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拜祭

隨著谷若懷和單林的到來，開始陸陸續續有各門派武林人士到來，八卦門自然有弟子迎接安排，眾人拜祭后，洛楚容一一還禮，算是一個程序。

不過，謝清秋卻沒露面。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眾人到靈堂拜祭的時候，沈驥和欒挺並沒起身，而是跪在旁邊眾弟子之中，低頭哀思。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許多熟悉的面孔，就連鷹爪門的陳鷹，還有形意門的唐意，也都來了，並以子侄之禮拜祭洛海川。

但他們並沒久留，只是唐意看著洛楚容，似乎有意上前搭話，猶豫片刻還是作罷，畢竟此時場合不大事宜，他便在洛楚容還禮的時候，說了兩句場面話，洛楚容沒有作聲，躬身還禮，便算是答過了。

這天拜祭的人很多，卻很有條不紊，直到人差不多都走散了，一個相貌堂堂的老者帶著幾名隨從，大步走入靈堂。

「海川賢弟，我來看你了！」

這人進來就是一個大嗓門，搶步到了洛海川的牌位前，躬身拜倒，身後隨從忙上前上香，放下供品，然後也跪到了老者身後，一同拜祭。

沈驥聽著這人聲音，抬頭看去，正是鎮武鏢局的黃炳章，黃老鏢頭。

黃炳章德高望重，是一位重量級的人物，但洛楚容也只是在原地躬身還禮，和其他人並無差別。

「有勞黃老伯親來祭我父親，楚容拜謝。」

洛楚容的聲音低低的，並不含什麼情感在其中，聽起來飄飄渺渺，宛若雲端。

但她越是這般，越是讓人心生憐惜。

任她如何剛強倔強，此時也不過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孤女。

聽她口稱老伯，黃炳章心下一酸，洛楚容雖然稱不上是他看著長大的，但也差不多，他和洛海川兩人交情頗深，兩家經常往來，今日見洛楚容一身素縞，不免哀傷。

「哎，洛家侄女，江湖便是如此，咱們習武之人，走上了這條路，就等於把腦袋栓在了褲腰帶上，洛老弟如今遇害，他日必有人血債血償，我老人家從不信命，只通道義，還有這雙拳頭！」

黃炳章大聲呼喝，揮舞拳頭，氣勢倒是頗足，洛楚容卻依然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再次拜謝。

「多謝黃老伯，楚容也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惡人自有惡報。」

黃炳章點點頭，又道：「先前兇手未獲，事體不詳，頭幾次拜祭都簡略了，今日五七，不能含糊，卻怎麼沒見你舅舅出來？」

洛楚容道：「舅舅今日有事，叫我代他給各位叔伯前輩還禮，他還特意吩咐，讓我千萬不能怠慢了。」

黃炳章哼了一聲，道：「他有什麼事，能比五七拜祭還重要？」

洛楚容道：「還有兩天，就要開始新會長的選舉了，或許舅舅是在準備這件事，說起來，也的確是一件大事了。」

「選舉新會長的事，怎麼也該和我們這些人商量一下吧，他總不能，自己就做了主？」

「那當然不會，舅舅做事一向謹慎，相信不會有什麼差錯。」

「嗯，但願如此。」

黃炳章搭了幾句話，發現洛楚容問一句答一句，也沒什麼意思，目光往旁邊一掃，卻見沈驥和欒挺跪在弟子後面，低著頭，默不作聲。

黃炳章咦了一聲，似乎有些疑惑，隨後又露出釋然的表情，對洛楚容點了點頭，便告辭離去了。

不過在靈堂外，還有幾個拜祭過的人沒有離開，正在院內談話，黃炳章走出去，和那幾人客套一番，便只聽門外又有人高聲傳話。

「警察局郭局長，偵緝隊萬隊長，到！」

聽到這兩人名字，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去，心下也都浮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郭局長和洛海川自然也是相識的，洛海川遇害之後，郭局長也來拜祭過，算是應個禮數，但今日五七，非洛海川生前好友，一般不會前來，這個郭局長和洛海川也就是禮數上的來往，怎麼他今天也來了，而且，還帶來了那個萬沉山？

沈驥抬頭，和欒挺對視一眼，使了個眼色，欒挺會意，兩人同時起身，悄悄離開了靈堂，閃在了屏風之後，躲了起來。

沈驥不願與這兩人相見，免得有些事談起來，和今天場合不大妥帖，再說昨日自己在雷家莊血戰，殺了不知多少滿江紅的手下人，雖說是土匪鬍子，也還是避免麻煩的好。

畢竟，這郭局長和萬隊長給他的感覺總是怪怪的，真要是有什麼小辮子被攥在人家手裡，只怕日後麻煩。

郭局長和萬沉山兩人都帶了拜祭的供品，有隨從擺上，兩人點上香燭，走了一遍過場，洛楚容還禮，說了句客套話，也就算完事了。

不過，萬沉山等洛楚容還禮之後，目光掃視周圍，卻清了清嗓子，對周圍一拱手，說出一番話來。

「各位，我萬某人的來歷，相信你們也都知道，跟你們一樣，也都是武林同道。按理說，咱們之間應該互相照應，多親多近，這也是規矩。不過呢，大家也都知道我現在是幹什麼的，既然吃了官餉，那就得為官家辦事，這也叫規矩。咱們無論在江湖，還是在官家，這天底下的事，莫過一個理字，莫過一個法字。」

