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七十九章 生氣太可愛

張慕揚看著她冷冷的臉，突然「撲哧」一笑，緊接著，他有些抑制不住的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蘇可瑩很不悅的問道。

「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其實很……很……」張慕揚抬手擋住自己失態的笑臉，找不到形容詞來比喻。

「誰生氣了？」蘇可瑩反問，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她幹嘛要做這樣的傻事？

「好，是我說錯了，你沒生氣……」張慕揚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眼裡的笑意還沒褪去，看著她有些惱的臉，更正道，「你是吃醋。」

「張慕揚！你的事情我不管了！」蘇可瑩手中的書，準確無誤的飛到他的身上。

「聽李醫生說，你和睿的感情很好很好，他從不會惹你生氣，把你珍藏在心中，從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委屈，」張慕揚把書放到一邊，握住蘇可瑩捏成拳的手，「我也想像他那樣……可是，我天資太淺……」

「和天資有什麼關係？你是你，別想成為其他人。」蘇可瑩原本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她怎麼見不得這男人酸腐的模樣？

「但是，我會惹你生氣。」張慕揚見她神情稍微有了改變，立刻道歉，「而且，現在很多事情需要你來照料，我幫不上忙還讓你心煩……」

「你這樣確實讓我很心煩。」蘇可瑩甩開他的手，站起來說道。

「把袁阿姨接出院之後，我再不會和袁惠芳見面……不，從現在開始，我都不會……」

「有些話說出口后，要記得兌現。」打斷他的話，蘇可瑩背對著他，眼裡閃過一絲小小的幸福的笑容。

「可瑩，那……是不是徹底原諒我了？」張慕揚站在她的身後，臉上也浮起一絲可疑的紅暈，「晚上不會讓我睡車裡了吧？」

「你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堆文件，先去處理掉。」蘇可瑩的聲音，依舊冰冷如秋水。

「遵命。」張慕揚轉身要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突然又停下腳步，「可瑩……我有點好奇，你在工作的時間裡，一向都是這樣和每個人保持著距離嗎？」

「有什麼意見？」蘇可瑩側過頭，挑眉問道。

「那你覺得李醫生的建議怎麼樣？」張慕揚暗暗一笑，又移回腳步，湊近她。

「什麼建議？」蘇可瑩皺了皺眉，因為有心事，她有點不太記得中午聊了些什麼。

「他說想要個孩子的話，女生最好在二十七歲前。」張慕揚輕輕的攥住她的手，有些靦腆的說道，「我們只剩下兩年的時間，你覺得什麼時候比較好？」

「我覺得把工作做完之後再聊這些比較好。」蘇可瑩有點哭笑不得的回答。

「可瑩，我不想訂婚了。」張慕揚看著她清亮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我想……」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張慕揚很鬱悶這種時候被打斷，他咬咬牙，拿出手機，看了眼號碼，立刻摁掉，繼續看著蘇可瑩：「我想……」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一次，張慕揚看也沒看，直接摁掉：「我們結婚吧。」

蘇可瑩看著他，一直都沒有說話。

張慕揚又說道：「如果你想個孩子，那就要一個，如果你怕痛，不想生，那就領養一個……」

手機再次不識時務的想起來，張慕揚乾脆關了機，扔在沙發上，繼續說道：「不管怎樣也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走完剩下的路，我……」

「我接個電話。」這一次，是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蘇可瑩打斷他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輕盈的走到電話邊，說道。

張慕揚有種功虧一簣的感覺，他攥了攥拳頭，懊惱的站在蘇可瑩身後，焦急的等著她的電話結束。

可蘇可瑩偏偏像是故意在拖延時間，平時的工作電話，她最多不超過三分鐘就掛斷了，這一次聊了五分鐘，還沒有結束的意思，而且，居然開始和那邊的人說起天氣來。

張慕揚好不容易等她掛掉電話，可是早就找不到剛才的氣氛了。

「會餐推遲了半個小時，打電話通知一聲。」蘇可瑩掛斷電話之後，靠在辦公桌上說道。

「哦。」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蘇可瑩眯起了眼睛，微微挑起紅唇，問道。

「我說……」

「Hi，中午都沒休息？」張慕揚再次被打斷，銘興連門都沒敲，直接沖了進來，興奮的說道，「遊戲公測版的日期能按時趕上，而且還有大驚喜，慕揚，跟我來遊戲開發室。」

說完，銘興就拽著張慕揚往外拖去。

「銘興，給我五分鐘……我現在很忙……」

「先去看看驚喜，談情說愛的時間多的是。」

「哎呀，真冒失，慢一點好不好？」外面又傳來肖鈺的聲音，還有文件落地的聲音。

經理室的門大敞，蘇可瑩靠著辦公桌，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突然覺得有一種緩慢而踏實的幸福。

