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蠱如戲
箭傷尚未完全好,所以玄拓還不能騎馬,依舊是坐了八人大轎回府。
轎夫健步如飛,回到府中的時候夕陽西下,正是黃昏時。
氤氳的陽光灑在府中的角角落落,這佑大的院落沉寂的彷彿風雨欲來般難耐。
滿目依舊還是大婚之後的那份喜慶。
心裡不免起傷感,輕聲道:「清福,府中上下,為母妃戴孝。」
「是,奴才這就去辦。」清福自知玄拓此時的心意,哪有不速速辦理之理。
一聲令下,肅親王府,所有大紅的喜聯和紅紗全部撤下,轉眼滿府已皆是白衣素服。
忽而又想起一事,忙囑咐道:「清福,去查一下為什麼今天皇后沒有出現在坤儀宮。」
清福輕瞄了一眼婉菁,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未說,「奴才這就去查。」說完人已轉身走了。
「你早知道,是不?」他玄拓倒是低估了這個臉上寫滿純凈的女人的頭腦,她的戲演的更勝一籌。
「是又如何?我恨她,是她毀了我一生的幸福。」婉菁的臉上寫滿了倔強。如果不是她,她可以安穩的做她未來的太子妃,不為了權利,不為了江山,只為了那一份珍藏心理由來已久的愛戀,玄卓,是她的初戀,是她的最愛呀。
「看在你早上素衣素服的份上,這事算了,誰也不許再提起。但由今天開始你禁足在王府中,沒有我的同意不許踏出半步,否則……」心突然又痛起來,仿似多年前那個六歲的小女孩正燦然的對他微笑,這是玄拓記憶里最最清晰的一幅美圖,他直覺婉菁就是她呢。
罷了,隨她去吧。
「王媽,叫兩個丫頭隨小玉一起去把王妃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搬到怡心院去。照府里的規矩,一樣東西也不能短了。」
「是。」王媽規規矩矩的應道。
起身至了書房,清福已畢恭畢敬地等在門邊。
「查到了什麼?」玄拓頭也不回的問道。
「自從娘娘自縊那天開始,皇后就抱病不出宮門半步了。這倒不符合她一貫的作風了。」
「派人密切注意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告訴我。」
「是。可是王爺,那件事情呢?因為你的落崖已推遲了三天了呢。」清福小心翼翼的低聲問道。
文澈皺眉了,這玄拓還真是不簡單,如果不是那一箭的暗箭傷人,如果不是他文澈的附身,也許玄拓又是一個『李世民』了,又一個『玄武門』事變早已血染了赤瀾那厚重的宮門。
可惜此刻只這肉身是玄拓的,除了抹不去的玄拓的記憶,所有的思維和決斷都是他文澈,他無心這太子之位,無心那至高無上的權利。他只想借這肉身過他逍遙快活的屬於王爺的日子。
只是為了這異時空里為他捨棄生命的母妃,他不能舍了這一切做個鴕鳥,而不管母妃一族的生死與沒落。否則,他文澈連這王爺的位置也不留戀。
聰明的人只能註定在矛盾中剪熬,在痛苦中用心飛翔。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否則,殺——無——赦。」威嚴的下達著指令,再不理清福的反應轉身進了內書房。
「王爺,晚上宿在哪裡?」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他幾乎忘記了那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妾。他文澈從來不缺女人,也從不挑剔,只要夠冶艷就來者不拒,然而那些女人卻從未有呆在他身邊超過一個月者。
女人,他從不抗拒。這一點倒是與玄拓不謀而合。
「用了晚膳再說。呆會兒把紫鷺、襲紋、青雁、梅芳,還有王妃全部叫齊了到正堂一起用餐。」
「是。」清福一臉的疑問沒有逃過玄拓的眼睛。
王府里似乎從沒有過一家人吃團圓飯的先例。王爺,他醒來后,似乎變了許多……
淑妃正在喪期,晚膳一應的素食,卻滿滿的擺了一桌,還真不是普通的浪費。
梅芳偕襲紋一同而來,只未聞聲先聞其笑,這女子定不是什麼好出身。玄拓的記憶里這女子竟是一片空白。看來也不是個重要的角色。
罷了,模樣還不錯,今晚就拿她小作文章吧。也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王爺,難得一大家子能夠聚在一起,真是託了王爺的福了。」不知梅芳是在埋怨還是在調侃他。
而後是一抹淡青閃進大堂,「哎喲,妹妹們早都到了呀,姐姐我是遲到了,來,先罰酒一杯。」說著已端了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倒是說不盡的豪爽。
「青雁放肆了,青雁給王爺請安。」怪不得一身的淡青色,原來是青雁。
「坐吧,清福去著人看一下,王妃和紫鷺什麼時候到?」
「不用了,我們到了。」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紫鷺。
「臣妾走在路上,恰巧遇上了王妃,便一同前來。來,王妃請上座。」這女子倒是個乖巧懂事的主。
婉菁靜靜落座,低首用餐,任四位小妾你來我往,明槍暗鬥,只不關她的事情。
自從那日聽到小玉說起玄拓的花心,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以靜制動,隨她們去吧,反正她也不想爭寵,更無意爭寵。
這肅親王府中的酒是上等的瑤台酒,酒香怡人,不喝那才叫浪費。
飯畢,玄拓似乎因貪杯而臉潮紅,不經意的拉起清芳的手,「清芳留下,余等都回去吧。」說罷,手已不規矩的撫上了清芳的俏臉。
婉菁只當未見,紅著臉退了出來。
一行四人一下子擠在門口,襲紋口氣酸酸的道:「原也不是什麼好貨色,王爺就是對這樣的人才上心呢,你說是不?王妃。」
婉菁苦笑了笑,何苦把氣撒在她身上呢。
「自古男人最忌妒婦,我想妹妹不是這種人吧。婉菁自知家世淡薄,容貌普通,委實配不上王爺,卻不巧竟坐了正室一位,少不得要為王爺分憂,再有以下犯上者,別怪我不客氣了。」一番話言辭犀利,直說得襲紋一聲也無。
啪……啪……啪——
掌聲乍起,「不愧是本王的王妃,明日起這王府上下,不論大小,一應家事就全憑王妃作主,你們,可曾聽清楚了。」說著幽眸中精光一閃,沖著婉菁眨眨眼睛,「有勞王妃了。」
紫鷺、襲紋、青雁只暗叫不好,卻不敢當著玄拓的面再有異議,只得各自回房。只清芳依舊斜倚粘膩在玄拓的身上,親熱的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小姐,我就說姑爺是個花心的主,你還不信,你看,現在什麼都清楚了,大婚才三天,心就不在小姐身上了呢。」小玉直為主子叫屈。
「小玉。」一聲輕喝,小玉吐了吐舌頭再不敢造次了。小玉哪裡知道婉菁不過是只擔了一份虛名而已。
「小玉,去睡吧。」除卻外衫,雪白褻衣柔軟的緊貼在肌膚上,一雙眼眸默望著這陌生的房間,了無睡意。這三天竟是有些習慣了玄拓在身旁的感覺。
想起他與清芳的背影,沒緣由的竟有些酸酸的感覺。
父親,假如我可以完璧,女兒還可以全身而退嗎?女兒只要自由啊,難道這只是女兒的奢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