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豈為魚肉

第五十章 豈為魚肉

說話間,曾叔慶身形隱入暗中,沈驥和欒挺兩人往前看去,就見在這條衚衕的一側,一個人影緩緩走來。

夜色深沉,月光暗淡,看不清那人是誰,但看其來勢,正是奔著兄弟倆而來。

沈驥提高了聲音,說道:"來的是誰,有話說話,有架打架,沒事的話,我們兄弟要走了。"

黑暗中,對方哈哈大笑起來,回道:"長夜將至,二位少年英雄,不趁此夜色,好好欣賞一下哈爾濱的夜景,急著回去幹什麼呢?"

這人的聲音一開口,沈驥心中頓時一緊,和欒挺對視,眼中同時掠過一絲詫異。

謝清秋。

藏身暗處的曾叔慶,對兩人比劃了一個手勢,悄聲道:「鎮武鏢局街口,我在那等你們,記住,謝清秋不是什麼好人,莫聽他的。」說著,他隨即退去,潛入一條暗巷,悄無聲息的去了。

沈驥知道他還不想和謝清秋見面,畢竟此時是有嘴說不清的時候,更何況,如果謝清秋看到曾叔慶和沈驥、欒挺在一起,會再次對兄弟倆起疑心。

不過,謝清秋深夜前來,想幹什麼?

剛才那些殺手,是否和他有關?

"我當是誰,原來是謝大管家,哈爾濱的夜景雖好,可惜到處都是刀光劍影,我們兄弟倆是鄉下人,看不懂你們城裡人的道道,所以還是離你們遠點,回家種田比較好點。"

欒挺陰陽怪氣的說,謝清秋這時終於走到近前,卻在距離兩人七八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刀光劍影固然兇險,回家種田也不是好出路,如果柳泉師兄希望你們兩個一輩子種田,那就不會讓你們到哈爾濱來了。"

"不種田,打鐵也行,總之吃自己的飯,走自己的路,別人隨便怎麼樣。"

欒挺仍然沒有好腔調,謝清秋微微一笑,說道:"沒錯,吃自己的飯,走自己的路,別人隨便怎麼樣。但如果像剛才那種事情,隔三差五就來一回,請問,你們還能安安心心的吃飯,安安心心的走路嗎?"

"那些人是你派來的,對不對?"

欒挺已經有些要發怒了,沈驥卻搖了搖頭,說道:"不,那些人不是他派來的。以謝副會長的本事,如果要想殺咱們,根本不會用那麼低級的手段。我說的對吧,謝副會長?"

"呵呵呵呵,還是沈賢侄看得透一些,不過,你們都誤會了。第一,我不可能會對付你們,現在八卦門的狀況你們也清楚,為什麼遲遲沒有大的行動,還不是因為沒有可用之人?第二,洛師兄遇害,八卦掌面臨失傳的危機,而你們兩人,和楚容,都是八卦陣正宗傳人,也只有你們才能將八卦掌真正傳承下去。我雖然並非八卦掌弟子,但洛師兄待我不薄,他將八卦門放心交給我管理,我又怎麼能讓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心安?"

謝清秋神情間有著一絲悲傷,語氣更是誠懇得很,欒挺將信將疑,說道:"不是吧,這麼一說,我怎麼聽著你像個好人了?"

謝清秋嘆道:"你如此說,我不怪你。實不相瞞,我這兩天一直都在關注你們的一舉一動,今天夜裡,弟子回報你們遇到襲擊,我立刻帶人趕來,但還是來晚了一步,讓那伙人跑了,不過,總算也有收穫,我抓到了剛才那個帶頭的,只可惜……"

他頗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然後對著身後一揮手,黑暗中,立刻有兩個人抬著一個人走了過來,放在了地上。

沈驥兩人定睛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這人,果然是剛才偷襲沈驥的刀客,也是那一群殺手的頭目。

"怎麼不抓活口,這傢伙很可能跟洛師叔被害有關。"

欒挺跺了跺腳說,謝清秋嘆了口氣說道:"原本抓的是活口,正想問個究竟,誰知他竟然用刀抹了脖子,一句話都沒說,想問也無從問起了。"

"那些其他的人呢?"沈驥抬頭問道。

"都跑了,一群烏合之眾,不知道是誰找來的,我本來想抓個帶頭的就可以了,沒想到他會自盡。"

沈驥走近刀客屍體,細看了一下,只見這人當真是用刀抹的脖子,而且下手極狠,脖子幾乎都割斷了,鮮血染透了衣襟,瞪著一雙眼睛,無神的仰望黑暗蒼穹,死不瞑目。

欒挺咧了咧嘴:"這人對自己下手都這麼狠,也是讓人佩服。"

沈驥沒有吭聲,伸手撫在刀客的眼睛上,讓他閉上了雙眼。

"謝副會長,這麼說,你現在已經徹底相信我們不是兇手了?"

