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到底還是沒有緣分
小玲在後面緊緊地扶著我,但也是緊緊地咬著牙關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去拉太后的衣袖,說出來的話支離破碎,帶著明顯的顫抖,
「不會的,我昨日方才收到了太子爺的家書,如何今日說他已經死了?」
太后冷臉一把揮開我,
「太子妃還是注意自己的儀態才好,眾卿家面前,哪由得你來拉拉扯扯。」
說著抬眼瞥了一下小玲,
「你家娘娘正是有了身孕,聽不得這些,還不快些去扶她回住處,真是沒規矩。」
小玲被嚇得手上一抖,緊緊咬著嘴唇沒有動,換來了我慢慢穩下的心神和理智,太后在說謊,一定是在說謊,我和太子爺互通家書的信使,一路上根本不在驛站停歇,人員馬匹也都是長安城裡最好的,如何也比軍中的報信官走的要快,太子爺前後腳送到的那朵花,送出的時間必定要比太後手里的這份要晚,那太子,必定是安好的。
可是我不能直接說出來,
「太後娘娘未免太心急了,僅憑一封前線的奏報就昭告天下,說太子殞命是不是有些過於草率了。」
太后似乎也沒有想到我突然就恢復了理智,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而且還是質疑她的,有些不悅地轉頭去吩咐自己身旁的女官,
「去把武王請來。」
根本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下首的李老將軍往外邁出一步行了個禮,
「太後娘娘,老陳的看法同太子妃娘娘一般,前線的奏報,被人偷換或者被敵軍利用的時候也是頗多,太后久居深宮,對此多有不知,依微臣之見,還是暫且不要急著另立新君,待到太子殿下回來或者遺體運回,再做商討也不遲。」
李老將軍在朝中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這話一出,開始出來一些人跟著附和,太后突然就生了氣,大喝一聲,
「你們這是拿著大漢的江山胡鬧嗎!」
眾人紛紛安靜下來,有些驚駭地看著太后,太后看著李老將軍,一步一步走到台階的邊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國不可一日無君,時間拖的越久,朝中就會越動蕩不安,李將軍這是在擔心什麼,但是哀家故意為之嗎?難道哀家會不疼愛的自己的兒孫?可惜了太子那般穩重聰慧的一個孩子,好端端的為何要去前線呢。」
女官很快回來,我回頭去看她的身後,武王爺低沉著一張面孔,並不是很情願的模樣被人拖到了前面,
「娘娘,武王到了。」
太后這才鬆了下臉色,走過去從女官手裡接過了一個小盒子,
「傳國玉璽在此,今日哀家在此,就請諸位大臣們做個見證,今日就讓武王接掌預期,登上大位。」
「不可,」
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在太后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威壓,只好眼神示意李老將軍,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太後手里的玉璽根本就是個贗品,陛下臨終託付了遺旨和玉璽,另有給各位大臣的文書,都交給了阿嬌,太后此番作為,才是顛覆朝綱。」
眾人紛紛開始交換著驚恐的眼神,低聲交談著,太后回頭看了我一眼,滿是不可思議,
「太子妃已經瘋了,你們還不把她拖下去,站在那裡做什麼?」
唯有太後身旁的女官上前,被小玲一把推開,
「大膽的奴才,娘娘肚子裡面可是有小殿下的,你膽敢冒犯,是不想活命了嗎?」
小玲雖然看上去是個文文弱弱的小姑娘,但其實對於這個色厲內荏的女官,動起手來還是佔上風的,我仗著小玲在旁,提著裙子去太后的手裡徑直奪過了玉璽,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調轉了方向朝向下面的大臣們,
