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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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周繼君是想睜著眼看著該死的命運是如何將他逼死,可他低估了谷間刺得雙眼發疼的罡風,心灰意冷地閉上眼睛,聽著風聲在耳邊呼嘯怒歌,彷彿漫長的噩夢,等了好久還沒到頭。
忽然,一陣陣「咚咚」敲打山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是山搖地晃,「轟隆」的聲響從頭頂無限高處傳來,峽谷口被諾大的陰影覆蓋。
下落中的周繼君勉強睜開眼,依稀看見一隻比他人還大的銀白色巨蛋劃過眼際,在身下的山壁間來回顛簸,之後卻很幸運地卡進一個古怪的凹口。
「卡茨」一聲,蛋殼頂端碎裂開,一個灰不溜秋的小腦袋伸了出來,看了看上方正在下落的周繼君,眼中閃過迷茫。
「我命不絕!」
周繼君原本暗然無光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強睜大眼睛死死盯住下方的蛋殼,待到身體落到與蛋殼持平時,猛地用力扒住那個殘破的蛋殼。
「嗯哼!」
尖銳的蛋殼將周繼君的手指滑出長長的裂口,鮮血溢出,適才那股衝擊更是痛得他面孔抽搐,幾欲昏厥。
「我不能死,我還有好多事沒去完成,還有好長的路沒走!」
周繼君忍住心中的恐慌,咬著牙,不往下看。
寒風中,男孩弱小的身形掛在突兀的蛋殼上,搖搖欲墜,他上方是逼仄成一條縫隙的黯淡天野,下方更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淵。
「咕咕!」
小獵風突然欣喜地叫了兩聲,伸出帶著倒刺的舌頭舔了舔周繼君流血的傷口。
「啪!」
手上一陣劇痛,周繼君一不留神滑落下一隻手。
他再如何堅毅,也只是不到十歲的孩童,區區一隻瘦弱的胳膊壓根無法支撐他整個身體。
「如此結束了嗎?」
那隻扒著蛋殼的小手緩緩地往下滑落,而周繼君腦中一片空白,低頭望著身下的萬丈深淵,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啪!」
剩下的那隻滿是傷痕的手終於力氣用盡,滑落下去,眉宇間一片慘然,周繼君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衣領一緊,然後整個人被提了上去。
經歷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十歲孩童撲倒在蛋殼內,低喘片刻,努力撐起身體,一頭霧水地看著救了自己的「肉鳥」,卻見它也是愣愣地看著自己。
一人一鳥在鳥蛋裡面面相覷。
迷茫時分,周繼君只覺得冰冷的雙手附上一片溫暖,是那雛鳥撲騰著毛羽稀疏的翅膀將他凍得慘白的雙手包裹起來。周繼君微微一顫,心頭流過暖意,僵硬的嘴角咧開一道難看的笑容。
「咕」
一人一鳥同時看向小腹,隨即都笑了起來,只是笑聲皆難聽無比。
「天下間竟然有這麼大這麼通靈的雛鳥……唔,你娘也真狠心,將你丟到這來,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啊,都是離開了娘的娃子,哎。」周繼君盤坐在巨大的蛋殼內,撐著腦袋望向身前自顧自吮吸著殼內火紅液體的大鳥兒,「你叫什麼?對哦,你爹娘就算給你起了名字你也不會知道。嗯……就叫你咕咕吧,小咕。」
「咕」話音剛落,周繼君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呼呼!」忙著填肚子的小獵風抬起頭,疑惑地看了周繼君一眼,或許是第一眼見到的生物讓它感覺格外親切,咕咕叫了兩聲,小獵風興奮地用羽翅拍了拍周繼君,指著蛋殼內的液體。
「你讓我吃這個?這可是你裡面的……不太好吧。」肚子彷彿抗議一般又叫了一聲,周繼君臉微微發紅,「唔,多謝你啦小咕,我不客氣了。」
火紅色的液體看似可怕,卻散發出一股略帶咸腥的香澤,吃進嘴裡黏黏如粥,入喉,進入腹中后又升起一團火熱,滋補著五臟六腑。數月來只靠烙餅野菜和雨露充饑的周繼君精神大振,貪婪地喝著嘴下的美羹。飢腸轆轆的一人一鳥喝到最後,似乎還不過癮,兩條小舌頭「呼」地探出,不一會,蛋殼便被他們添得乾乾淨淨。
一頓早飯吃得暢快無比的周繼君並不知道,在他體內深處,未被完全吸收的液體慢慢流轉著,散發出濃郁的光華映出體外。吃飽喝足的他正仰頭倒在蛋殼內,拍著撐起的小肚皮,望向蛋口的天際,並未發現那道火紅的光暈浮遍全身,隨後漸漸暗淡下去。
