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債血償!
「師哥,我勸你哪裡都不要去,這件事,你別管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讓沈驥渾身一震。
他驟然轉身,目光中射出一縷精光,直直的盯著似乎是早有預謀,卻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欒挺。
兩人四目相對,半晌無言。
忽然,欒挺勉強一笑,開口道:「師哥,這件事……」
他話音未落,沈驥已經將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字字問道:「你早知道是不是,告訴我,楚容在哪,她是不是已經出事了?」
欒挺不答,卻將手抓住了沈驥的胳膊。
「師哥,別管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現在除了自己,誰都管不了……」
「放手!」
沈驥怒喝,他此時已經明白了,洛楚容必然已經出事了,而且,是中了對方的暗算。
欒挺卻還是死死的抓著他,倔強的目光中透露著一絲懇求。
「師哥,聽我的……」
啪!
沈驥揚手,狠狠一個巴掌打在了欒挺的臉上。
然後,他對欒挺怒目而視,冷冷道:「如果你還有一絲良心,就跟我走,否則,今後不要再叫我師哥。」
這一巴掌打的有些重,欒挺的臉頰立刻起了五條紅色的指痕,卻連哼也不哼,仍然堅持道:「師哥,這跟良心沒關係,大丈夫若想做大事,有時候就必須要捨棄一些東西,等我們以後強大了,再……」
沈驥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十幾年的時光,彷彿在剎那間湧上腦海。
這個站在他面前,苦口婆心讓他捨棄一些東西的,還是當年那個跟自己一起長大,共患難同榮辱,親如手足的兄弟么?
「你聽著,欒挺,有時候當你捨棄一些東西的時候,就可能再也無法找回那些東西。」
他緊盯著欒挺,雙目血紅,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燒。
欒挺一時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回道:「師父也曾經說過,天之道有舍必有得,若是不舍,何來得?」
沈驥看著他,彷彿有一潑冷水,兜頭潑下,徹骨冰涼。
他不知不覺鬆開了抓著欒挺的手,緩緩後退了兩步。
「很好,你……很好。師父說了那麼多,你偏偏只記住了這一句,師父真是教了一個好徒弟,可憐他老人家屍骨未寒,如今連葬在何處都不知道,他的好徒兒,就和仇人走在了一起,好,好,很好……」
他身軀微微顫抖,目中似有淚光閃動,強自忍耐著心頭的激動,掉頭而去。
欒挺僵在了原地,他還想勸說沈驥幾句,卻已不知如何開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睜睜看著沈驥上了渡船,忽然死死的攥緊了拳頭,臉上一片鐵青。
他死死的咬住了牙關,咯嘣作響。
耳畔,彷彿又響起了萬沉山的聲音。
「你若想成大事,做人上人,就必須要做到兩點,一是忍,二是狠。更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因為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當你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時,所有人都會跪倒在你的腳下,他們會對你誇讚、歌頌、膜拜,而不會記得你曾經做了什麼。這,就是人性。」
看著沈驥登上渡船,大聲招呼船老大,很快便往江對岸而去,欒挺狠狠一拳打在空氣里,縱身也跳上了旁邊的另一艘船。
「過江,立刻過江,給我盯住了前面那艘船,但不要被他發現,明白了么?」
欒挺甩手擲出了幾個大洋,那船老大一見這位爺出手闊綽,忙不迭的點頭應聲,趕緊拉起船帆,順江而上,緊跟在沈驥那艘船的後面。
「師哥,你可以認為我是錯的,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也錯下去,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區區一個武術會可以有所作為的了,我們這種一沒權勢二沒地位的人,要想成為人上人,就得鋌而走險,就得捨棄一些東西……」
他心中默默的念叨著,眼中忽然有淚水狂涌而出。
「楚容妹子,我對不住你……」
但他的這句話,卻沒有人聽到。
此時天已經大亮,松花江兩岸到處都是歡樂的人群,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今天是端午節。
端午又稱端陽,端五。端午之端字,在古語中有開頭、初始的意思,書中記載「仲夏端午。端者。初也。」
又名女兒節,古書有雲「五月女兒節,系端午索,戴艾葉、五毒靈符。宛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飾小閨女,盡態極研。出嫁女亦各歸寧,因呼為女兒節。」
