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王爺，你怎麼看？
「老臣無話可說。」
丞相大人深深地俯拜下去，腦門頂著地面，沒有推脫，把所有的罪名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去，「全怪老臣一時糊塗，對不住聖上的多年倚重……老臣罪無可恕，單憑聖上發落。」
說著，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顯出了幾分年邁衰朽的意味來，「只是，稚兒無辜。千錯萬錯全是老臣一個人的錯，萬望皇上明察，勿牽連罪臣家人……」
「爹！」
雪無痕喉頭髮緊，帶著濃濃鼻音喊了一聲。
聽到這裡，雪飛霜也忍不住了，帶著哭腔，跟著喊了一聲爹。
面對著家人的流淚哭泣，丞相大人依舊保持著跪得筆挺的姿勢，紋絲不動。
「王爺，你怎麼看？」
皇帝突然開口發問，發問的對象卻是北宮濯。
北宮濯站得筆直，只一低頭拱手，「臣謹聽陛下安排。」
人犯他是交給皇上了，證據也全都悉數上交了……接下來的事輪不到他去插手，他也非常知趣的沒有打算要去插手。
皇上搖了搖頭，看樣子是並不大滿意他的這個回答，「你被他們害了一次，差點兒連性命都丟了，朕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定要還你這個公道……你有任何想法，都大可說出來，朕必定會考慮你的意見。」
這話說的真是慈祥又親切……跟皇上年紀輕輕的樣貌一點兒也不相符呢。
北宮濯遙遙望著端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北宮凜，這個跟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他的小侄兒，才發現那個從小體弱多病，連走得快了都會氣喘咳嗽的小病秧子，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變得讓人覺得陌生了……
莫非，前輩段然逆天改命，不僅改了皇帝北宮凜體弱早夭的命格，還改了他的性子不成？
雖然現在當著丞相他們的面兒，皇帝表現的對北宮濯愛護有加，但是別忘了，先前在北宮濯含冤入獄，事情尚未明朗的時候，同意將自己的叔叔斬首示眾的那個人，也是皇帝……
那個時候怎麼就不見他念著血脈情分了呢？
現在說什麼要還北宮濯一個公道，莫不是想著狠狠虐死丞相大人一家報復？但是畢竟丞相亦師亦友，輔佐多年，生怕有損自身形象不好開口，所以才打算借著北宮濯這個受害者的口，來幫著定個牽連滿門的重罪。
果然，帝王心，海底針，此話著實不虛。
見皇上執意要等自己開口拿個說法，北宮濯知道不好再繼續推拖下去。
斟酌了一會兒后，北宮濯慢慢說道，「此事牽連甚廣，影響惡劣，便是陛下宅心仁厚，此罪也著實是不得不定……」
他方才說到這裡，那一邊的雪無痕便已經是不顧自身形象，恨恨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在雪無痕看來，自己明裡暗裡的坑了北宮濯那麼多次，甚至還差點兒要了他的性命……現在，蘇小小也被自己偷偷摸摸的毒死了……這麼多件事兒，樁樁件件的加起來，北宮濯能饒過他們？
瞧瞧，他不是說了什麼，此罪不得不定了嗎……
說的多麼冠冕堂皇，還不就是想讓雪家滿門抄斬嗎？
反正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不如痛痛快快的罵這個世界一頓，然後體體面面的去死！
北宮濯不管眼睛都快要冒火的雪無痕，繼續朗聲說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丞相大人勾結反賊一事，證據確鑿。然而後宅女眷，向來不允插手朝中任何事，臣料想，丞相府內的女眷定是毫不知情被連累了的……皇上賞罰分明，不若放府內女眷一條生路，也好彰顯陛下仁厚之心。」
這也算是變相的為丞相府里的人求情了……
若能保下府內女眷，至少丞相夫人和雪飛霜是可以躲過一劫了。
但是……
一道凄厲的聲音響起，有人聲聲泣血的悲鳴一聲：
「不，老爺，妾身願隨你一道赴死……」
北宮濯不過只是提了個建議，然而丞相夫人便已經是言辭激烈的表示了反對。她扭動著身體拚命往自家夫君身上偎靠過去，流著眼淚，拚死也不肯同自己的丈夫分離。
她一個婦道人家，離開了男人，在這世道，哪裡還能夠活得下去呢？
丞相夫人不敢想象自己獨立生活的畫面，那種生活因為從來沒有經歷過，所以對於她而言，充滿了陌生，挑戰以及恐懼。
丞相大人和雪無痕則是同時愣住了。
他們想象了無數種北宮濯會落井下石的畫面，卻是唯獨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不計前嫌，好心的放他們一馬。
莫非那北宮濯暗地裡還打了什麼別的壞主意不成？
丞相大人和雪無痕父子倆黑心黑了一輩子，他們自己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向來是不吝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的……
不過，能少死的話，自然還是少死一點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皇帝把北宮濯說的話，翻來覆去在心裡頭琢磨了好一會兒……
如果只殺丞相府的男丁的話，似乎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畢竟女眷就算再多，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不怕將來她們因為記恨，而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在皇上看來，只要斷了這個家族的所有男丁，就算是讓這個家族絕後了，既然是後繼無人，自然不怕會有什麼雪家的後代去動搖北宮家的江山永固。
斬草除根，但是沒說非要連周圍的花朵兒也一併斬了去的吧？
既是消除了危險，又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明君的好名聲，這筆買賣不虧。
如此看來，北宮濯的提議，似乎是可以採納的呢……
皇帝笑了笑，因為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所以臉上忽然又露出了善良柔和的神色來，「王爺此言甚是，朕也相信，丞相府內女眷，都是冰清玉潔的清白出身，自幼教養得當，不會有那樣邪惡的心思，故而，朕絕沒有要為難她們的意思……」
冰清玉潔、清白出身、教養得當……意思就是，她們都是膽小懦弱之輩，自小家裡約束得緊，可能是踩死只小螞蟻都會良心不安的那種好姑娘，干不出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來，既沒那個腦子，也沒那個膽子。
「不過，既然丞相夫人一心求死，朕感念她誓死追隨夫君的忠貞，願意滿足她的心愿，予以准奏。」
由此，關於丞相一家人的處分就如此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