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飛刀傳書

第六十四章 飛刀傳書

「早打鐵,晚打鐵,打把鐮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一歇,我不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學打鐵。」

清晨,修鐵低低的唱著這首不知在哪學來的歌,手中的鎚子有節奏的一下一下砸在一塊燒紅的鐵塊上,隨著敲擊,那通紅的鐵塊漸漸改變著形狀,看起來有些像是一把刀的樣子了。

欒挺在隔壁院子里打木樁練拳,沈驥站在鐵爐旁邊,看著修鐵打鐵,臉上帶著輕鬆的微笑。

這樣的一個清晨,空氣清新無比,不遠處的屋頂有著炊煙裊裊,四下里雞犬相聞,鳥兒啼鳴,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美好,愜意。

這一刻,沈驥恍惚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回到了山東的鄉下老家,每天早晨,師父背著雙手看兄弟倆練功,屋子裡的鍋中通常會熬著粥,家裡的那條大黃狗會在旁邊安靜的趴著,守著,直到練功之後,一起吃早飯。

那時,日子比現在還要苦一些,每天只能喝雜糧稀粥,玉米面餑餑裡面還得摻著野菜。大災大旱,再加上兵荒馬亂,老百姓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

他清晰的記得,村裡的幾十戶人家,死的死,走的走,到他們離開的時候,就只剩下十幾戶了,而且還都是老弱病殘,沒力氣闖關東,只能在家慢慢的捱,慢慢的等死。

那條大黃狗,是他和欒挺養了七八年的,就在他們離開老家,準備按照師父的囑咐踏上闖關東的道路前一天,狗死了。

狗是通人性的,自打師父柳泉失蹤的前幾天,它就不怎麼吃東西了,似乎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闖關東的路上,人都很難活下去,何況一條狗?

所以,它死了家裡。

葬在了屋后。

每次想起那條大黃狗,沈驥總是會覺得,人如果也能預料到自己的結局,提前做好安排,那樣是不是就會少去很多煩惱?

「修鐵兄弟,你好像說過,你家中世代都是打鐵為生的?」

沈驥的思緒轉了回來,看著修鐵慢悠悠的掄著鎚子,忽然問道。

那一塊燒紅的鐵片,正在修鐵手中慢慢的變成一把刀的樣子,他頭也不抬,嘿嘿笑著說:「是啊,我們家世代打鐵,到我這一代都已經是第八代了,我爹的功夫好,打鐵功夫更好,所以才給我取名修鐵,可惜我功夫沒學好,打鐵也沒學好,要是他老人家還在,一起開個鐵匠鋪,我爹掌鉗,那生意一定很好……」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沈驥嘆道:「生逢亂世,很多時候身不由己,我們都是同病相憐,好在現在有了安身之地,過去的事,不想也罷。等以後的日子好過了,你也長大了,再娶上一房媳婦,再生個兒子,把你這一身本事教給他,那也不錯。」

修鐵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爐火正旺,他臉通紅滾燙,也不知道是害臊還是熱的,對沈驥咧嘴一笑。

「沈大哥,說起我們修家,也是有來頭的呢,我爺爺的爺爺,當年曾經當過太平軍,據說在楊秀全手下當個小官,後來太平軍散了,他就回了鄉,靠著打鐵為生,後來生了我爹兄弟四個,沒想到災荒不斷,餓死了三個,就只有我爹這一根獨苗,結果,到了我這,還是一根獨苗。」

沈驥想做個笑的表情,又笑不出來,安慰道:「那你到時候就多生幾個,不管男娃女娃,生他七八個,到時候你再開個武館,一邊教他們練武,一邊教他們打鐵。」

修鐵笑了,正在此時,欒挺從後院走了過來,擦著臉上的汗,哈哈大笑道:「拉倒吧,就他那個慫樣,你讓他找媳婦,生七八個娃,還不如讓他一夜之間打出五百把鬼頭大刀。」

沈驥也不由笑了,說道:「那可不一定,咱們修鐵兄弟生的俊俏,以後上門說媒的都得踏破門檻,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得排著隊。」

