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淑妃之死
婉菁轉首看玄拓輕皺的眉頭,終隱忍不住。
「是母妃淑妃沒了。」說話間已淚眼婆娑,早先對淑妃的那點子怨懟早已被玄拓的真誠相待而偷偷磨蝕掉了。
「什麼?」淑妃雖只是玄拓肉身主人的母親,但還是令文澈的心為之一顫,必竟這肉身與淑妃乃是血脈相連。
玄拓的俊顏剎時陰翳,仿如雨前沉沉欲墜的天際,是誰在他昏睡的時候殺死了母妃?是誰這樣的陰狠,竟是要超盡殺絕?
彼時轎輦已至坤儀宮外,玄拓的面龐忽地一掃陰翳,轉眼如初,淡定從容,扶著清福的手下得轎來。婉菁徇著石砌的台階,輕移蓮步緊隨在玄拓身後。
那遙遙紅毯的盡頭,高高在上,著九龍黃袍,居中而坐的正是玄拓強度給他的記憶里的那一位聖上,國號宣統。
「兒臣玄拓參見父皇,參見老佛爺。」
「臣妾婉菁參見父皇,參見老佛爺。」
異口同聲的齊聲問候,卻再一句客套也無。玄拓只待有人可以告訴他有關他母妃的點點滴滴。
「起吧。」宣統威嚴的起身,竟直奔兒子玄拓而來。
「拓兒,去跟你母妃道別吧。」話語間是無盡的滄桑與無奈。
「是,兒臣這就前去,婉菁你就留下陪老佛爺說會話吧。我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去見母妃。」玄拓說完,已徑自出了坤儀宮,直奔其母妃淑妃的藕荷宮。
疾步如飛,恨不得長了翅膀。
宮門外,是記憶里遍尋不著的兩個小太監,物事人非嗎?
剛要踏入宮門,卻被攔住。
「王爺止步,娘娘的靈柩在延生殿。」
「為什麼在延生殿?」記憶里延生殿的靈柩是入不了妃陵的。
「這……」小太監支吾了。
「快說,否則小心你的腦袋。」強忍的怒氣似乎乍然頓開,直想找一個人墊背傾瀉。
小太監似乎是怕他著惱,垂首低低道:「娘娘是一條白綾自縊而亡的,所以……」
「所以什麼,快說!」他哪還能受得了小太監的慢吞吞,急急催促。
「所以依宮中的規矩只能停棺在延生殿。」一口氣說完,小太監摸了摸頭上的腦袋,已一頭一臉的汗了。
「前面帶路,帶我去延生殿。」記憶中似乎沒有延生殿這個地方。玄拓真的不識得延生殿的路。
二十一世紀的文澈雖是個京劇的角兒,卻從來不看也不演那些婆婆媽媽的古文古戲,所以竟不知道這古代的後宮原是女人最哀怨的愁腸,也是無端起風波起紛爭的最難耐一隅。
繁華盡頭是寂寥,是冷月斑駁無人伴的凄涼。
延生殿里野草叢生,青松鬱郁,風乍起,直抖落草尖的輕顫,松果嘭然落地,驚了樹上的鳥兒剎時衝上去霄。
紅漆的門大開著,清鳳與碧芸似正欲從紅漆的殿堂而出。
抬首看到玄拓,雙雙盈盈福了一福,「王爺來了,娘娘可等得急了呢。」說話間已淚如泉湧。
進得殿來,一副紅棺泛著檀木的香氣停在殿中,一幅小像擺在堂前,檀香裊裊,玄拓仔細看了淑妃娘娘的小像,只覺那眉眼竟同他二十一世紀服藥而亡的母親秋芬有三分的神似。
人世間似乎真有輪迴吧。或者玄拓和淑妃就是千年之後的文澈和秋芬。
死者已逝,而生者又如何?拚卻了餘生終也喚不回一次生命。
痛……
心真的很痛……
輕輕接了碧芸手中的香,點燃了插在香壇中,只盼這異時空的母親一路走好。
頹然坐在棺前,「母妃是怎麼死的?」一字一字的堅定道出,心很沉很沉。
清鳳輕移前一步,娓娓道來。
原來那一日玄拓昏迷了三天卻未有醒轉的跡像,宮中人等皆恍恐,謠言四起。
很多人說是四皇子派人謀殺了王爺,只礙了皇后的身份不敢明言。
那一天早朝散罷,皇上便刻意留了幾位皇子與娘娘商議對策。豈料四皇子為了撇去嫌疑竟建議用大婚給王爺沖喜。
娘娘細想之下,也覺頗有道理,便就允了。然這新娘的人選卻成了最棘手的問題。
娘娘靜坐苦思了良久,終於選定了秦婉菁。皇上和四皇子卻強烈反對,必竟四皇子已是他們內定的太子,而秦婉菁也是他們早已選定的心照不宣的太子妃。
娘娘回至藉荷宮時已心焦如焚,只閉目斜倚榻上半寐,未待片刻,卻喚碧芸幫她換了一身象牙白的素凈裙裝,簡單一個如意髻,除一支梨花插在發間,再無其它佩飾,便隻身一人前去了太后老佛爺的罄寧宮中。只不讓我與碧芸相伴。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後娘娘回來了,滿臉輕鬆的笑意,似乎一切都已安妥。我與碧芸心下已瞭然,忙商量著為王爺操辦大婚的事情。
娘娘便去了內室,原以為她只是去更衣,便未跟進去。
良久,我與碧芸正忙亂間忽聽得內室里桌椅倒地的聲響。
待進得內室,那一條長長的白綾上娘娘似乎已沒了氣息,手忙腳亂的解開白綾下的娘娘,使力的掐著人中,眼見娘娘睜開了雙眼,眼神只輕瞟了近處的方桌,緩緩點頭後人便再無了生氣。
娘娘沒了之後,半個時辰內太后就請聖上下了聖旨,赦宰相秦千莫的千金秦婉菁與王爺大婚沖喜。
現如今親眼見王爺已安然無事,奴婢便再無牽挂,只隨娘娘去了。
清鳳說完人早已泣不成聲,一頭撞在殿前的供堂桌角上昏死過去。
看來娘親與太后一定有著一番不尋常的交談,只是如今除了太后卻再無旁人知曉。
也罷,總有雲開霧明的那一天吧。
看向清鳳,玄拓一陣悲涼,倒真是一個少見的忠僕。
輕探鼻息,氣息猶在,安穩沉著。
無事。
心下安然,「碧芸,去叫了太醫來為清鳳診治。」
不多久,太醫已隨碧芸到了延生殿。碧芸回來時已取了一紙封好的書信在手上。
遞與玄拓后,便直奔清鳳而去。
玄拓執了信走出殿外,那一紙書箋似有千金重,彷彿是淑妃生前的寄託和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