他說完之後，便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洛楚容。

洛楚容心知這人來者不善，點頭道：「萬隊長說的是，咱們這些人做事，江湖上的規矩得守，官家的規矩也得守，不然，豈不是亂了？」

萬沉山嘴角牽出一絲淡笑，他這番話本就是逼著洛楚容如此應和，當下繼續道：「久聞洛家楚容姑娘，不但冰雪聰明，武藝超眾，而且是個極通情理，慷慨俠義的女中豪傑。既然你也是這麼認為的，那麼恕我直言，貴門有一個叫沈驥的，昨天雷家莊血戰，有人看到他參與其中，並且連殺十餘人。」

他頓了下又道：「雖說民間械鬥，官府通常睜一眼閉一眼，可如今是法制時代，殺人犯法，就算郭局長也不例外，所以，我們已經接到命令，即日起封鎖雷家莊一帶，徹查此事，另外參與械鬥的人，一律要到警局接受問詢，要是沈驥真的手上沾了人命，那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此言一出，洛家靈堂中的眾人，盡皆吃了一驚。

洛楚容卻還是波瀾不驚的神情，道：「萬隊長說的對，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不過萬隊長，我倒很好奇，那滿江紅橫行江面許多年，手底下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怎麼不見官軍拿他，一旦有人動了滿江紅的人，就立刻喊抓喊拿，莫非，這人命是一樣的人命，殺人的和殺人的，卻不一樣么？」

洛楚容這句話，問的萬沉山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居然沒答上來。

郭局長在旁解圍，呵呵笑道：「楚容啊，你是有所不知，這滿江紅，過去咱們也跟他開過幾次仗，可這警察局的人手有限，也是無可奈何。但如今不一樣了，東北軍有人特意關照此事，滿江紅只怕大限就要到了，這對於咱們哈爾濱的父老鄉親來說，當然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沈驥……咳咳，倒不是只針對他一人，實際上，雷家莊的所有人，都要接受查問，我們這也只是想調查出昨天的事情真相，如果說沈驥俠義為懷，幫助雷家莊，打退滿江紅，此乃義舉，我們還要褒獎他，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啊，萬隊長？」

萬沉山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郭局長所說甚是，我也是這個意思，只不過這好人壞人，不能憑一句話定論，一切都要講證據，講事實。所以，楚容姑娘，如果看到沈驥的話，還請轉告他，希望他主動去警局說明情況，不要自誤才是。」

他說著拱了拱手，便轉身和郭局長一起，揚長而去。

靈堂里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都是滿臉不忿。

片刻后，開始有人竊竊私語，說的無非是沈驥和欒挺這兩個人，都是喪門星，自打他們來了之後，八卦門就沒有過好事情，現在他們在外惹禍，警局的還要來八卦門警告，真是讓人惱火云云。

洛楚容聽在耳中，一句話都沒有分辨，只是靜靜的跪坐下來，從地上拿起紙錢，默默送入火盆。

屏風后，沈驥和欒挺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苦笑。

「師哥，看來這次又惹麻煩了。不過我覺著，他們兩個只是來給八卦門一個下馬威，並沒有真要抓你的意思，否則，直接去鐵匠鋪就行了，上這來幹嘛？」

欒挺分析的頗有道理，沈驥也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們是在趁機打壓八卦門，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恐怕以後還要有所牽連。」

兩個人說著話，靈堂外的眾人已經開始陸續離開，欒挺看著站在遠處院子里的谷若懷也要走，便壓低聲音，對沈驥道：「師哥，那老頭也要走了，今天是七日之約，要不，我去探探口風，看他今天說是不說？」

沈驥道：「我也有此意，不過，我們還是隨後直接去太極門找他，在這裡似乎不大妥當。」

欒挺道：「拉倒吧師哥，我看他在太極門顧慮重重才是真的，不如趁他現在出門，待會我追上去，等他身邊沒人，直接問他。」

「嗯，也好，那我們一起去。」

「不行，郭局長和那個萬沉山剛出門，讓他們看到你就麻煩了。昨天雷家莊的事我沒參與，他們拿我沒轍，你在這裡等消息吧，我去去就來。」

「那……你不要冒失，我們有求於人，態度要好些。另外，我還是回去等你比較好，一會你直接回去鐵匠鋪就可以。記住，千萬別惹毛了谷老爺子，那是一條順毛驢，不能戕著他。」

「放心吧師哥，我知道。」

欒挺拍著胸脯，看谷若懷出了大門，便伏低了身子，從一側溜出門去，翻過院牆，奔著谷若懷追了下去。

沈驥看著他離去，其實是挺不放心的，但此時他的確不宜現身，而且剛才萬沉山的一番話，讓他也不好意思再在靈堂露面。

於是他便在屏風后等了片刻，估摸著郭局長和萬沉山都走遠了，這才悄然出了門，回到鐵匠鋪，等待欒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