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殘忍
忽然,他眼神凝結,殘忍無情,陰冷道,「沒錯,那次也是我利用了你,令南宮寒質疑你對他不忠,從而質疑你腹中的骨肉是誰的種,我為你擋一箭,你因此求他放過我,那麼多人都看到你我情比金堅,南宮寒一定傷透了心,他一怒之下便扼殺了你腹中的孩子,讓你恨透了他。」
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只覺得頭痛欲裂,似乎要爆裂開來,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面,那些殘缺不全的碎片漸漸連成了一副完整的畫卷。
胸口的那顆心,彷彿被掏空了,什麼感覺也沒有。
這個世界,真是太好笑了,她就像一個傻子,被他玩弄鼓掌間。
他們都說愛她,都說愛她……愛是什麼,愛究竟是什麼?
他們都騙她,都利用她,都在利用她,她就像一顆棋,被他們爭來奪去。
她忽然自嘲一笑,慘淡的目光再也沒有了光彩,漠然對上他的眸子,平靜的說:「你錯了,孩子不是南宮寒扼殺的,是我,是我親手殺死的,就像當初你親手殺死我們的孩子一樣,親手殺死的,呵……」
獨孤傲一愣,「為什麼?」
她輕柔的笑,「因為我恨他,就像我恨你一樣。」
「恨我?」他劍眉攏起,目光冰冷,「你沒有資格恨我,鳳兒,因為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是嗎?因為當初我害死你的母后,所以你一直報復我至今?」
他不語,墨綠的眸子諱莫如深的望著她,他不知道,所做的這一切,還是不是當初的復仇之火,一路走來,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
「獨孤傲,你會後悔的。」她低頭靠在他的胸膛,目露冷光。
夜深了,燃燒的火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她終於醉倒在他懷中。
獨孤傲凝視著她熟睡的容顏,心中百轉千回,眸中化開粼粼水光。
畫舫那一夜,他確實利用她傷害了南宮寒,更加確定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一席之地。
鳳兒,我是利用了你,可是,為你挨的那一箭,是真的……
那一刻,並不是在利用……
破曉時分,第一縷晨曦透過重重濃雲灑落光輝,鳳紫若頭痛欲裂的醒來,嚶嚀一聲,捂著沉沉的腦袋,眉頭微蹙,她這是怎麼了,睜眼望向周圍,長桌上橫七豎八卧著數只酒壺,彌散的記憶漸漸回歸腦海。
昨晚,她與獨孤傲把酒暢言,她問了他許多事,也喝了很多酒,她一定是醉了。
華帳內燭光已滅,有些朦朧,不見獨孤傲的身影,他走了?何時離開的?
使勁搖搖頭,神智稍稍清醒,她掀開厚褥,發現衣帶全解,只著貼身褻衣,腦中一個激靈,昨夜他碰了她嗎?她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忽然,她想起什麼,撿起散落一地的衣裳,迅速穿好,輕輕撩開帳簾,赫然看見一抹嬌小的人影站在晨光中,柔弱輕薄的身子薄如蟬翼,彷彿一陣風便能吹走了。
珠玉在帳外站了很久,見帳簾微微挑動,一雙漆黑的眸子在帘子後面靜靜凝望,她醒了!
看清漸漸清晰的人影,鳳紫若眼神一閃,「珠玉,是你?」看樣子她是在等她。
珠玉點點頭,環顧四周,見無人看到,便迅速閃入營帳,急切的說:「姑娘,你快逃走吧!」
她一怔,柳眉微揚,不解的問:「為什麼?」
珠玉神色有些焦急,將帳簾挑開一絲縫隙,仔細看了一眼,然後放下,說:「皇上要利用姑娘威脅南宮寒,兩國對峙已久,很快就要大肆開戰了,珠玉不想姑娘被牽涉其中,太危險了。」
鳳紫若聽聞,有瞬間的獃滯,獨孤傲要利用她來威脅南宮寒?不,她無法相信……
她定定看著珠玉,嚴肅的說:「這些你是如何知曉的?我在軍中多日,為何不見獨孤傲有所動作?」
珠玉壓低了聲音說:「幾日前我去山中採藥,遠遠的看見皇上和寧王在山林里談話,他們似乎在爭論什麼,寧王的樣子很氣憤,他們沒有發現我,於是我悄悄走近他們,躲在一塊岩石後面,聽到寧王說『大哥莫要一意孤行,利用鳳兒脅迫南宮寒退兵的勝算不得而知,她會多麼傷心,你一定會後悔的』,而皇上說『朕決定的事,從不後悔』。」
鳳紫若只覺胸口一陣發堵,氣息不順,心口劇烈起伏起來,珠玉趕緊扶住她,擔心的說:「姑娘不要再猶豫了,得想辦法離開這裡啊!」
她緊緊咬著牙,掙開珠玉的攙扶,步履不穩的走到床邊,扶著床沿坐下。
沉默了許久,她轉頭看著珠玉,「你去山裡采什麼葯?」
珠玉一愣,眼神閃爍,流露出悲傷的目光,看著她,欲言又止,然後像狠下決心似的,緩緩抬手從一側耳根處撕扯下一大塊假皮,露出半邊縱橫交錯的傷疤,醜陋的像蛇一樣爬滿半張臉。
「怎麼會這樣?」鳳紫若驚呼,站起身三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上那片生硬發黑的疤痕,「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她憐惜的輕撫,眼眶禁不住濕潤了,這樣的傷痕,一定很痛,「珠玉,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珠玉瞬間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劃過彎彎曲曲的傷疤,那一塊醜陋的黑疤更加猙獰恐怖。
「秋瑟苑失火那天,燒了很久無人救火,我擔心姑娘安危,便衝進火海,誰知遍尋不到姑娘的身影,就一直在火中呼喚姑娘,卻不慎被焚燒坍塌而下的橫樑砸中,后被前來撲火的侍衛救出,撿回小命,可是,毀了半邊臉……」
鳳紫若呆住,原來是為了救她,「珠玉,你怎麼這麼傻?值得嗎?」
「值得,姑娘待珠玉親如姐妹,就算為了姑娘而死,珠玉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她身心震動,她何德何能,讓珠玉待她如此!