沈驥看向了謝清秋,謝清秋微笑道:"本來是不信的,實際上在我的眼中,八卦門人人都有嫌疑。不過,如果說兩個兇手行兇殺人之後,不逃不走,反而四處干苦力謀生,還想要用踢館的辦法,成名立萬,而且還真的這麼幹了,結果不但得罪了滿哈爾濱的武館,還傻乎乎的跑去吃西餐,渾然不在意別人正在暗中算計你們。如果說你們是兇手,那恐怕也是兩個世界上最笨的兇手了。"

謝清秋這番話說的語氣輕鬆中透著調侃,但不管他說什麼,單從這態度上來看,他已經是真正信任沈驥和欒挺不是兇手了。

"你才傻乎乎的……"

欒挺低低的嘀咕了一句,謝清秋假裝沒聽見,揮手讓人把刀客屍體抬走,又對兩人說道:"我今天來找你們,一是表明態度,二是希望你們能夠回到八卦門,憑你們的本事,真正為八卦門出一份力,將來,這八卦門的執掌者,不是我,而是你們其中的一位。"

欒挺眉頭微揚,沒有說話,而是看了沈驥一眼。

謝清秋的這句話,讓他略略有些心動。

但沈驥的臉色卻是沉了下來。

"多謝謝副會長的美意,但我們兄弟還是想靠著自己的能力混碗飯吃,洛師叔的事,無論我們在不在八卦門,都會儘力去緝拿兇手,替他老人家報仇。至於八卦門的執掌者,不好意思,我們並不感興趣。"

他說罷對著謝清秋拱了拱手,一拉欒挺,居然掉頭就走。

謝清秋眉頭微皺,又在身後朗聲說道:"既然如此,謝某不強人所難,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拿主意。不過,如果有了曾叔慶的消息,還希望你們能夠通知我。當然,並不是說他就一定是兇手,然而此刻他嫌疑難脫,我也一直希望他能出現,把事情講個清楚。"

沈驥頭也不回,夜風中,他的聲音從街頭緩緩飄入謝清秋的耳中。

"有勞你費心了,謝副會長,但我覺得,八卦門的事,終究還是八卦門的人來處理比較好。"

兩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走遠,只留下兩個模糊的影子,也慢慢消失不見。

謝清秋獨自站在巷子里,面色緩緩的陰沉下來。

良久,他深深長嘆口氣。

……

「師哥,我看謝清秋好像挺有誠意,你剛才那麼說,顯然是把他排除出了八卦門,咱們真要針尖對麥芒嗎?」

無人的大街上,欒挺走在沈驥旁邊,憋了半天,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沈驥淡淡道:「謝清秋那人,不可靠,他無非是想讓咱們替他找出曾師叔,同時,也是因為咱們這兩天的事挺露臉,所以他才來拉攏咱們罷了。如果他真有那份心,為何前幾天的時候,對咱不聞不問?如果他對洛師叔是忠心不二,為何洛師妹不信任他,卻要來找咱們?」

欒挺尋思片刻,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師哥,我覺得能坐上謝清秋的位置,如果不懂一些權謀之術,那反倒不合理了。咱們對他無用,他不理,咱們有用了,他就主動找上來,這應該也是好事。再說咱們本來就是八卦門的正宗傳人,為何不趁此機會,干他一番事業出來?否則就憑八卦門現在那個樣子,我看要完。」

「無論幹什麼事業,都要先查清洛師叔遇害一案,這和我們在不在八卦門,關係不大。再說我們現在自由自在,沒有掣肘,反而更容易調查,等真相大白了,再找到師父,不怕八卦門沒人當家。」

「可是,謝清秋畢竟是洛師妹的舅舅……」

「不管他是誰,我都不信任他。」

「師哥,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先看看師妹怎麼說,畢竟,八卦掌的那一半,可在她的身上呢。」

欒挺這句話剛一說完,沈驥霍然轉身,目光爍爍的看向他。

「你究竟是想為師叔報仇,查出真相,還是想得到八卦掌,執掌八卦門?」

「這……」

欒挺見沈驥臉色沉了下來,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下,說:「這好像也不矛盾吧,師父讓咱們來哈爾濱,目的之一不就是讓咱們學全八卦掌,確定下一任掌門嗎?雖然他老人家沒明說,但顯然就是這麼回事啊。你想想,八卦掌現在就師妹和咱們兩個會,如果不能融會貫通,那就面臨著失傳,這是眼睜睜擺在面前的事。當然,我是沒想著什麼執掌八卦門,但我覺得當下的局勢,這個能執掌八卦門的人,應該是師哥你才對。所以咱們現在順坡下驢,先回到八卦門,之後的事就都好辦了,這豈不是好事嗎?」

沈驥仍然默默不語,良久,他嘆氣道:「師弟,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有你的道理。可你把謝清秋想的太簡單了,也把人心想的太簡單了,更把這哈爾濱的水,看的太淺了。如果我們回到八卦門,到時候,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再想這般自在,就難了。」

「砧板上的魚肉……」

欒挺低低重複了幾遍這句話,兄弟倆半晌無言,過了好一陣子,欒挺抬頭望天。

「其實,師哥,砧板上的魚,好歹也算是轟轟烈烈,活蹦亂跳過的,哪怕是下油鍋,也要攪個鍋勺翻天,誰想吃咱們,潑他一身熱油!」

沈驥聞言,露出一絲笑意,但這笑意卻很快消失。

前方,正是鎮武鏢局所在之處。

但四下空寂無人,不見曾叔慶的蹤跡。

「曾師叔剛才是往這邊來的吧,他應該不會走遠。」

沈驥換了話題,一邊走著,往周圍看去,尋找曾叔慶的蹤跡。

欒挺也隨即四下觀看,忽然驚呼一聲,一個箭步竄到牆角,伸手在牆壁上摸了一把。

沈驥走了過去,低頭一看,就見欒挺的手上沾滿了血跡。

再看地上,竟有著一灘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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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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