能夠找到一個發宣傳單的工作都已經是萬幸了，她都沒有辭退我，反而是我要求不幹的，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她問我：「你要去哪裡？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了嗎？」

我直接就說道：「我去當民工！」

她張著嘴，估計都能夠吞下去一個鵝蛋，吃驚地看了我好一會，還是看不明白我。她搖了搖頭，從抽屜裡面拿出來了二十五塊錢，放到了桌子上，說道：「本來干一上午是沒有工資的，看你也不容易，就給你開了吧！」

難道她是看上我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可能是她真是一個好人吧！我什麼都沒有說，不管我是將宣傳單發給了誰，畢竟我付出了一上午的勞動。將錢揣進了口袋裡面，我又跟她打聽了一下張文山所在工地的地址，再次出發了。

工地就是不一樣，離著好遠的距離就聽到了「轟隆、轟隆」的機器聲。不遠處就有一個民工正在攪拌著石料，我走了過去，打聽張文山。真的沒有想到，他還是一個小工頭。那個民工也是北方人，十分熱情地領著我走到了一棟正在建設的樓下喊道：「張工，有人來找你了。」

張哥正在架子上砌牆，見我真的來了，也有些興奮，說道：「兄弟，你來了！你在下面等我一會兒，我就下來。」

正趕上開中午飯的時間，飯菜都是混在一個小盆裡面的。張哥遞給了我一份，我一看是大白菜和幾塊土豆，對於什麼飯菜我倒是不挑剔。一些民工就直接蹲在地上吃了起來，我們呢？張哥可能是也從我的眼中看出來了我的疑問，大手一揮，笑道：「走！我們上工棚，你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