「大家且看,這塊玉璽的龍紋雕刻里,藏了一個人的名字』仲先』,據我所知,這是一個民間的玉器匠人,試問哪個工匠敢在玉璽上雕刻自己的名諱,皇宮的玉器甚至都是要命的事,這大約是這個民間匠人仿造的時候,依著自己平日的習慣,把名諱刻在了這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太后雖然年歲已深,但是力氣卻很大,我這話剛剛說完,就已經被人推開,手下一空,就這麼直接跌了下去,下面的大人們拾起來看著,舉著拿東西質問太后,
「這是何物?真正的玉璽在何處?太後娘娘口口聲聲為了大漢的天下,竟然這般沒有毫無宗廟雞蛋忌憚的扶持新君嗎?這豈非顛覆正統。」
太后咬緊牙關看著我,
「好你個陳嬌,是你倒換了玉璽,特地為了布下這樣一步棋的嗎?」我一副無辜要垂淚的模樣,
「太後娘娘如何這般說孫媳呢?舅舅臨終託付,阿嬌能如何,只能聽從舅舅的安排,把遺旨和玉璽交給鎮國大將軍手上。」
眾人皆驚,紛紛看向李老將軍,老態龍鍾但是眼神依舊矍鑠的老將軍早已經打開了腳邊的盒子,一手玉璽一手聖旨,所有人高呼「萬歲」,紛紛跪下,我這邊也跟著跪下。
太后冷冷地看過眾人,很是突兀地開口,
「那又如何?哀家一時被小人誤導罷了,難不成李將軍對這個位置有了非分之想?」我竟沒想到,太后這時還能如此咄咄逼人,甚至這般去逼迫質問一個勞苦功高的老臣功臣,幸好李將軍也不是吃素的,
「太后莫要著急,稍等兩日也無妨,素來都是臨江王在代理朝政,大漢的天下,不會因為這兩日而丟掉的,即使是丟掉了,微臣也能提槍上馬,重新打回來!」
最後幾個字說的很是有戾氣,太后的嘴巴蠕動了幾下,再也說不出話來,李將軍看著其他人,
「大家都起吧,陛下信任,太子妃娘娘看重,是老臣的幸事,將軍府世代為大漢效力,絕無半點非分之想。」
太后回頭看著武王一眼,
「那李老將軍這是在說哀家故意為之了,難道哀家會願意相信孫兒和兒子接連早夭這件事嗎?」
右丞相這時候走了出來,
「太後娘娘,國君繼任是大事,片刻不能耽誤啊。」
這時跟著出現了一群文臣附和著,太后也跟著重新打起了精神,
「右相說的正是名士之言,如今邊境烽火不斷,各個部落一直對我大漢的國土虎視眈眈,若是陛下的死訊傳到那裡,而我們又沒有一個新君主持大局,到時候引發了新的戰爭危機,難道李老將軍在家賦閑多載,真的還能重披戰甲,出征在外嗎?」李將軍抱著那兩件東西,就像是兩隻尚方寶劍,往前邁了一步,直接把那尖嘴猴腮的右相給嚇了回去,聲如洪鐘的一句話,
「臣能,就算身死陣前,老臣這輩子也夠本了,我家還有一個渾小子,那孩子雖然淘氣了些,可也是我從小帶在身邊,沙場上長大的,也是個用腦子打仗的人,可為朝廷效力。」
右相身後又邁出了一個人,高高大大的樣子,向著李老將軍行了個禮,大約是左相了。我瞧著這眉眼跟舅母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李老將軍說的太讓人欽佩了,李家將門,如今竟然凋零至此,您老只有這一個孫子了,還要重新把他也送到那裡嗎?」李老將軍一臉的凜然,答案不言而喻。
左相看著右相,
「陛下病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早就不理朝政了,先有太子,後有臨江王,西北的那些蠻族若是有能力進犯我大漢,早就有動作,何必等到這時候呢,太子的消息來的太突然,臣認為太子妃娘娘的話不會有假,既然太子還能給愛妃送回家書,如何還有一封包喪信到了太後手中,這本來就是個矛盾的事,這般大事容不得半點不清不楚,不妨查驗清白再做另立德打算也是來得及的。」
太后看著右相的陣營慢慢落下上風來,隨即拍拍手,一群侍衛瞬間圍住了屋子裡的人,左相上前質問,
「太后這是何意?」
太后冷血地勾起嘴角,
「何意?為了防止有人顛覆朝綱,哀家已經命令御林軍嚴加看守宮城,防止肖小之徒有什麼奸計。」
