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個渣狀元
看著跪在他身前哭泣的兩個小童兒,穆清身子都顫抖了!
妻兒尚在,他不是不高興,但是……
「夫人!」望向冷笑望他的鄭寶珠,他只覺得頭大如斗。
劉婉雲沒死,他娶妻了……停妻在娶徒一年,他,他還『騙婚』了二品禮部尚書之女?此事真坐實了,他名聲盡毀,又得罪高官,還哪有前程可言?
「相公,你當初娶我之時,自言初婚,因為你年紀過長,我父還屢次追問,你均言無妻,如今,劉氏找上門來,不惜五十杖刑也要狀告你我……」鄭寶珠冷著臉,眼睛里跟含了冰碴子一樣,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對劉婉雲,她恨歸恨,卻並不怨,畢竟,就算她無辜,但她確實奪人夫婿,哪怕劉婉雲沒有婚書,她也同穆清相識在前,育有兒女,活不下去了前來尋穆清,想要奪正室之位,這無可厚非。
她因為劉婉雲從妻降為妾,名聲盡毀,是她手段不夠。她恨劉婉雲,只是恨她做的太絕,禍及她家人,並不覺得她最初的行為有錯。
但是穆清……穆清……
明明有妻有子,卻騙她乃是初婚,就算沒瞞他有童養媳兒的經歷,但穆純兒和穆大郎難道是憑空變出來的?前世,劉婉雲氣勢洶洶找上門來,他到躲得乾淨,把黑禍全扣到她頭上,明明是他騙婚在前,欺瞞在後,卻憑一口利舌花言巧言哄得劉婉雲,把所有矛頭都對準了她……
溫雅的相貌,舉世的才華,誰想到他會是個道貌岸然,表裡不一的偽君子?劉婉雲又像瘋狗似的咬著她,弄到最後,本該是首禍的穆清到冰清玉潔,而她——迎頭被潑滿盆污水,洗都洗不幹凈。
一想到前世遭遇,鄭玉珠氣不打一處來,一步步上前,她迎著穆清,幾乎一字一頓的問,「相公,我且問你,這劉氏所言是真是假?」
「你真的在老家娶妻生子了嗎?」
「那你又為何還要到我家中求親?是騙婚與我嗎?」
「這劉氏的一雙兒女,跟你有何關係?他們真的是你的孩子嗎?」
「如劉氏所言,她曾找上門來相認,卻被家丁打將出去,這是真的嗎?是你做的嗎?」
每逼問一句,她就上前一步,逼的穆清額角被汗水浸濕,吶吶不成語,「我,夫人,我……」張嘴不知所言,他屢屢後退,步伐踉蹌,看起來狼狽極了。
「夫君,你說話啊?怎麼不回答?難道這劉氏說的是真的?」鄭寶珠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反而步步緊逼,「劉氏到底是不是你的原配??你心虛什麼??」她厲聲喝問。
「不,不,不是……」被逼到牆角,穆清臉皮抽搐,終於退無可退。
傳喚他來的官差,根本沒告訴他是怎麼回事,他糊里糊里跟著來到宮門前,就被鄭寶珠,疾聲厲喝,那氣勢模樣,不可控制的讓他想起當初求親時,面對的禮部侍郎——他的岳父。
久經朝堂的氣場,二品大員的官威,讓讀了半輩子書的穆清羨慕不已,久久難以忘懷。
妻兒沒死的事實……沒等穆清高興呢,鄭寶珠冷厲的臉就讓他清醒過來,『騙婚』官家女,得罪當朝二品大員,會是什麼下場?
