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時光的琉璃

背景音樂：GodIsLove

藝術家：Madonna

「我想這就是Mary，哦，不，是投資商指定要你參與這部電影的原因了。」郭導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興奮，用藝術家挺直腰板的方式坐直了，這就是一種身體語言，是在告訴對方，你的話已經引起了我全身心的共鳴。

感應是人類特有的神秘的東西，柏新月感覺到季雨林的這番話擦亮了郭導在藝術的海洋中探索了畢生的航燈，郭導有一種布滿灰塵的祖母留下的銅器被柔軟的絲巾拭拭擦乾淨而綻放出慈愛溫度的感受，他雙掌相握放在胸前，對面前的兩位年輕人致意：「今天的收穫非常大，在2017年最後一天的夜晚，非常感謝有你們的陪伴。」

兩人將郭導送到了地鐵站之後，柏新月下巴微微上揚用一種自信的害羞問道：「你打算和誰一起跨年？」

季雨林想了想，搖頭回答：「每逢歲末都會有些莫名的愁緒，估計你們文科生更加糾結一些。不過與誰在一起跨年，我沒有特別的想過，按說是應該與自己最親密的人吧。」

「那麼你和最親密的人有了約定嗎？」

「沒有，父母在家鄉，兩個要好的朋友都是理工科男生，他們比我要忙很多，對於跨年這種需要醞釀各種情緒的事情，我們都沒有打算。」季雨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能跟我說說你自己嗎？」柏新月與季雨林並肩走向停車場。

「我？你是指通常的履歷似的自我介紹還是指我對這個世界的三觀？」季雨林因為工作的原因，看過了太多的自我介紹，所以對於這種了解和溝通的方式有著天然的反感，但是柏新月對此卻並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依然邊走邊說，「都行，看你自己願意。」

「前二十年和所有人一樣在學校念書，畢業后和大部分人一樣工作，現在在回答一個文藝女青年感興趣的問題並準備送她回家或者到她男朋友所在的地方讓他們一起開心地跨年。」季雨林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柏新月已經習慣性的遞給他的汽車鑰匙。

柏新月還是用同樣的緩慢而又不經意的動作繫上安全帶，依然是扭過臉來用自信而又審視的眼神看著季雨林：「假如兩者都不是呢？我既不要你送我回家，也不要你送我到男友的身邊。」

季雨林靈光乍現：「難道你又想不醉不歸？」

柏新月坐在副駕駛座位伸出右手打了一個響指：「回答正確，加十分！」

「還是去muse嗎？」

柏新月的頭和手一起擺動做出了否定的表示，依然用那神秘而又自信的眼神盯著季雨林：「去曇華林，那裡才是你所說的文藝女青年買醉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那裡是你們文藝青年的井岡山。」季雨林腳下加大了油門。

「看來你並不是完全的理工科。」柏新月笑道。

季雨林清楚柏新月所指的是什麼，但是他沒有再做任何回應。是啊，就算是告訴了柏新月他所知道的曇華林，又能怎樣呢？

三芊又不能復活。

季雨林沉默地駕駛著汽車，在路旁一閃而過的燈火中想起了自己的好友武曲和三芊第一次在曇華林的約會。

作為學霸的三芊以高於北大起分線二十分的成績進入了武漢大學，對於三芊這個近乎愚蠢的舉動，因為體育特招而提前進入武大的武曲幾乎震怒。在高三畢業生最後一次去學校的時候，武曲第一次單獨找到了三芊，「你沒有必要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假如是因為我，可能是令大家都失望的結果。」

三芊冷靜地回答：「男生有男生結交朋友的方式，女生有女生結交朋友的方式，我這樣做是為了我自己。」

「可是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有權選擇自己的人生。」

「那好吧，總之我不想有內疚的感覺。」

從那以後，三芊和武曲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彼此之間依然沒有電話，沒有微信，也沒有QQ號碼。可是，上帝是知道一切的，他們之間的牽挂是由命運和靈魂來維繫。

然而即使有著如此牢固的繩索，依然沒有捆綁住武曲自由自在的心靈，他幾乎從進校第一天開始就成為了女生們心中的男友。即使三芊從許多女生的QQ頭像上看到了武曲的照片，她仍一樣為武曲開心而自豪。不過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武曲是她最好的朋友。

直到大一那年的跨年夜。

12月31日晚上八點，三芊還在圖書館學習準備接下來的期末考試。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心砰砰地跳了起來，她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了，轉眼一看，竟然是幾個月來只在別的女生的QQ頭像中見過的武曲。

三芊像一朵蓮花一樣害羞地微笑了，武曲將頭湊近她的耳旁輕聲說：「收拾好東西，我們去跨年。」

於是三芊就背著書包跟在高大的武曲身後走出了圖書館的大樓。

三芊沒有問武曲要去哪裡，只是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雖然已經是夜晚，但是，當載著武曲和三芊的自行車從學校四號教學樓朝著大門那長長的一段騎行過程中，三芊依然在加速的自行車上聽到了沿途同學們的紛紛詫異的議論聲。

武曲帶著三芊來到長江大橋下。三芊雖然在武漢長大，可這是她第一次在三九嚴冬的夜晚，伴著浩蕩的長江水看著巍峨的長江大橋和對岸漢口被霓虹燈和高樓大廈的景觀燈點亮的繁華都市夜景。

長江大橋被節日的燈火籠罩，穿梭的車流和不時通過大橋隧道的列車，將這座橋裝扮得如同通透的琉璃。

武曲脫下自己寬厚的羽絨服遞給三芊。

三芊接過來披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他的體溫帶來的陣陣暖意。

兩個人就這樣在零下十度的江畔靜靜地坐著，眺望著江水，眺望著龜山上的電視塔，眺望著蛇山上的黃鶴樓，眺望著對岸的燈火和閃爍的霓虹，眺望著明月和星空，傾聽著彼此的心聲。

武曲不開口說話，三芊是不會先說話的。

三芊不開口說話，武曲是不會先說話的。

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一直到江灘公園上開始沸騰，倒數十秒的聲音震天動地，迎接新年的禮花綻放在長江上的夜空。

武曲終於開口了，空氣中冒出白色的寒氣：「你有什麼新年願望？」

「嗯，我希望我爺爺奶奶能夠身體健康，我今後能夠發明一種真正的機器人悉心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三芊甜蜜地低聲回答。

「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那麼你呢？」三芊問。

「和你的一樣。」武曲說。

三芊像月亮一樣地笑了。

武曲看到煙花落幕，轉身問道：「你敢不敢喝酒？」

三芊點了點頭，「敢。」

於是武曲用自行車帶著三芊來到了離江邊不遠處的曇華林。

季雨林和柏新月停好車，穿過曇華林鋪滿青石條磚的路面，沒想到柏新月也選中了那家叫做「花時間」的酒吧，季雨林因為柏新月的選擇而心頭一震。

可是，讓季雨林更加震驚，是在他們走進「花時間」酒吧的那一刻。

季雨林非常清晰地看見在吧台前坐著一個女生，就是那個在muse見過的女生，就是那個和三芊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

季雨林鬧鐘的時空頓時在「花時間」酒吧的入門處停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