李老將軍把手裡的東西放回匣子,索性一屁股坐了上去,
「太后這話,就是說今日若失武王爺不登基,我們根本出不去了是嗎?」大家紛紛開始喧嘩,小玲扶了我一下,小聲說著,
「小姐要不要去下面坐一下?」我輕輕搖頭,看著太后,
「倒不知今日的太后是為了防止小人顛覆朝綱,還是要攔住眾人,自己親自做了這犯上的小人。」說完回頭看著低垂著腦袋的武王爺,
「皇舅,其實阿嬌該叫您一聲』皇叔』的,太后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了排除威脅,能親手毒殺一個剛剛產下麟兒不久的夫人,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做一個賢母,就算不為了那素未蒙面的母親,您真的願意助紂為虐,做史書上這個糊塗之極,任人恥笑的傀儡君王嗎?」
太后衝過來一把把我推了下去,
「你在乎說什麼?」
耳邊傳來一陣尖叫的聲音,小玲伸出手只拉住了我的一片衣角,李老將軍趕忙起身卻也是來不及,我感覺自己就這麼摔在了冰冷的台階上,順勢滾了下去,身上到處都是疼痛的感覺,小玲已經顧不得體統,直接奔了下來,除了那些疼痛,我最心疼的是,身下似乎慢慢流出了滾燙的鮮血,就像是那個我心心念念的小生命,終於還是離開的那班悲傷和撕心裂肺。
視線模糊之前,我彷彿聽到了眾人喊「御醫」的聲音,武王說他無心朝堂的聲音,太后呵斥的聲音,還有,突然被推開的大門,奔進來的人……
眾人或喜或憂地高呼著」太子殿下「,小玲在我耳邊興奮地哭著,
」娘娘,娘娘你睜眼看看啊,太子爺回來了......」
我真的很想說,小玲你別吵,我已經看到了,他回來了,帶了好多人,都穿著黑色的鎧甲,還有李陵,也跟著沖了進來,終於,我替你守住了,我看著那人朝我奔過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只擠出了兩個字,
「阿彘......」
就在那人堅硬的懷抱里昏睡過去了,滿鼻子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自己流出來的,還是那人鎧甲上的。
在醒來時大約是第二日的上午了,耳邊都是啊鞭炮禮花的聲音,小玲紅腫著眼睛看我,
「娘娘,您可是醒了,身上還有什麼不舒服嗎?小玲去給你叫御醫。」
我緊緊地拉著她的手,沙啞著嗓子,
「孩子呢?如何了?」
小玲的眼眶裡頓時又蓄滿了淚水,但還是說的雲淡風輕,
「娘娘還年輕,同陛下早晚還回頭很多孩子的。」
我這邊倒沒有淚水,只是空洞地看著頭頂的帷幔,
「我只當是,像做了一場夢,他從未真正的存在過。」
小玲偷偷抹了一把眼淚,趕緊轉移話題,
「今日可是陛下的登極大典呢,本來娘娘也須得一同參加,早上陛下還在這裡坐了很久,您都沒有要醒來的樣子,陛下只能自己去了,您瞧,衣裳都是新制的,小玲都沒見過,正宮皇后的服制這般漂亮華貴呢。」
我轉頭去瞧,確實在床側掛了一件正紅色綉著鳳凰的禮服,長長的后據,比我想象的要更寬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好像還是在夢裡呢。」
小玲輕輕扶我起身,順便在我身後塞了個枕頭,
「太后意欲隱瞞太子,扶立武王,公主可是調了新城王的五萬精兵圍了長安城,太子殿下才得以順利進宮的,聽說今日登基過後,陛下要論功行賞,不知道我們公主府能得怎樣的賞賜。」
我倒是並沒有在意這些,只是輕輕地轉頭看著她,
「太后如何了?」
小玲聽了這個名字,不情願地撇嘴,
「娘娘如今問她做什麼,陛下說太後年歲大了糊塗了,讓她在自己的長樂宮修養。」
我輕笑,
「太后這般高傲的性子,她會願意嗎?」
小玲「哼」了一聲,
「由不得她樂意不樂意,若是不承認得了失心瘋,那就是蓄意謀反,還謀害皇子,這可都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