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卧床生病
根據易先生的安排,榮祥開始在家中卧床生病。
榮宅現在亂的翻了天,榮老爺剛剛歿了,榮家又死了老大-------是在路上被人打了冷槍,都說是日本特務乾的,因為榮老爺生前一直不肯同日本人合作。這已經是一場慘劇了,誰知高潮隨後才驟然到來--------榮家二少爺發現了二少奶奶的姦情,一氣之下槍殺了二少奶奶,然後自己也飲彈自盡了。至於那姦夫呢,乃是榮家的一個汽車夫,姦情暴露之後便逃了個不知所蹤。這件事說起來頗不好聽,馮家死了個小姐,雖然心裡不甘,可也就不好到榮府去鬧了。幾天之內榮府的主子幾乎死絕,榮祥看好了時機,便仄仄的起了床,雖然神情開始時很倦怠,但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很快恢復了常態。
喪禮完后不久,榮祥有一次質問易仲銘:"為什麼要殺馮惠珍?"
易仲銘笑笑:"因為你在人後做的那些手腳,她都知道。你們永遠不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時間久了,她就會恨你。那時候,就危險了。"
榮祥啞然無語。
榮家剩不下了幾個人,住著那發生過血案的空曠宅子里,大家都覺著有些心驚肉跳。過了一個月,榮家全員搬去了城北一座四層樓房內。樓是俄國式的,外表造的巍峨,榮祥看了,據說是表現的很滿意。
然而,對於今天的勝利,榮祥還沒有付出所答應的代價。
他和易仲明都不挑破。只是這樣曖昧的耗著,一刻一刻的捱下去,最後還是有一天,易仲銘開了口,他提出那個要求時,榮祥表現的滿不在乎。然而真到了床上,他開始控制不住的驚恐起來。易仲銘再為他脫衣服時,很明顯的感覺到了他在發抖。
"你害怕?"易仲銘問他。
"有點兒--------不過沒有關係。"榮祥微微的皺著眉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知是因為不好意思,還是因為緊張。但隨後,他便閉上了眼睛,做視死如歸狀。
雙方都沒有經驗,所以將這場性事演變為一場酷刑。事畢,易仲銘覺得毫無趣味。榮祥則趴在床上,雙腿間鮮血淋漓。易仲銘從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口袋裡掏出手絹,想給他擦一下,誰知剛剛碰到那裡,榮祥便瑟縮了一下,發出一聲極低的嗚咽。易仲銘以為他是在哭,便過去看了看他的臉,只見他一頭短髮都汗濕了,絲絲縷縷粘在額頭上。面色青白,稜角分明的嘴唇也失了血色。
多麼可憐呢!易仲銘平靜的想。他把手放在榮祥的後頸上,然後沿著脊樑緩緩的撫下去,從高到低到高,優美的曲線。從未見過成年男人會有這樣的皮膚--------讓人想起最上乘的絲綢。
事隔很久之後,榮祥再想起這痛苦的一天,只是覺得有些飄飄緲緲的荒謬,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當然,那時他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化,是后話了。
此時,易仲銘穿好衣服,像名紳士一樣俯身吻了榮祥的面頰,柔聲道:"你好好休息,要我讓小孟進來嗎?"
榮祥費力的把頭扭過來,以便自己能看到他:"讓他進來。"在這場交歡中,他是受害者,所以有理由用較為冷淡嚴厲的語氣來回答。
易仲銘果然沒有說什麼,帶著他一如既往的哀傷微笑,他走了出去。他知道榮祥正凝視著自己的背影,他還知道榮祥其實並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而對自己心存怨恨,榮祥就是這點好,很認命,對於自己能預料到的下場,無論壞到什麼程度,都不會抱怨。
小孟靜悄悄的走進來。他是個二十歲的青年,娃娃臉,所以看起來還有些孩子相。看了看橫在床上的榮祥,他並不露出吃驚的神情。徑自走到這卧室連著的浴室中放熱水,水聲嘩嘩的響起來,他挽起袖子,走回床前,將榮祥攔腰抱了起來,倒是有一把好力氣。
坐在浴缸里,榮祥先是痛得咬緊牙關,那熱水泡了傷口,疼得讓人發瘋。後來他突然意識到此時周圍沒有旁人,便突然抬手捂了嘴,低下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他是說哭就哭,毫無過渡,所以小孟愣了一下,隨即恢復沉默。他自己心裡清楚,榮祥在自己面前向來是沒有任何避諱的,可這種行為的出發點並非是因為親昵信任,而是因為......因為榮祥根本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
他八歲那年就被買來侍候榮祥,跟了榮祥十二年,他原來的本性,是早就被磨滅的看不出了。生存的意義,似乎就是做榮祥的手,做榮祥的腳。他能領會榮祥的每一個眼神,榮祥成天的不同他說一句話,雙方已經心有靈犀,不點也通了。
榮宅的旁人,嘴裡說不出榮祥的什麼不對來,可是心裡總覺著他涼陰陰的捉摸不透,所以也不大敢到他面前討好拍馬,連帶著小孟也受了冷落。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同事,在這世上他只有一個身份:榮祥的小孟。
叫孟什麼?什麼也沒有。他沒有名字,就只叫小孟。
痛苦的洗完這個澡,榮祥的面孔變成了徹底的雪白色。掙扎著回了房,床單剛由小孟搶工夫換了新的,他想著那裡應該上點葯,可是一想現在好容易疼得麻木了一些,何必再去碰它,索性囫圇睡一覺,醒來再說吧。他這樣想著,果然就蒙著棉被睡著了。
小孟端坐在門邊的椅子上,坐了兩個時辰,站起來無聲的活動了一會兒。
榮祥是滿打算自己可以睡到自然醒的。誰知傍晚時分,他被小孟輕輕搖醒:"少爺,有日本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