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請君入甕
「認輸？」
欒挺一聽沈驥如此說，不由露出驚訝神色，說：「師哥，還沒比試，怎麼就能認輸？」
黃炳章也愣了下，沉聲道：「小子，你什麼意思，是怕八卦掌手黑，老夫擋不住你么？」
沈驥笑道：「黃老爺子太抬舉我們了，跟您老人家伸手，晚輩自認綁在一起也不夠，這跟八卦掌無關，實在是晚輩不敢。我們本來就初到哈爾濱，人生地不熟，身無立錐地，頭頂無片瓦，這要是被您老打個半死，連醫藥費都拿不出，那時豈不是太慘？」
一向耿直的沈驥，這一番逗趣的話說出來，黃炳章先是摸了摸下巴，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小子，看你忠厚老實的，心眼也不少。不過你認輸了，你這位師弟，可不見得認輸哦。要不，咱們還是伸伸手，活動活動？」
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臉上帶著些許興奮。不過，欒挺只不過是容易衝動，他又不傻，一看沈驥忽然認輸，又開起了玩笑，當即嘿嘿一笑，退後兩步，連連擺手。
「不了不了，師哥認輸，我也認輸。原先我打算哥倆一起上，畢竟您是前輩高人，我們就是再來兩個，四個一起上都夠嗆，只不過是為了跟您學兩手高招。現在嘛，我自己和您打，我可怕挨揍，中午吃的范記三鮮餃子，可香了，這要是被您打的吐出來，那可白瞎了。」
說起插科打諢，欒挺的本事可比沈驥強，哥倆這一番話配合的也好，黃炳章本來想試試這倆孩子的功夫，順便活動活動筋骨，因為他天性好武，喜歡跟人動手過招。可他這個本事，在這哈爾濱也找不出個對手來，實際上也沒人敢跟他伸手，所以，他聽說沈驥和欒挺到處踢館，早憋著一股勁，想要過一把癮了。
結果，又落空了。
沈驥師兄弟倆人，誰也不動手，他這個身份地位，又是長輩，總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打，大笑了一陣之後，心裡實在是不怎麼痛快。
眼看欒挺也退了，黃炳章一瞪眼，吼道：「你們兩個小子，剛才吹的天花亂墜的，怎麼一說動手就慫了，既然這樣，那就別在我這裡放那些豪言壯語，洛海川也罷，八卦門也罷，我自有我的主意，你們要是不踢館，那就滾蛋吧。」
這老爺子也是喜怒無常，說著就要轟人，沈驥早料到他會如此，聞言呵呵笑道：「黃老爺子，您莫生氣，其實我們也想能夠得到您老的指點，所謂藝多不壓身，我師父對八極拳一直也是讚譽有加，佩服的不得了，尤其在關外，說起八極拳，您算得上是頭一號。只不過……咱們這個比試，得有個說法，或者彩頭，否則我們兩個上去三招兩式被您丟出大門，那太寒磣了，而且您也沒什麼光彩的，別人只會說，堂堂的黃大鎚，欺負兩個後生晚輩，算不得英雄。」
黃炳章雙手叉腰，眼珠子瞪的溜圓，大嗓門喊道：「少來那些彎彎繞，你不就是想拿話擠兌我，然後占點便宜么，我老人家成全你，說吧，你想怎地。」
沈驥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可不敢擠兌您，只不過事實如此……咳咳，既然您老痛快，那我也不打啞謎，咱這樣，八卦掌講究游身克敵，八極拳講究一招致勝，那麼我們就以一招為限，您老人家在中間站立，我游身穿梭，無論誰先出手，只要一招擊中對方，就為勝，反之則敗，您看如何？」
「一招定輸贏？」
黃炳章跟人鬥了半輩子，什麼陣仗沒見過？可沈驥提出的這個比試方法，他還真就沒聽說過。
「沒錯，一招定輸贏，黃老爺子，怎樣？」
沈驥再次確認了之後，黃炳章略一思索，問道：「那要是一招不中，怎麼算？」
沈驥笑道：「一招不中，也算對方勝。所以誰先出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擊必中，否則就輸。」
黃炳章伸手撓了撓頭，做思索狀，隨後一拍大腿，仰天長笑。
「有趣有趣，我老人家聽懂了，合著就是誰先動手誰倒霉，一招下去，不是贏就是輸，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年輕人腦瓜就是活絡，這種辦法都想得出來，這是給我老人家下套啊。」
「不敢不敢，晚輩怎麼敢給您下套，只不過是實在打不過您，不得已想這個辦法，還求您老待會手下留情。」
