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弘義武館

第三十三章 弘義武館

「什麼?!那兩個毛頭小子,昨天連挑四家武館,還上了報紙?!」

鎮武鏢局,大廳,黃老鏢頭怒髮衝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垂手站在堂前,苦笑道:「沒錯,不但如此,據說那兩個小子還立志要打遍哈爾濱,估計,很快就要找上咱們這了。」

「哼,不知死活。」

黃炳章在江湖混了大半輩子,乾的都是刀頭舔血,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買賣,從來就沒怕過什麼人,什麼事。當年他初到哈爾濱,也是在北市場撂地打拳,有人欺生,他是一拳一腳拼出來的。後來開鏢局子,走南闖北,打過槍,開過炮,殺過人,敢打洋毛子,敢揍日本人,江湖上提起來,那是響噹噹的人物。

他冷哼一聲,在大廳踱步,思忖片刻,忽然道:「不對,有蹊蹺,那兩個小子,前幾天剛剛洗脫嫌疑,按理說應該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怎麼還主動往這趟渾水裡跳呢?難道他們真的以為,現在的哈爾濱還是二十年前,憑本事就能闖出一片天地么?」

那漢子點頭道:「我也覺得這裡面另有隱情,別的不說,洛會長出事都好幾天了,八卦門按兵不動,假模假式的張羅了一番,到現在也沒看到有什麼大的動作。反而先是趕走了這兩個據說是八卦掌傳人的年輕人,又說曾叔慶是兇手,把他也逼走了,至今蹤影不見。我倒是覺得,謝清秋這個人……」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頓,黃炳章手裡一對大核桃不斷響著,抬頭瞥了那漢子一眼,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這是八卦門的事,外人不好插手。他謝清秋倒也是個不好惹的人物,不過,這兩個膽大包天,居然把鷹爪門和形意門都挑了的小子,也是來勢洶洶。呵呵呵呵,這回,謝清秋恐怕是碰上硬茬了,有熱鬧看了。」

那漢子道:「師父,洛會長可不光是八卦門的人,他更是武術總會的會長,其實要我說,這會長之位,除了他之外,也就您夠這個資格,現在謝清秋的架勢,似乎是要做大啊……」

黃炳章呵呵大笑,一擺手道:「無妨,我老了,江湖上的事,也早厭倦了。他要是能把這個武術總會搞起來,倒也是好事。你知道,咱們中國人,為何老是受人欺負么?」

「為何?」

「兩個字,內訌!」

黃炳章豎起兩根手指,粗壯的身子坐了下來,隨手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

「從打頭些年,洋人打咱們的主意開始,大清朝沒轍,散了,中國人就爭來搶去,打了這麼多年,現在換成了中華民國,可還是爭來搶去。東北這地方,是個寶地,那俄國人和日本人,幾十年前就惦記上了。可你看看,現在的國民政府,管過咱們這裡嗎?別的不提,道里,滿大街走的都是洋人,干買賣開鋪子的都是洋人,這他娘的還叫中國嗎?依著我,早掀起桌子來,大夥抄傢伙,把他們統統都趕回老家去!」

黃炳章說著嗓門越來越大,滿臉的憤然,那漢子忙道:「師父哎,您可小點聲,現在的哈爾濱,可不是咱們中國人說了算,留神啊。」

黃炳章眼皮一翻:「怕個鳥,我跟你說,你越怕,人家越熊你,我鎮武鏢局幹了這麼多年,從來就沒買過日本人和俄國人的帳,他們能怎麼樣,不還是客客氣氣的,為啥?這叫頂天立地!」

「對對對,您說的沒錯。不過眼底下這事,您看怎麼辦,那倆毛頭小子要是來了,您是搭理,還是不搭理?」

那漢子轉移了話題,黃炳章想了想,大手一揮道:「只要他們敢來,就去會一會,如果他們真的有膽量,想干一番事業,我鎮武鏢局可以支持他。可要是心存鬼胎,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我這雙拳頭,就教訓教訓他們,怎麼做人!」

那漢子嗯嗯連聲,又道:「您可真是老而彌堅,不過這件事還未必,我再去打探打探,畢竟您老威名在外,他們也不一定敢來。」

「扯!鷹爪門和形意門他們都去了,還在乎我這老傢伙?」

「那可不一樣,畢竟陳玉春和唐千帆他們……」

漢子剛說到這裡,黃炳章臉色忽然一沉,低喝道:「鶴亭,你跟我這麼多年,規矩都忘了么?」

漢子「啊」了一聲,忙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說道:「徒弟知道失言了。我這就去讓人打探消息,一有動靜,我馬上回報。」