*******

深夜，病房裡很安靜。

藍玥看著坐在陪護床上抱著筆記本上網的英俊年輕人，眼眶漸漸的濕潤了。

「芳芳和小牧在一起了，真是不可思議。」藍玥突然說道。

「這個世界每天都會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許堯盯著屏幕，懶洋洋的應聲。

「明天出院后，你就不會再來見我了吧？」藍玥垂下眼，問道。

「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很多。」許堯點擊著滑鼠，調取今天蘇可瑩給他的公司詳細資料，說道。

「真的打算留在張慕揚的公司里？」

「你已經問了很多次，我不想重複回答這個問題。」許堯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說道。

「許堯，張慕揚和蘇可瑩現在很好，不是嗎？」藍玥閉上眼睛，聲音很低，「別再和自己過不去了，只要可瑩幸福，不就夠了？」

「喂，你是不是關心過頭了？先管管你自己的身體再說。」許堯明顯不高興，沉下臉，盯著屏幕說道。

「其實你不是多餘的人，對蘇可瑩來說。」藍玥輕輕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蓋緊被子，將臉埋進枕頭裡，「你不知道，真正被忽視的感覺是什麼。」

「如果失眠的話，我會讓護士拿一點安眠片給你。」許堯不再看她，冷淡的說道。

「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們都是自卑又自閉，想被人重視，怕被遺忘和忽視。那個時候，想吸引別人的注意，我們會用很多極端的方式。」藍玥像是在回憶，聲音很低微，夢囈一樣，「我喜歡哭，只要一哭，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會多起來；而你，只要許睿哥哥和可瑩不小心忽視了你，你就會惹是生非，甚至是打架鬥毆，然後，許睿會責罵你，而可瑩就會護著你……」

「這群工作狂，也不知道來換班，每天就知道工作。」許堯用力的敲了敲鍵盤，很不悅的打岔。

「至少還被自己喜歡的人呵護過，不像我……」藍玥有些冷，雖然空調開得很暖，但是她手指漸漸冰涼起來，「可能死了，也沒人為我流淚。」

「說夠了沒有？」許堯終於發怒了，「說夠了的話，就給我睡覺！」

「有時候真覺得像是一場夢，二十多年來，整個身軀都是空的，偏偏空空的身軀里，會感覺到疼痛。」藍玥唇邊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許堯，你說……明明是喜歡，為什麼要用喜歡去折磨？痛的感覺比愛的感覺深刻嗎？」

許堯不再說話，他準備十分鐘後去問護士要安眠藥。

「可瑩訂婚那天……我可能不會去了，雖然很想看見曾經一起長大的朋友獲得幸福……」藍玥微微睜開眼睛，眼前卻是發黑，「許堯，你替我去祝福吧……」

「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許堯瞥了她一眼，本來要收回視線，突然又驚訝的看了看她的臉，「哪裡不舒服？」

說著，許堯就跳下床，走到她身邊，想要按床邊的護士鈴。

「我很好……」藍玥眼前的許堯有些模糊，她伸出左手，無力的抓住他要按鈴的手，顫抖的扯出一個虛弱的苦笑，「許堯，我想了好久……果然很多事情，拿得起，放不下……也許只有死了，才能徹底解脫……」

「閉嘴！」許堯臉色有些蒼白，急忙拽掉她冰冷蒼白的手，按了按護士鈴。

「你這麼好……會遇到很多很多的女孩子……」藍玥依舊在說話，但是她有些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而且無力握住他的手，「許堯，下輩子……再遇到你……會喜歡我嗎？」

「我讓你閉嘴！」看著藍玥那張蒼白的發青的臉，還有青色眼圈，許堯有些心痛的吼道。

「我倒是希望……下輩子我能成為男人……」藍玥模模糊糊的說道，「哪怕像許睿那樣，轉眼即逝的愛……也好過，一生一世毫無希望的感情……」

淡淡的血腥味在病房裡瀰漫，當護士掀開被子時候，白色的床單和壓緊的被子里，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液體。

潮濕的，溫熱的液體，還在順著藍玥手腕上深深淺淺的幾道傷口往下滴落，鋒利的水果刀在被子里，沾滿了血液。

許堯捂著胃，突然想吐，看著一被子的鮮紅液體，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的身體里，可以流出這麼大片的血跡。

血腥味衝擊著他的鼻子，視覺和嗅覺的衝撞，還有心裡的震動，讓許堯終於彎著腰乾嘔起來。

當張慕揚和蘇可瑩趕來的時候，許堯已經坐在搶救室的外面長椅上，臉色蒼白難看，像一個失了魂的人。

藍玥讓他看到了生命在死神面前的脆弱，痛苦、幸福、得失在死亡面前的不堪一擊，做的真是漂亮！

張慕揚坐在許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一言不發的陪著他等候。

蘇可瑩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搶救室三個亮著紅燈的字，沉默的等待著。

許久，搶救室的燈光關閉，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張慕揚和許堯都站起來，醫生拉下口罩，長出了口氣：「自殺未遂，幸好發現及時，現在搶救過來了。」

短短的十幾個字，讓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許堯擦了擦額上的細密的汗水，突然冒出一句：「我要吃點夜宵。」