「你……去山裡採的葯是……治燒傷的葯?」
珠玉點頭,「軍中藥品短缺,我只好自己上山去采。」
外面傳來一陣陣喧嘩,天已大亮。
珠玉神色一緊,拉住她的手,「姑娘,時間不多了,你趕緊走吧!」
鳳紫若看著帳外攢動的人影,「可是,周圍守衛森嚴,帳外的兩名侍衛都識得我的樣貌,根本無法逃離。」
珠玉握緊她的手,「姑娘放心,我有辦法。」
看著珠玉信心十足的眼神,鳳紫若將到口邊的話咽下,心一橫,就賭一次吧!
兩人互換了衣服,帳外的兩名侍衛不知何故不知所蹤,心中明白這一定是珠玉做的,不敢耽擱,鳳紫若低著頭,一路從營帳疾步往北走,而一路上擦身而過的士兵似乎都沒有懷疑,沒有認出她,很快她便隱入山林,沒入青山翠林中。
進了山,她便拔腿狂奔,不知跑了多久,身體中再沒有力氣了,她停下來,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回頭望著被她遠遠拋在身後的那片軍營,心中百轉千回。
獨孤傲,你一次次利用我,負我,自此,今生,亦不相見。
空蕩蕩的大帳中,空氣中還瀰漫著昨夜烈酒濃香,凌亂的床上還依稀殘留著她的氣息,潔白的枕衾上留有兩三根烏黑的青絲,染著她的香味。
獨孤傲站在床邊,俯身捻起一根青絲,握在手心,他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忽然想到她酒醉后的憨態可掬,潮紅的臉頰,一雙漆黑的眸子晶瑩剔透,他的唇角,慢慢勾起。
「奴婢參見皇上。」
一聲女子的柔軟嗓音打斷他飄遠的思緒,含笑的眼眸瞬間化成了冰。
「說!」他的聲音平靜,散發著王者威儀,令人心戰。
「奴婢已奉皇上旨意,將她送出軍營,皇上答應奴婢的事,不會食言吧?」
他眼神一凝,眸中寒光乍現,毫無感情道,「朕自當一言九鼎。」
女子目光欣喜,跪拜在地,「謝皇上隆恩。」
青山繚繞,連綿起伏,一座座山峰就像跨不過去的屏障,阻擋住她奔走的腳步。
鳳紫若抬眸遠望,疲憊不堪,走了一天,饑渴交加,她在一塊平地上坐下,拿出珠玉幫她準備的乾糧和水吃了起來。
這一次,她要遠離一切,拋棄所有,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利用了。
夜風冷冽的在山谷中肆虐,鳳紫若瑟縮的躲在一個臨近傍晚時才找到的小山洞裡,那象是獵人們偶然留在山間的避息之所,山洞裡有柴禾,鳳紫若笨拙的費了半天的勁才點燃了那柴火,可是那柴禾雖然在噼叭作響,但它的熱度卻怎麼也暖不了她的一顆心,那是千瘡百孔的一顆心。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大千世界,明明是這麼的大,可是那屬於她的棲息之地她卻不知道在哪裡。
她不會去見南宮寒,她也不會去找佐淳她只能漫無目的的在這世間遊盪,就象一縷魂,無所歸依。
乾糧與水早已食之無味,鳳紫若就這樣抱著膝獃獃的看著那火光發獃。
她想要回家,可是父皇,可是母后早已被獨孤傲殘忍的殺死,而究其根由卻是因為她,因為她的一句話,一切簡單卻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