「哼，那就要看我老人家的心情，看你們的本事了。」
黃炳章性子雖粗，那也是老江湖了，豈能不知沈驥的算計，這分明是一招請君入甕，故意引自己上當。只不過他自負一身本事，要是跟兩個晚輩過招還瞻前顧後的，那也未免太讓人笑話。
入瓮便入瓮，那又能如何？
再說，一招致勝，這也符合他的胃口，這兩天沈驥和欒挺兩人，把哈爾濱各大武館都打了個遍，如果到了他八極門這裡，一招就把沈驥打趴下了，那八極門豈不是牛大發了？
當然，如果一招贏不了，那麼就算讓這兩個小子撿了便宜，那也沒什麼，反正一招而已，外人只會說他黃大鎚寬宏大度，不跟晚輩一般見識，一招沒贏就認輸，有氣量，是條好漢。
不然的話，真要是跟這倆小子打個幾十回合不分勝負，那才丟人。
黃炳章幾乎是一瞬間就想通了這個道理，當即把袖子一挽，拳頭捏的嘎巴作響，就準備動手了。
欒挺在旁觀看，也明白了沈驥的意思。
師哥這麼做，一是能護著兩人周全，不至於廢在這裡，畢竟一招為限，黃炳章再厲害，也不至於一招就能把他和沈驥斃在這裡。
二來，如果真能抽冷子占他個便宜，那說不定還能贏，這樣的話，也就算踢館成功了。
不過，聽沈驥的意思，他是想自己上，這可不行。
「師哥，咱們倆一起，站陰陽方位，走八卦步法，差不多能成。」
欒挺說著也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要上前。
沈驥卻拉住了他，笑道：「既然咱們跟黃老爺子講好一招為限，那就只能上一個人，兩個打一個，那是萬萬不行的。」
欒挺一愣，道：「那也行，我來，師哥你幫我看著，我要是不行，你再上。」
沈驥搖了搖頭：「說了不能二打一，咱們兩個輪番上，那也不行。這主意是我出的，那就是我來，聽話，看師哥的。」
「可是……」
欒挺還想說什麼，沈驥已經走了過去，他也沒擼袖子，也沒吐唾沫，就那麼隨隨便便的往黃炳章面前一站。
「黃老爺子，這大廳夠寬敞，咱們就不麻煩了，就這吧。」
黃炳章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然笑了起來。
「沈驥，好小子，今天不管輸贏，老夫算是記住你了。不過，我知道你心裡還有話想說，想在老夫這裡討什麼彩頭，你說吧，別藏著掖著了。」
「前輩真是目光如炬，一眼看穿，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
沈驥心中早已想好一切，當下繼續道：「說實話，我們兩個四處找人切磋，為的就是給洛師叔報仇，找出真相，但以我們兩個的力量，很難做到。所以，我們希望能夠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黃炳章不動聲色，緩緩道：「這個好說，洛會長是我的好友，你不說，我也會盡一份力量，至於你們，我此時已經相信你們不會是兇手，否則你們也沒必要這麼折騰。謝清秋那裡，我會去說，讓他不要再為難你們，全力緝兇，才是正理。」
說罷，他不等沈驥說話，又道：「以上這些，無論今天你們是輸是贏，老夫都會幫你們的忙，但我再加一條，如果你們勝了，我奉送現大洋五百塊，你們是用了做生意，還是開武館，我不管，總之，足夠你們安身立命。但你們要是輸了，不好意思，分文皆無，而且你們的踢館就到此為止，從此以後，各家各派，不許再去搗亂。」
沈驥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立刻抱拳拱手，笑道：「多謝前輩成全，一切聽您吩咐。但您的錢財我們不敢要，我師父說過，君子立於世，當與錢財疏遠，否則，必受其害，所以，窮些不要緊，只要餓不死就行。」
黃炳章大笑道：「你師父說的不錯，這句話有理，他還說過什麼，我倒有些好奇了。」
欒挺接道：「我師父還說過，習武之人憑的是一口氣，只要這口氣撐著，精氣神就在，精氣神在，人就永遠倒不下。」
黃炳章不斷點頭，讚許道：「柳泉，不愧是一代宗師，可惜始終無緣一見，你們兩個有這樣的師父，想必徒弟也差不了，來來來，少說廢話，咱們就一招定輸贏，來個一掌定乾坤！」
「黃老爺子，得罪了。」
沈驥說罷，縱身上前，便展開八卦游身功夫，要和這名滿天下的八極拳宗師黃炳章，見個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