說完，他轉身往電梯間走去。

「慕揚，你去陪著他。」蘇可瑩匆匆的囑咐，立刻迎上躺在推車上、掛著血液袋的藍玥。

「好，這邊你先照顧著。」張慕揚立刻點頭，往電梯間跑去。

許堯正要關電梯門，張慕揚伸手擋住門，走了進來。

「醫生說沒事了，別擔心。」張慕揚看著電梯燈說道。

「你說誰擔心？我只是餓了而已！」許堯冷冷說道，「奇怪，你跟來幹嘛？也餓了？」

「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可能胃口沒你這麼好。」張慕揚一直沒有看他，依舊看著電梯的指示燈跳動，「不過能吃能喝沒心沒肺會活的比較開心一點，所以，還是挺羨慕你。」

「能把你這句話理解成讚揚嗎？」許堯的聲音依舊很冷。

「可以。」張慕揚淡淡說道。

「張慕揚，現在沒有別人，不用和我假惺惺。」許堯挑釁的看向張慕揚，冷笑，「能容忍我到現在，也算是不容易，我還記得你對我的忌恨……」

「可瑩在乎的東西，我也會在乎。」張慕揚等著電梯門打開，走了出去，「你對她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夥伴，我除了接受，還能有別的選擇？」

「滿嘴的仁義。」許堯聽到他說起蘇可瑩，有點嘲諷的說道，「你們這種人只會滿嘴的仁義道德，其實心裡還是恨我入骨的，對吧？」

「也許你說的對，如果沒有比仇恨還要深刻的愛，我可能會想方設法的報復你。」張慕揚轉過頭，雲淡風清的對許堯說道。

「張慕揚，我可以不讓那些錄像帶出現在報紙的版面上，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許堯突然說道。

聽到許堯突然提到錄像帶，張慕揚疲憊的神經突然繃緊，他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頓住腳步：「什麼條件？」

「一個男人如果一輩子弔死在一棵樹上，未免有些可惜。」許堯突然露出一個有些可愛陽光的微笑來，在空蕩的大廳，有些詭異。

張慕揚皺了皺眉，並沒有說話，而是安靜的聽他繼續說下去。

「據我所知，那個袁惠芳是你的初戀情人，而且現在還沒忘舊情，對你一往情深。」許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勢就攬著張慕揚的肩頭，往前走去，「她單身一人，沒有子女，又繼承了很多的錢，而且還有自己的私人醫院和股份，不管哪一方面的條件提出來，都很誘人不是嗎？」

「什麼意思？」張慕揚按下了喜悅，不動神色的問道。

「放棄蘇可瑩，找她也不錯。」許堯挑起一絲微笑，說道。

「沒有可能。」張慕揚堅定的搖頭，「要是我和她之間還有希望，不用你提醒，我會在紐約就跟她走。」

「就當是逢場作戲，男人嘛，對到了嘴邊的東西，不該拒絕。」許堯繼續微笑，「而且這是人財兩得的事情，別糊塗了。」

「糊塗的是你。」張慕揚撥掉他的手，冷冷的說道，「可瑩對我來說，亦師亦友，更是不可分離的戀人，我會儘力給她幸福，絕不會辜負她。而且可瑩對你那麼好，你也應該成全她……」

「也就是說，你不準備要那盤光碟了。」許堯打斷他的話，將手插在褲兜里，閑閑的問道。

張慕揚這樣就通過了考核？想想還是不甘心……

「如果你真的要把那種東西拿給媒體，那我也沒辦法。」張慕揚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不過我已經表了態，也想清楚了……其實，你也知道其中利害，何必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非但傷害了你喜歡的人，而且，也把自己推向深淵。」

許堯笑容變淡，聳聳肩：「無所謂，愛情一向如此，愛的起也要恨的起。」

「就想藍玥那樣？」張慕揚問道。

許堯臉色微微一變，他又有點想吐，雖然胃裡空空的。

「我還是比較珍惜自己的生命。」許堯在夜風中，裹緊衣服，「畢竟，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

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

藍玥看著白色的牆壁，周圍一群朋友圍著她，每個人的目光都很關切。

病房很安靜，外面，隱約傳來一個男人在罵許堯的聲音。

「……你就是一個混蛋！」

如果不是還有朋友在一邊攔著，秦鵬差點就打了許堯。藍玥差點就死了，而許堯居然還是一臉的滿不在乎。

秦鵬自從藍玥住院之後，一直沒有來看她。不僅僅因為工作太忙，還有就是許堯守在藍玥的身邊，他不想看見。

許堯這次倒是一反常態，不言不語的任秦鵬罵著，臉上雖然還是滿不在乎的表情，但是那雙深邃的眼裡，卻如死海一樣。

他許堯就是一個混蛋，那又怎樣？

反正這輩子，他沒想成為一個人人誇讚的好孩子。

只有那個笨蛋蘇可瑩，才會把他當成寶貝，從小到大都呵護著。

不過這也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