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不卸妝的小丑
天上的煙花還在繼續，在封行焱身邊，無數家庭聚在一起抬頭欣賞，驚嘆著，感慨著過去的一年，只有封行焱形單影隻，圍著遊樂場去尋找某個人的身影，大腦飛速轉動。
——為什麼她會打扮成小丑呢？她突然說要玩遊戲，用意是什麼？
商臻對老城區這麼熟悉，證明上輩子，她在這裡生活過，她或許是在躲避什麼人，而老城區魚龍混雜，是她最好藏身的地方。
她之所以沒有躲去外地，或許是因為在海中，還有她牽挂的東西。
假如要至她於死地的人有權有勢，她為了不被找到，除了用假身份，別無選擇，而假身份是不能通過人才市場審核的，她就像沒有身份的黑戶，只能做一些非正式工作，掙一些辛苦錢，就好像剛剛看到的魔術師……就好像小丑？！
所以商臻扮作小丑，是因為……她上輩子也做過小丑的工作？他是想讓他了解她的過去？
封行焱猛地停下腳步來，他的心臟不停的抽痛，因為他的猜測，而感到窒息。
若是上輩子臻臻在遊樂園工作，但是她不會魔術，不會雜技，不是天殘，不能靠殘疾來博取同情，靠販賣糖果來掙錢，她甚至不能露臉，那她就算扮成小丑，要如何掙錢？
封行焱突然回頭，跑向他之前跑過的一個地方。
一個很大的沙地中站著一個人，很多人圍著她，他們手裡都握著各種各樣的彩色顏料包，然後狠狠的朝沙地中那個人打過去。
這是一個發泄場所，一個顏料包一塊到二十塊錢不等，但是卻能在沙地中那個人身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迹。
而且不同的顏料包打在身上的痛感不一，會給人一種施虐的快感。
沙地里的人也可以躲，但是在眾多人的圍攻下，她身上的顏料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畫著小丑妝容的臉上，笑容是定格了的，所以就會給人一種，怎麼打她都在笑的錯覺，這加重了客人的不甘心，買更硬的顏料包砸她！
而且因為沙地里的人，被人怎麼砸都一聲不吭，好幾次被打得一個趔趄，最後也只是站起來繼續躲，這更加刺激了人的挑戰欲，各種各樣的顏色在她身上炸開，她臉上的小丑笑容那麼經典，雙眼比星光還要耀眼。
「帥哥，要參與驅趕邪惡小丑的正義聯盟嗎？我這有很多武器選項，油墨包打人最疼，也最貴！二十一個，這裡還有顏料包，顏料水，價格都不一樣，你要不要試試？很好玩的！」
一邊的攤主也化著小丑妝，笑著朝封行焱推銷。
封行焱被他的聲音驚醒，突然發瘋一樣的撥開人群，朝沙地里衝過去！
「誒？你干什……」老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龐七堵住了嘴，封家的人接二連三的出現，阻止了施虐的「正義之士」，一時間不滿聲不斷，但是封行焱卻不管了那麼多了！
最後一個鮮紅的油彩包重重的打在小丑的頭上，她的頭被打得一歪，濃稠得像血一樣的顏色從她的額角流下來，她臉上的妝容在笑，她的眼睛也在笑，似乎在說：你終於找到我了。
封行焱的眼眶驟然紅了，他伸手去擦她的臉，但是一層層的顏色怎麼擦得乾淨？她就像個供人玩弄的小丑，在社會的最底層掙扎。
「為什麼？」
封行焱的聲音都在發顫，他看著商臻，眼裡滿是不懂，他之前之所以看一眼就跑過，就是認為商臻不會去做被人打的那個，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
「這，就是我上輩子的掙錢方式啊。」商臻捧著他的手，平穩了一下呼吸，才輕聲說道，「當初我在外面逃亡過一陣，可是最後，一種強烈的念想支撐著我回到這個城市，那時候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能和你在同一片天空下活著，就是我絕望的人生中，唯一的信仰！封行焱，你能感受到么？我那麼愛你，愛到罔顧生命，你能感覺到么？」
商臻笑著將他的手移到她心臟的位置，重重按著，臉上的笑容都那麼幸福和滿足，就好像真的已經別無所求了一樣。
「爸爸死了，商家倒了，萬家和易家聯手找我，為了不給乾媽帶去麻煩，我沒有去找你，所以我成了老城區永不卸妝的小丑，用被人泄憤來掙錢。」
商臻笑著搖頭，「其實真的是怕麻煩么？我只是不敢再出現在你面前罷了，我一無所有，還毀容了，愛你，讓我的自卑刻進骨髓，可我不能放棄，對你的感情已經是我唯一剩下的東西了！我不能放棄，可是，你問我最後為什麼不愛你了？」
周圍鬧哄哄的，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封行焱突然捂住她的嘴唇。
「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不愛的，他還有機會讓她愛他，一定還有機會。
「不，我要說。」商臻眯著眼笑了，「那一次，你帶著你表弟過來老城區考察，想將這一片全部吞下，建成海中市最大的別墅帶，當時，你表弟買油墨包砸我的時候，你沒有認出我來……」
商臻摸了摸自己的臉，幽幽說道，「可是看到你，我卻呼吸都停止了！我害怕你看到醜陋的我，所以一直低著頭，不躲，也不吭聲的被人砸，你知道么？那時候，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你是那麼的英俊高貴，就好像天神一樣，前簇后擁，身邊還有人給你開路，而我是一個不敢卸妝的小丑……當時，你表弟笑著問你：大哥，你說她怎麼不躲也不叫，該不會是個傻子吧？正在和別人議事的你，只是皺了一下眉頭，用一種很不耐的聲音說；不要玩那種東西。」
商臻的手握成拳，牙關咬緊的看著他！
「不要玩那種東西？！」
封行焱被她的眼神逼退一步，她輕聲笑了，「從那個時候，我才突然明白，已經墮落成泥的我，我的喜歡，對你來說，都只是污點罷了，不，應該說，我的存在，就是個污點！」
「不是的！」封行焱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一遍一遍大聲反駁！
「你不是，你不是！對不起，臻臻，我再也不問了，我再也不問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