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性是條邪惡的八爪魚

背景音樂：傻子

藝術家：林宥嘉

這幾個月來，雖然季雨林和浦春風一心撲在新公司的各種繁雜事務上，但是愛情也在他們的灌溉中茁壯的成長。季雨林和柏新月每個周末會見一面。浦春風和庄茹薏好像中學生一樣不僅在網上甜蜜鬥嘴，而且在見面的時候，也不忘記將對方塞到自己釀造的蜂蜜一樣氛圍里。不過兩人從不討論各自公司的事情，不過浦春風一如既往地每次見面的時候獻給庄茹薏一首自己寫的詩，如此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倒是其樂融融。

直到有一天，柏新月和季雨林在院子里一邊說笑，一邊給花木澆水剪枝的時候，一陣薰衣草的香味從門外襲來。緊接著院門被推開，穿著一襲近似於歐洲中世紀貴族女性的長裙的蘇瑪麗從門外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季雨林才真正知道了柏新月的近況。

「新月，這不是豈有此理嗎，他們憑什麼禁了你的筆。別擔心，咱們的劇本不是還沒有寫完嗎，我還有朋友在做全網影視劇，你來幫我們寫吧。」蘇瑪麗一隻手提著裙擺，朝著二人走來。

「Mary，其實禁筆也挺不錯，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思考一下。」柏新月笑盈盈地說。

「那對於公司的關閉，對於捐獻的具有代表性文化的那幢大房子連一丁點兒的補償都沒有，你有沒有思考出什麼想法來？」蘇瑪麗歪著頭嘟著嘴彷彿是自己受了委屈。

「既然說好是捐的，我就沒有想到過要什麼補償。至於公司，還好我給了員工足夠的遣散費用，他們也都還挺戀戀不捨的。」柏新月淡然道。

聽到這裡，季雨林才大概知道了蘇瑪麗突然造訪的緣由，心裡不住地罵自己粗心，罵自己對新月不夠關心，這麼大的事情，還要蘇瑪麗上門來點醒。

「額，新月，很抱歉這些我沒有注意到。」季雨林用帶著歉意的目光看著圍著一條藍底子綉著牽牛花圍裙的柏新月說。

「其實這些真沒什麼，可能是我之前的一切都太順，老天認為我需要歷練和反思，所以才如此安排我的生活。」新月笑道。

「哦，你終於說到生活了，那我問你，你現在和今後靠什麼生活？你的那些積蓄已經全部給了員工，就算你是神仙，你也要吃飯，也要沾人間雨露吧。」蘇瑪麗還是一個勁地質問。

「Mary姐，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你看是在院子里坐坐還是到屋子裡的空調房裡去？」柏新月問。

蘇瑪麗看了看院子里白色遮陽蓬下的凳子和圓桌，指著說：「我喜歡在院子里，桌上是什麼泡的茶？花茶嗎？」

「水果蜂蜜玫瑰花茶。」

「那我要喝。」蘇瑪麗提起裙擺坐下了。

柏新月給她倒上了一杯茶，用晶瑩剔透的骨瓷茶杯裝好了遞到她手中，一邊說：「不是說好不喝甜的了嗎？」

「我是喝水都長胖，喝什麼都無所謂了，現在最關鍵是你的問題。現在我就要答案。接下來你究竟有什麼打算？」蘇瑪麗一改從前的溫柔婉約，一再追問柏新月。

「其實我現在挺好的，在夢時代的一家烘培餐廳上班。這不正好是我的愛好嗎，你瞧，愛好和工作相結合，是不是最好的人生？」

對於柏新月的如花笑靨和輕描淡寫的回答，蘇瑪麗的眼眶被自己的淚水濕潤，她哽咽著喝了一口蜂蜜花茶，一粒淚珠掉入了杯中。她絲毫不打算掩飾住自己的傷感，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後帶著生氣的口吻對柏新月道：「我不許你這樣做，我不答應你在甜品店做事情。總之，我不許別人欺負你。」

「Mary，不會有人欺負我的，從來我沒有對別人不好過，也從來沒有恨過什麼人，所以，哪兒來的人會無緣無故的欺負我呢。」柏新月用明亮的眼睛看著心痛不已的蘇瑪麗安慰道。

蘇瑪麗隨手從白色的小圓桌上的餐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抹著眼淚一邊搖頭道：「新月，你太善良了，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的心並不是紅色的。」

「不管什麼顏色，人心總是肉做的吧。」柏新月笑著說。

「可是人性呢，你難道忘記了人性這個來自於黑暗深淵的八爪魚一樣的怪物了嗎。無論它如何用彩色渲染它的外表，無論它看上去多麼的光鮮亮麗，你永遠都無法知道在下一刻它會伸出哪一隻觸手然後纏繞你到窒息。」蘇瑪麗心中最害怕的就是章魚，而且，她始終覺得人性就好像章魚的觸手一般永遠無法琢磨。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善良的存在，但同時，她更相信人心就如八爪魚一樣，被邪惡所纏繞。這正是她憑直覺對於柏新月身上發生的事情的判斷。雖然到目前為止，她好沒有找到任何有人特意為之的依據。

「新月，Mary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我看不如這樣，咱們不是想過在這裡開一家花園餐廳嗎，現在是時候開始做這件事了。」季雨林輕聲對柏新月道。

「哦，不，雨林，千萬不要這樣想，不要認為我現在一無所有了，我不是還有Mary嗎，不是還有你嗎，等到冬天下雪的時候，不是還有遠方飛來的天鵝嗎。有這一切，我已經很滿足了。」柏新月的臉上的確沒有絲毫的憂傷。

「可是，新月……」季雨林想繼續勸慰柏新月，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柏新月打斷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我現在真的很開心。做我喜歡做的事情，而且，我看到有客人讚許我做的甜品的時候，我的心裡別提多開心了，這也是一種成就感對吧。」柏新月一再堅持不需要得到任何的幫助，她把生活中發生的一切都當做是上天的安排，而且她願意欣然的全盤的接受。

「那好吧，不過有一件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郭導沒辦法在你寫的一半的劇本上進行修改，他只知道審美，但是沒有暮然回首看待世間百態的情懷。我可以等他，等到他哪一天真正知道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但是電影不能再等了。所以你就算是幫我吧，幫我把劇本寫完。」蘇瑪麗真誠地看著柏新月的眼睛說。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中午午餐時間送那個劇本到你餐廳來。順便品嘗一下你做的甜品。好不好？」蘇瑪麗看上去是在徵求柏新月的意見，實質上是打算親眼去看看柏新月的工作環境，她實在是不放心從小公主一樣長大的柏新月忽然間如王謝庭前燕一般飛入到了平常的世俗生活。出生貧寒的蘇瑪麗從小就有一個公主夢，所以她永遠都穿得和公主一樣，同時，創造了自己的童話世界的蘇瑪麗也深知世態的炎涼，所以她發自內心的要維護自己最好的朋友——她的世界里僅存的真正的心地善良而且美麗端莊並且身體芬芳的公主柏新月。這是她堅守的價值底線，說嚴重些，柏新月公主一樣的存在，是她對世界還有童話存在的僅存的亮光。她絕不會讓這一絲的光芒也被這個社會的八爪魚纏繞。

可是，期望永遠是期望，現實不僅打破了蘇瑪麗精心呵護了幾十年的柔軟的童話世界，而且人性的八爪魚還將觸手纏繞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