欒挺撲哧一聲,一臉壞笑的擠眉弄眼道:「這麼說的話,那修鐵兄弟一晚上就生七八個娃,也說不準哦。」

兩個人同時大笑,修鐵一臉害臊,這時八歲紅扯著嗓門走了出來,人未至,聲先到。

「哎呀哎呀,大早上的你們就欺負我鐵弟弟,這年頭日子不好過,生那麼多娃幹啥,聽姐姐的,你就生三四個算了,千萬莫要生七八個啊。」

她這純粹是火上澆油,幾個人鬨笑一團,笑聲伴隨在打鐵的聲音中,在這清晨的靜謐中傳了出去,枝頭有喜鵲蹬枝而去,喳喳大叫。

修鐵正愁沒法下台階,忽然抬頭,喜道:「快看,有喜鵲登門拜訪,這說明要有喜事了呢。」

欒挺拉長音「哦」了一聲,故意說道:「那是不是今天就要有媒婆登門,給咱們修鐵兄弟說媒?」

修鐵也實在是忍不住了,索性扔下鎚子,怪叫一聲就撲了上來,跟欒挺嬉鬧在一起。

看著這一幕,沈驥不禁莞爾,等他們鬧了一陣,八歲紅才說:「好了好了,飯快熟了,今天早上熬的八寶粥,你們這兩天辛苦了,我特意多放了大棗,給你們補一補。」

修鐵也停了下來,回頭一看剛才的半成品已經基本報廢了,苦笑道:「算了,我還是抓緊把這一件打出來,本來幾分鐘就快好了,你們非得鬧……」

沈驥道:「也不差這一件了,從昨夜到現在,咱們打出少說十幾把了,等再熟練些速度會更快,還是先吃飯,然後歇一歇,再幹活不遲。」

修鐵只好點頭,幾個人顛顛的跟在八歲紅身後,來到廚房,聞著香味,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沖了進去。

一餐飯罷,修鐵不等休息,就去幹活了,沈驥也要去幫忙,欒挺卻拉住了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回了屋。

不等沈驥問他做什麼,欒挺開口道:「師哥,昨天楚容妹子走的時候,讓咱們當心唐意,你說他今天會不會還來找麻煩?」

沈驥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會,昨天他只不過是替謝清秋傳訊,順便跟咱們扯幾句皮,再說他在咱們手裡吃過虧,想必也不會敢輕舉妄動。」

欒挺道:「那可不是這麼簡單,難道你沒看出來,其實昨天他是追著楚容妹子來的?他一進院我就發現了,那賊眉鼠眼的,四處亂瞄。」

沈驥道:「依你說,他是跟蹤楚容來的,莫非是謝清秋的指使?」

欒挺道:「他要是替謝清秋傳個話,那還沒毛病,可要是聽謝清秋指使,這就不對了。好歹他也是形意門少主,憑啥聽他謝清秋的?不過師哥,難道你沒感覺到,唐意那小子,對咱楚容妹子有意思么?」

沈驥一笑:「這個自然能看得出來,昨天楚容見他來就躲了,走的時候又一臉無奈,說她不想見唐意,這就很明顯了。不過,你難道是想說,唐意會因為楚容,而對咱們……」

欒挺用力拍了下大腿,說道:「沒錯啊,之前那小子就傷在咱們手裡,看他那一副小肚雞腸的樣子,絕對記恨在心,再加上楚容,咱們現在落腳在此地,不比以前了,凡事要小心。」

沈驥笑道:「看不出來,我師弟現在也心細了,能想到這一層。你說的沒錯,現在我們落腳在此地,修鐵兄弟有功夫在身,可紅姐是女流,這裡又是她的家,一旦有什麼變故,我們需當護她周全。如果真是危急,我們哪怕再次流落街頭,也絕不可牽連於她。」

兩人同時點頭,都深以為然。

安靜了片刻,欒挺忽然又道:「對了師哥,我倒是發現,楚容妹子好像對你……有點意思啊……」

他說著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沈驥一愣,說:「別胡說八道,洛師叔剛出事幾天,這種玩笑可別亂開,讓楚容知道,留神她收拾你。你別看她是女子,功夫未必比你差。」

欒挺撇撇嘴:「她再厲害,有師哥你就行了。再說,她要真是你說的那麼厲害,那天為啥在街頭被人追殺,還手之力都沒有,還得咱們救她?」

「這個……」

沈驥也想起那天的事,不由微皺眉頭,隱約間,似乎想起什麼。

但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他搖了搖頭,起身道:「算了,先不說這些,曾師叔還沒下落,洛師叔的事也沒線索,這些事繁雜得很,也不是一時能解決的,咱們還是先去幹活,別讓修鐵兄弟自己忙。」

欒挺點頭道:「好吧,不過楚容妹子也是,忽然要五百把鬼頭大刀,也不知是要幹啥……」

兩人說著話出了門,但剛走出房門,來了前院,忽然一道寒光迎面而來。

這寒光又疾又快,猝不及防,兩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咄的一聲,戳在了院門之上。

兩人心頭大驚,回頭看去,只見一枚系著紅纓的飛刀插在門上,兀自還在顫個不停。

飛刀之上,則帶著一張巴掌大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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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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