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西餐和殺手

馬爾斯西餐店，最早的時候是一家連鎖茶食店，在哈爾濱開有三家店，分別在中央大街，新商業街，果戈里大街。

經營的項目，有各類糕點糖果冰點飲品，都是自製的，在哈爾濱名氣較大，後來又請了前沙皇的宮廷御廚伊萬諾夫，將原汁原味的俄式宮廷大餐，帶到了哈爾濱。

此時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西餐廳里亮起了暖暖的橘色燈光，歐式的裝修風格，牆壁上的巴洛克式浮雕，別有匠心的精緻擺件，都帶著濃郁的俄羅斯風情，讓置身此間的沈驥等人，恍惚有種來到異國他鄉的錯覺。

洛楚容正在很熟練的點菜。

「要一份煎牛排，還有奶油雞脯、罐燜大蝦、紙包小牛肉、番茄牛尾湯、紅酒燴牛舌，再來幾杯檸檬汁，配上麵包。嗯……再加一份鐵扒雞，就這樣。對了，你們看看，還需要點些什麼？」

她說著把菜單遞了過來，沈驥道：「不必了，這些已經很多了，咱們四個人，要不了這麼多吧？」

洛楚容莞爾笑道：「不多不多，這西餐可不比咱們東北菜，都是盤大份大，這些還未必能夠呢，咱們先點這些，不夠的話，待會再加。」

欒挺在旁撓了撓頭，似乎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沈驥看出他的心思，笑著說：「要不你問問，他們這裡有沒有醬肘子？」

洛楚容噗嗤一笑：「西餐廳里怎麼會有醬肘子，不過欒挺師兄要是想吃，明天我讓人包兩份，給你們送過去。」

欒挺有意逗她，笑道：「嘿嘿，師妹盛情，那我就不客氣了，但是誰說西餐廳里就沒有醬肘子的？我聽說那溥儀皇帝，平生就喜歡吃醬肘子，都退位了還常常就著西餐啃肘子咧。另外，醬肘子這東西必須得要前肘，師妹千萬記住了……」

沈驥笑罵道：「你這個吃貨，這頓還沒吃就惦記著下頓了，師父知道了一準得揍你。」

欒挺縮了縮頭，假裝害怕的四處看看，又做了個鬼臉說：「可惜師父不在，那我就趁機多吃幾頓好的吧，等師父要揍我，我也好有力氣逃跑不是？」

眾人哈哈大笑，但沈驥笑了片刻，臉色就漸漸沉了下來，欒挺知道他想起師父了，安慰道：「放心吧師哥，師父不會有事的，指不定跑去哪個老朋友家蹭酒喝了，他的那點愛好你還不知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他只不過是故意把咱們丟出來，歷練歷練，沒什麼好擔心的。」

沈驥微微點頭，卻沒說話，他當然也希望師父像欒挺說的那樣，可能是去哪裡蹭酒喝了，畢竟師父朋友很多，這一次出山，肯定要四處走走的。

但話雖如此，他心裡始終還是不踏實。

修鐵忽然怯怯道：「沈大哥，咱們待會吃不完的話，我能給紅姐也帶一份么……」

沈驥一拍腦門，笑道：「看我，倒把這個忘了，不過這要問你楚容姐，咱們兄弟現在身無分文，就是想請客，也沒轍嘍。」

洛楚容大方道：「那有什麼，小事一樁，我聽說過那位八歲紅的事，也是個可憐人，這樣，咱們待會單獨給她點幾個菜，也順便感謝她多日來照顧你們。」

修鐵很是高興，連連道謝，他知道這一頓西餐花費不菲，如果靠著自己在街上打把式賣藝，恐怕一個月都吃不起一次呢。

說話間，菜品便接二連三的上來了，洛楚容是吃慣了的，其他三個兄弟都是第一次，看的新鮮，紛紛舉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不得不說，俄式西餐的味道，沈驥他們還不是很能接受，只覺吃什麼都帶著一股子番茄味，尤其那道番茄牛尾湯，看起來通紅的，吃起來帶甜的，吧唧吧唧嘴，又有一種特殊的說不出的口感，彆扭極了。

唯有洛楚容最後點的鐵扒雞，還有煎牛排，紙包小牛肉什麼的，還算不錯，很快就掃了個乾乾淨淨。

至於那道紅酒燴牛舌，還有奶油雞脯，基本沒什麼人去動，只有洛楚容吃了一點點。

原因很簡單，欒挺用一句話就解釋的很清楚：這玩意是給人吃的么？

總之，這頓飯對於欒挺來說，算是吃的最糟心的一頓，味道還是其次，主要是連個筷子都沒有，可憐他們幾個好歹也都是武林中人，平時掄刀使劍都挺順手，可現在一把刀子一把叉子，怎麼也擺弄不明白。

好不容易吃了個七七八八，沈驥先放下了刀叉，摸了摸肚子，笑著說：「好久沒吃到這麼豐盛的菜了，多謝師妹款待，回頭哥哥們有錢了，也請你吃飯。」

修鐵飯量小，也不吃了，至於洛楚容壓根就沒吃幾口，全程幾乎都在看著他們吃，見沈驥不吃了，親手剝了一個大蝦，放進了沈驥的盤子里。

「沈驥師兄，這兩天你勞苦功勞，這大蝦犒勞你的。」

「這……」

沈驥略一猶豫，還沒等說話，欒挺從旁邊伸過手，直接搶過大蝦，扔進了嘴裡。

「沒出息。」

沈驥哭笑不得的連連搖頭，欒挺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吃飯嘛，要什麼出息，打架的時候有出息就行了。不過師妹，這西餐廳里要是有白米飯就好了，要不，有白面饅頭也行。」