他躬身施禮,轉身退了出去。

黃煥章沉著臉,不說話,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半晌之後,他忽地長吁一口氣,納悶自語道:「唐意那個小子,仗著老子,一向狂傲得很,這次倒是吃了個大虧。不過,也不能讓那兩個小子胡鬧下去了,大局為重啊……」

他再嘆了口氣,沉穩的目光中,不知為何,浮現出了一絲悲痛和不安。

……

承德街,弘義武館。

前天夜裡,沈驥和欒挺遇到梅花槍單林,對方曾經留話,如果有事,可到承德街弘義武館找他。

所以,今天兄弟倆踢館的第一站,就來到了這裡。

原因很簡單,沈驥總是覺得,這個單林似乎知道些什麼事情,包括前天晚上他上門切磋,也應該只是為了試探和接近兩人。

承德街這個名字,是1926年之後才有的。

1898年中東鐵路在哈爾濱修建的時候,這裡叫做國境街。

那時,因為中東鐵路的修建,南崗、香坊、道里,這三個區都被劃為了鐵路租界,形成了「哈爾濱鐵路城」。

享譽多年的「東方莫斯科」,「東方小巴黎」,實際上只是指的這幾個區域,這三個區也是哈爾濱的主要構成。

而道外,原來的傅家甸,還有田家燒鍋,那時候其實是劃出哈爾濱之外的,1898年中東鐵路修建之前,只是一個小漁村,之後也只是毗鄰「哈爾濱」的一個小集鎮。

直到1907年,這一帶設立了濱江廳,1913年改廳為縣,1929年又設濱江市。

所以,嚴格來說,當時的老道外傅家甸地區並不屬於真正的哈爾濱,只是一個「衛星城」,而「哈爾濱鐵路城」和「傅家甸」兩個地區的界限,就是承德街,也就是最初的國境街,俄國人和中國人劃界分別治理的分界線。

承德街、景陽街、太古街,還有正陽街,是當時老道外比較重要的幾條主要街道。

單林的弘義武館,就在承德街和景陽街的交界處。

沈驥和欒挺來到這裡的時候,弘義武館的大門正敞開著,十幾個年輕人在練拳,單林雙手負后,巡查指正。

武館的門楣上頭,一塊黑匾,兩個燙金大字。

「弘義」

欒挺站在大門下頭,看著這兩個字低低念叨了兩遍,轉頭對沈驥說:「師哥,這個我來,別搶啊。那天晚上一時沒注意讓他佔了便宜,看我今天怎麼找回來。」

沈驥點點頭,又說:「不過你先別急著動手,我先跟他談談再說,不要冒失。」

欒挺看了他一眼:「踢館,還有什麼好談的?」

「你就聽我的吧,回頭我再跟你解釋。」

「好吧……」

欒挺不情願的撓撓頭,看著沈驥邁步進了武館,也忙隨後跟了進去。

哥倆進了武館,四下一看,這裡十幾個人打的是太祖長拳,架勢還可以,不過這路拳法主要是強身健體用的,打架的話,好像真沒見有人用過。

有人看到沈驥和欒挺,喊了聲師父,單林回過身來,便和兩人的目光對上了。

「喲,原來是二位少年英雄到了,單某恭喜二位揚名立萬,快請屋裡坐。」

單林滿面春風,笑的就好像踢館成名的,是他家侄子一樣。

他這個態度倒是讓沈驥有些意外,隨即拱手道:「單師傅客氣了,我們兩個無名小輩而已。咱開門見山,今天來,一為拜訪,求個指教。二來,有件事,想問問單師傅。」

「哦,何事?」

「我們聽說您和太極門的谷若虛前輩是好友,但昨天我們登門拜訪的時候,並沒看到他老人家,他的門人弟子們也說不清楚他去了哪,所以我們就想來問問,您是否知道,谷師傅去了哪裡呢?」

沈驥不卑不亢的說道,然後便微笑著站在院子里,靜靜等著單林的回答。

其實,這句話並不是他要問的,而是洛楚容特意囑咐。

單林臉上的笑容果然慢慢凝固了,他乾笑了兩聲,忽然揮了揮手,立刻有弟子跑去,把武館的大門關閉了。

「二位,這件事咱們先不談,既然你們是來拜訪的,那麼,就先說說拜訪的事。不過,你們得拿出點本事!」

單林說罷,手一伸,旁邊立刻有人拿過一桿長槍,他接在手中,隨手一抖,挽起一朵槍花,顫巍巍,寒閃閃,槍如龍,人如松,勢如虹!

沈驥略一思索,卻是走到旁邊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把單刀,在手裡掂了掂。

「單師傅,你槍法了得,空著手,我們哥倆可不是你的對手。今天有緣,咱就練一趟八卦刀,您多多指教,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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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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