就在這時,卻聽見對面傳來金石相擊的聲音,原來是那喝飽了的小雛鳥有精神開始蹦躂了,正伸出烏喙興高采烈地啄著蛋殼的另一端。周繼君淡淡一笑,收回目光,眉頭漸漸皺起。就在他開始為接下來的路犯愁時,一道拇指般粗的光從蛋殼那端射了過來,隨後是刺耳的石壁崩塌與小咕慌亂蹦躂的聲響。
「這山谷石壁居然被小咕啄穿了?」
周繼君猛然站起,驚異地望著滿嘴石屑彷彿做錯事一樣用翅膀捂住頭的小獵風,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從沒聽說過有世間有這樣靈異的鳥兒,倒像是傳說中的那些異獸。小咕定然不簡單。」
在他面前是一個被鑿穿了的洞口,陽光聚成光團照射進來,將他與小咕籠罩。眼見小咕好奇地蹦了進去,周繼君略一猶豫,隨後拍了拍屁股,跟著走了進去。
「真如爹爹所說的一般,天無絕人之路。」牽著同樣獃獃發愣的小咕,周繼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洞內的景緻好似落日後的邊境集鎮,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果樹,周遭流淌著澄凈的河水,水邊有渠有風車有草屋,可卻似沒有人煙。放眼遠眺,只見密林圍拱的盡頭有著一座道觀,道觀龐大,擋住了周繼君的視線,而在道觀前隱約看到個人影。
周繼君微微一喜,回頭看了看連通斷崖的小洞,拾起蛋殼在手中把玩片刻,之後用草垛將洞口虛掩起來,拉著小獵風的翅膀道,「那裡有人,我們過去。」
走到近前,周繼君只見諾大的道觀前坐著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穿著陳舊的百結麻衣,頭上扎著木籫,自顧自地搖著手中籤筒高喊,「抽籤了抽籤了,高人為你指點迷津了,官運、財運、桃花運都可以算。」
在僻靜無人的山谷壁縫裡居然有這樣的地方,而且還有人,像是算命先生,周繼君心頭微嘆,不過還是一臉失落。
周繼君正在落拓時,心道這些亂七八糟的運道離自己一個小孩太遠,而他剛剛經歷過生死之劫,這個奇怪的老頭還是不惹為妙。又看了看周圍,瞅了半晌沒見半個人影,周繼君料想或許這道觀里會有人,於是不再停留,拉著小咕徑自往裡走去。
「且慢!」老人似乎這時才發現周繼君,驚奇地看著他們,突然間臉色大變,舉起手上的簽筒就欲往小咕身上砸去,「孽畜!道門聖地豈榮你這個卵生的蠢貨隨意進出!」
小獵風嚇了一跳,眼見那個一臉正氣的老大爺嫉惡如仇地瞪著自己,手中的簽筒似乎隨時要砸下來,不由得渾身一顫,轉眼間就躲到周繼君身後去了。
「咦,這是?」目光飄過周繼君手上拿的蛋殼碎片,老人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這是…這個是……唔,你喜歡就給你了,只要能讓我們進去。」周繼君不好意思地說著,他身上沒有金銖,拿個隨手撿來玩耍的蛋殼去討好老人家,他自己也有些臉紅。
孰料老人飛快地伸手接過,轉眼間換上一副笑臉。
「無量道尊,吾道廣度眾生,眾生平等,兩位尊客請進。」
微微錯愕,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周繼君看了眼繼續玩弄簽筒的老人,沉默片刻開口問道,「請問這是哪?」
「這裡?你這小娃娃莫非不識字嗎沒看到那塊大牌子上寫的什麼嗎?」老頭斜睨了周繼君一眼,悶聲說道。
「道觀?是什麼地方?武道嗎?」
「武道?哼哼,在你們這些俗人眼裡,天下恐怕就只剩下武道了,整天打打殺殺,哼,俗,俗不可耐。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快進去,裡面人還在等著!」老頭不耐煩地轉過頭,不再理睬周繼君。
「難道還有其他道嗎?」周繼君滿臉驚疑,走進道觀腦中還回想著老頭的話,他什麼意思?
周繼君十歲,他這十年裡所接觸到最強大的力量就是武道了,在他心目中,天底下的強者無外乎傳說中的武尊,這也是他嚮往的目標。然則他天生天資不夠,擁有大家族的血統,卻是少見的廢材體質,無法修習武道。這在大煜權貴世家中已然成為笑柄,似周繼君這樣的廢物,可謂是少之又少。
周繼君咬著牙,不甘地捏緊拳頭,想著走著,不知不覺間已來到觀內深處。眼前飄過一道潔白的影子,十歲的男孩抬頭望去,只見落滿梨花的荷塘前站著個白袍素履的女人,身姿婀娜,髮髻高挽,面若秋月般寧靜秀美。
她正在樹下餵魚。
「你們來了……一隻小獵風和一個人。嗯?居然是個真人……」
很多人會疑惑為什麼「主角非但並未落地砸成肉泥反被那巨蛋后發先至搶在了前面」(華山評論員短歌行同學原創)。那個蛋是被施加玄力扔下山谷的,高速飛行中,而周繼君是自己跳下的況且仙俠里也不用考慮自由落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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