洛楚容的表情也很無奈，指了指盤子里的麵包說：「西餐裡面這就是主食了，白米飯和饅頭什麼的，都沒有。」

「唉，算了算了，麵包也將就了，這玩意鬆鬆垮垮，連點嚼勁都沒有，真不知道外國人怎麼會喜歡吃這東西……」

欒挺嘴裡嘀咕著，還是抓起麵包塞進嘴裡。

又過了幾分鐘之後，欒挺才算是吃完了，拍著肚子打飽嗝，洛楚容喊侍者結賬，但那俄國侍者走過來之後，卻對洛楚容說了一句讓她很是意外的話。

他說，洛楚容等人這一桌的帳，已經有人結完了。

這就很奇怪了，洛楚容四下觀看，卻不見哪個熟人在這裡，問侍者，侍者只告訴她，在半個多小時之前，一個不認識的陌生客人，替她結了帳。

再仔細一問，是一個中國人，男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他結了帳之後不久，就已經離開了。

洛楚容很是驚訝，沈驥等人也覺得不可思議，欒挺還說，這肯定是哪個仰慕洛楚容的貴家公子，趁機討好，故意替她結賬。

但洛楚容說，進來餐廳的時候她就已經四處看過，並沒有什麼熟人在，也沒有什麼看起來可疑的人，而且幾個人落座之後，一直到吃完，門口沒在進來新的客人。

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

洛楚容又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線索來，只好又買了一份帶給八歲紅的，讓修鐵捎帶著回家。

接下來，洛楚容叫了一輛馬車，和沈驥等人一起上車，返回了道外。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但北市場一帶還有出攤的鋪子，賣的一些吃食，還有燒酒，給那些晚歸的人們。

修鐵惦記八歲紅，先拎著菜回去了，洛楚容是大家小姐，也不宜在外久留，於是也回家了，只剩沈驥和欒挺兄弟倆，一時不想回去，就在北市場街里溜溜達達走了一陣。

走來走去，看見一家賣燒酒的鋪子，門口擺著幾樣沒賣光的小菜，有花生米，茴香豆，蘿蔔乾，還有醬魚乾。

剛才欒挺沒少吃肉，但總覺得還少點什麼，此時見了燒酒小菜，又心癢難耐起來，拉著沈驥就要過去小酌幾杯，順便慶賀兩人開門紅，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在哈爾濱打出了名堂。

沈驥倒無所謂，但兩個人身上誰都沒有錢了，怎麼喝酒？

他正在鬱悶，欒挺卻嘿嘿笑著，變戲法似的從身上翻出兩塊大洋。

沈驥詫異道：「好小子，你什麼時候藏的私房錢？」

欒挺滿臉得意，說道：「你忘了師哥，這是那天你給我的零花錢，我一直都沒動。」

沈驥恍然，笑著說：「你看我這記性，我還以為都給紅姐留下了呢，沒想到你小子心眼多，還留了一手。」

「那你看看，這年頭幹什麼不得留一手，否則到了關鍵時刻，豈不是束手無策？師哥，要我說你這人是挺好，也不能說你缺心眼，有時候你比我想的周全得多，但是吧，要都按著你的路子，咱哥倆今天這頓燒酒就喝不上，人嘛，什麼時候都得給自己留個後路，這兩塊大洋，就是咱的過河錢，你就說你服不服？」

「哈哈哈，你說的對，我服，來來來，咱哥倆很久沒喝酒了，今天高興，就喝它一塊大洋的！」

「師哥你又胡說八道了，就這小攤子，咱給他一塊大洋，攤子都得給咱們。別想那麼多了，來，咱們哥倆今天一醉方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就在攤子前的小桌子前坐下，五十多歲的老闆走過來，給兩人端上了小菜，又燙了一壺燒酒。

於是，沈驥和欒挺兩人，就在這夜色中的北市場，在朦朧的月色下，借著街邊鋪子透出的燈光，推杯換盞，痛痛快快的喝了起來。

一邊喝，兩人一邊回憶著這些天的種種經歷，再說起這兩天踢館的事，說到興奮時，欒挺比比劃划，時而拍桌子，時而摔筷子，嚇的那老闆戰戰兢兢，卻不敢阻攔，連話都不敢說了。

不知不覺，兩人就已經喝下了兩壺燒酒，彼此間微微的都已有些醉意，但興緻卻是越來越好，聲音也越來越高。

慢慢的，夜色越來越濃，忽而一陣風吹過，便有一片烏雲飄過，緩緩遮蔽了月光。

沈驥正喝著酒，忽然覺得周圍黯淡下來，抬頭看看，不由微微一愣。

「師弟，是不是太晚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改日再來。」

「你急什麼，咱哥倆都是光棍，家裡也沒老婆孩子熱被窩，你回去了幹嘛？」

欒挺還未盡興，不肯回家，沈驥搖了搖頭，放下酒杯，起身道：「不行，修鐵和紅姐還在家裡，回去的太晚，他們會擔心，再說酒這東西，喝多誤事，差不多就行了。」

「哎，能誤什麼事，都這麼晚了，待會回家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什麼事都沒了。難不成，你還怕這條巷子里有人會暗算咱們？」

「那倒不是……」

沈驥展顏一笑，但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身後一縷勁風，倏忽間化作一道劈練似的白光，竟在這一瞬間之內，對著沈驥的後背狠狠劈了下來！

有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