沈驥離舟登岸,徑直往八卦門而去。
此時已是清晨,江邊雖然熱鬧,街頭卻仍冷清,沈驥一路不停,他緊抿著嘴唇,臉色蒼白,距離八卦門越近,那種不詳的預感就越強烈。
那半塊素白色的染血衣襟,仍然緊抓在他的手中。
過不多久,他便已經來到了八卦門的大門外。
站在街頭,望著面前的大門,不知怎的,一路緊張的沈驥,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四下里靜悄悄的,街道上沒有人。
八卦門裡面也靜悄悄的,鴉雀無聲,看不到人。
安靜的,幾乎能讓人聽見自己的心跳。
沈驥便聽見了。
撲通,撲通,撲通……
那心跳聲很緩慢,卻很有力,一下一下,將滿腔的熱血緩緩地輸送到他的全身,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突然,他的眼角也沒來由的跳了起來。
那是因為,八卦門的高牆內,突地傳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嚎叫。
其聲凄厲,如同巫峽猿啼,又如夜梟悲號。
回蕩在八卦門的上空,久久不息,直至沙啞失聲。
沈驥滿腔的熱血,剎那間便被點燃。
他撞開大門,直衝了進去。
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的心跳和呼吸幾乎一同停頓。
八卦門的大廳里,眾多弟子站成數排,面朝著裡面,背對著大門,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裡,個個都是滿面的悲憤。
但,卻沒人出聲。
沈驥的身體僵直在了原地,他費力的轉動頭顱,向前看去。
大廳的門前地上,停著一個木板搭成的,簡易的,冰冷的床。
上面平躺著一個人,雙目緊閉,面色蒼白,雙手交疊在胸前。
宛如熟睡的一朵白蓮。
洛楚容。
沈驥的嘴角也跳了起來,他恍惚間邁動腳步,走了過去,伸手,輕輕拉起了她的手掌。
那雙手,卻早已冰冷。
那個人,也再無半點生氣。
沈驥獃獃的看著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他也沒有出聲,沒有說話,他機械的攤開手,將自己手心緊緊攥著的那半塊衣襟,放在了洛楚容的身上。
剛好吻合在一起。
只是,洛楚容的胸前已被鮮血染透,沈驥分明看到了,那是一顆子彈,無情的洞穿了她的身體。
一個身影站在了沈驥的面前。
沈驥無需抬頭,也知道那是誰,他木然看著洛楚容蒼白的臉孔,沒有哭泣,只是低聲問了一句。
「是謝清秋?」
站在沈驥面前的,是曾叔慶。他點了點頭,「我們誰也沒想到,楚容說的端午決鬥,會是端午的凌晨。李進發現不對的時候,我們立刻趕到江邊,四下尋找,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陳伯頭部中彈,至今昏迷,楚容她……」
曾叔慶的聲音已經啞了,或許是大悲無聲,他也沒有哭,也沒有喊叫,但沈驥心裡明白,剛才那一聲從喉嚨中吼出來的怒號,已經耗去了他半條命。
「謝……清……秋……」
沈驥幾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氣,緊咬著牙,一字字的說出這三個字來,曾叔慶便已看到,他的眼角已經迸裂,雙目血紅,沒有淚,卻有血,緩緩滴落在洛楚容的胸前。
那裡更多的,是洛楚容的血。
血,便要由血來償!
沈驥緩緩站起,轉身,不顧一切的向外衝去。
曾叔慶也大步隨行,他自然知道沈驥要去幹什麼,這種時候,除了拚命,還能做什麼?
既然要拚命,那就一起!
陳寧和湯全一眾弟子等人,卻拚死抱住了曾叔慶的大腿,苦苦哀求。
「師叔,八卦門實在是拼不起了,你不能再去了啊……」
曾叔慶動彈不得,他怒極大吼,一掌一掌的向這些弟子們的身上拍去。
但,卻沒人放手。
「你們這些懦夫,慫包,八卦門就算是從此絕了,死乾淨了,也不要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東西,都給我滾,滾!」
曾叔慶不斷大吼,此時李進一直站在旁邊,他緊握著雙拳,看著這些人亂成一團,忽然一聲厲喝。
「師父死了,你們不敢報仇,師妹死了,你們還是不敢報仇。八卦門若要讓這樣一些人傳承下去,恐怕師父在天之靈,也會不安。你們又有何面目,自稱八卦門弟子?所有人都聽著,今天八卦門就算死盡死絕,也要轟轟烈烈,像個好漢子一樣。現在不怕死的跟我進來,到師父的靈前磕頭,再給師妹磕頭,然後我們一起,去找謝清秋報仇,誰不敢去,我李進第一個宰了他!」
他這一聲厲喝,猶如當頭一棒,所有人都不出聲了,獃獃的看著他。
熱血,在不知不覺中燃燒。
「跟謝清秋拼了!我們不是孬種,為師父報仇,為師妹報仇!」
不知是誰喊了這一句,積壓在眾人心頭的陰鬱,立時化作了熊熊的怒火,一同大吼著,隨李進一起,衝進了八卦門的大廳。
剛強如曾叔慶,看到這一幕,兩眼中也終於流下了淚來。
滾燙滾燙,燒灼的人幾乎快要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