當初家鄉水患,他久尋妻兒不到,只以為她們遇難往生了,他又未跟劉氏登上婚書……求親尚書府時,一時暈了頭,鬼使神差說乃『初婚』……
如今,劉婉雲攜女帶兒找上門來,還擊聞登鼓,狀告他們。
穆清眼前發黑,又急又怕,幾欲嘔血。
他心中急速衡量利弊,劉氏並一雙兒女,鄭氏和名聲前程……「不,不是,劉氏並,並非我妻!」咬著牙,穆清脫口而出。
「不是你妻,為何狀告與我?」鄭寶珠側轉身,瞧了眼滿面驚駭,瞠目欲裂的劉婉雲,開口打斷她的話頭兒,搶先問道。
「劉,劉氏乃,乃家中通房丫鬟出身,紅袖於書房,並非我之妻室。」穆清定了定神,握緊拳頭。
「哦?通房丫鬟?呵呵,相公,你不是說你家農戶出身,過的頗過清苦,還需婆婆下地耕田,供你讀書……竟然還有丫鬟伺候啊?」鄭寶珠諷笑,笑意根本未入眼底,抬手,她指了指依然跪著,卻愣在原地的穆純兒和穆大郎,「那他們呢?」
她問:「相公,瞧瞧這兩個孩子的相貌,足有四,五分像你,尤其是這女娃娃,眉眼間跟婆婆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你別說,他們跟你沒有關係!!」
「這,這……」穆清被問的滿頭冷汗,從未想過鄭氏竟是這樣不依不饒的性子,只得咬牙道:「他二人確是劉氏所生,是……」
「是你的庶齣兒女了?」見他這樣,鄭寶珠就接話。
「不,不錯!」穆清暗自鬆了口氣,點頭應是。
「什麼庶齣兒女,不是的,不是的,穆清!!純兒和大郎是你的孩子,你怎麼能不認他們……」劉婉雲突然哭嚎起來,一邊縱著身子往前爬,一邊破口大罵道。
「這,香,香蓮,你不要胡鬧,你我未有三謀六禮,不是夫妻,純兒和大郎自然是庶出。」穆清初言時,還多少有點心虛,到後來卻越來越鎮定。
「我,我,穆清,你喪盡天良啊!」被穆清一言否認,劉婉雲啞口無言,只是捂著臉『嗚嗚』的絕望哭泣著。
呵呵,劉婉雲,你也有今天啊!以嫡為庶,驟然天翻地覆之感,今生,你也嘗到了吧。
鄭寶珠眸光微暗,仰頭望天。
——
劉婉雲和穆清本無婚書,只是自來鄉間規矩,辦過酒席,過了明道兒就是正頭夫妻。所以,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劉婉雲一慣都以穆清原配自居。
只不過,在外行走了這麼多年,孤兒寡母的,劉婉雲還是長了不少見識,最起碼她已知曉,她和穆清言雖順,卻明不正。
今朝來告官,就是生怕穆清心疼後頭小的,人家家大勢大,壓著穆清不認她們母子,這才破釜沉舟,想著拼一次命絕了後患,根本沒成想,穆清竟然不認她!!!
他竟然說他是通房丫鬟,她的純兒和大郎是庶出!
「穆清,我是你媳婦兒啊,我打小兒背著你長大,給你生兒育女,省吃簡用供起你出息……穆清,你不能這麼對我!」劉婉雲趴在地上,用手錘著青石板,痛哭嚎啕,面上滿是絕望。
現在的劉婉雲,還不是那個后宅里混出來,學了無數手段的深宅貴婦。生在貧家,養在農戶,能帶著兩個小兒輾轉上京,還敲了聞登鼓,被打的鮮血淋漓,已經用盡了她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如今,穆清一句不認她,把她的兒女貶成庶出,她心慌意亂之下,根本無法可想,就本能的使出了田間農婦的撒潑手段。
她哭得可憐,賭咒發誓的,到引得圍觀眾人聲聲稱嘆,切切私語起來。
「唉,瞧這婦人,真真可憐,攜兒帶女的,苦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要出頭了,夫家竟不認了?」
「什麼不認?人家不是說了嗎?不過是個通房而已!!」
「什麼通房?不過是避人耳目罷了,還不是一朝發濟,看不上鄉下老婆?」
「你別胡說,要真是這樣?此婦人為何不拿出婚書?又為何不敢讓穆夫人尋人查證?這裡頭的事兒,說道多了!」
「不過,說起來穆夫人到是可憐,好端端的讓人告了,名聲差點掃地,而且,就算劉氏是通房,她那一雙兒女可是實打實的庶長子,庶長女……你沒聽她說,穆狀元求娶她時,說得是初婚,人家新婚才多久啊,就當了便宜娘……真是倒霉……」
「哪有這樣兒的,瞧著穆狀元挺端正的人品,都有庶子庶女了,怎麼還能……這,這不是騙婚嗎?」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指指點點的,到讓穆清反應過來了。
「劉氏……」他猛然冷下臉,「你無需多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我並非夫妻,就算生兒育女,無婚書禮聘,你算不得我的正妻。不過通房之身,膽敢狀告主母,實在大逆不道……」
知曉如今局勢對他不利,他甩袖道:「劉氏,當初我進京趕考,留你在鄉照顧孩子,家鄉水患,我親自回鄉,四處尋你母子足有兩月余,後有同鄉說見你們被大水沖走……」
「我為你們立了衣冠冢,葬入我穆家墳地,為你們念經祈福,守了一年整才另行求娶……我對你們仁至義盡,你為何要害我?毀我名聲,告狀我妻?」審時度勢,到打一耙,穆清從來用的順手。
他不是一個純粹的壞人,卻實在利己主義,不管對象是誰,只要影響到他,他從來都是不留情的。好不容易中了狀元,將要出頭,他不能任由劉婉雲毀了他的名聲,讓他上進無門。
「我,我就是你妻子啊,我,我沒死啊!」劉婉雲茫然的哭喊著。
「爹爹,你別不認我們,我和弟弟都是你的孩子啊,我,我們走了好久,歷經了好些艱難才到京城找到你,爹爹,嗚嗚嗚……」穆純兒跪在地上,稚嫩的臉上布滿驚恐之色。
「哇……」穆大郎感覺身子被勒的生疼,「娘,好怕,姐姐,我疼……」他哇哇喊著,臉上滿是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