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報應

第166章 報應

第166章報應

裴炎躊躇不寧,埋頭不敢言語。

「怕?你在怕什麼?」武則天伸手用指尖抬起裴炎的頭,見他臉色慌亂驚詫,反而讓武則天愈發凝重,「你連死都不怕,為何會怕說出此人是誰?」

「太后所慮之人根本不存在,一切皆是罪臣一人所為,並無皇室中人參與,罪臣怕禍及子嗣,但又不能憑空捏造構陷他人,還望太后明鑒。」

「你還是不肯說。」裴炎越是掩飾越令武則天惴惴不安,可見此人在裴炎心中甚至比子嗣生死還要重要,「那就本宮幫你先破題。」

武則天居高臨下瞟向裴炎,聲音宛若刺骨的寒風直投骨髓,裴炎有謀朝篡位的狼子野心,這一點武則天早就看出來,可即便裴炎位極人臣,距離皇權之位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並不好走,畢竟唐廷實行府兵制,兵器一直牢牢掌控在君王手中。

況且裴炎是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起兵勤王,如若欲要沾指皇權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最穩妥的辦法是扶持一名自己能掌控的君王,然後慢慢架空皇權,直至時機成熟后再一匡天下。

那麼問題就在於裴炎會選誰,李唐皇室之中有資格繼承大統的大有人在,但凡有李唐皇室血親之人皆在裴炎選擇範圍之內,不過武則天已將這個範圍逐漸縮小。

首先不會是先帝的皇兄弟,一來是這些人因不同的事大多都早亡,二來留世的要麼是無權無勢,沒有威望自然難以服眾,要麼就是位高權重者,這些李姓封王的權勢並不在裴炎之下,一旦登基為帝根本不受裴炎掌控。

想要名正言順唯一的可能只會在先帝的皇嗣之中。

從逼宮的種種跡象足以看出,此人不會是李旦,在先帝眾多皇嗣中,恐怕沒有誰比李旦對權力的慾望更為迫切,一名崇尚權力的君王是不會輕易受人擺布和控制,一旦李旦登基為帝,首當其衝會做的便是鞏固皇權,那麼向裴炎等手握大權者會成為李旦第一批清除對象。

李旦有當帝君的潛質,但只會是一名我行我素的暴君,單憑這一點就不符合裴炎的需求。

當然也不會是李顯,雖說李顯性情軟弱容易控制,但廢帝之事上裴炎並未站在李顯這邊,甚至可以說是其一手促成李顯被廢的局面,於情於理李顯都難與之冰釋前嫌,如果讓李顯復辟,加之又無武則天的掣肘,李顯定會向裴炎尋這筆舊賬,何況李顯身邊還有一位韋皇后,此人也不甘於人下,又豈會任由李顯受裴炎擺布。

韋皇后一心想要李顯獨攬皇權,之前是因為武則天在才讓其無計可施,如果武則天退位賜死,韋皇后恐怕會成為第二個武氏,到時裴炎只會自食其果,因此此人也不會是李顯。

「先帝膝下有八位皇嗣,除開早薨的幾位皇嗣外,剩下的就那麼幾個,本宮若是你,在挑選傀儡之前會先圈出一個範圍,首先最重要的是要無子嗣,即便有也必須年幼。」

裴炎蠕動喉結,伏地的身子不停在抖動。

武則天冷聲繼續說道,裴炎的打算顯而易見,先挾天子以令諸侯,等到自己羽翼豐滿后,再將扶持的偽帝除之,然後立幼主為君,這樣一來臣強主弱,裴炎便可真正做到獨攬大權。

可裴炎做這些並非是為了自己,畢竟他已到古稀之年,這個江山裴炎是準備留給裴家後人,這也是裴炎為什麼極力讓二子遠離京城的原因。

武則天都想好裴炎最後一步如何走,他會在臨死前借口弒君,然後效仿司馬昭稱帝,那時裴家權勢已無人可撼,改朝換代便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本宮說的可對?」武則天波瀾不驚問道。

「太,太后聖明獨照,罪臣本無謀朝篡位之心,是,是仙師說罪臣有,有……」

「有什麼?」

「有貪狼吞龍之相,假以時日定可登九五之尊,罪臣一時利欲熏心這才有了非分之想。」

「貪狼吞龍……」武則天冷笑一聲,忽然恍然大悟,「其餘幾名皇嗣都相繼獲罪,要麼被廢,要麼被圈禁,他們根本無奪權之念,何況有本宮在一天,他們永無翻身之日,想來你是如法炮製,以貪狼吞龍四字蠱惑其中一人……」

武則天突然停聲,臉上的自信瞬間蕩然無存,踉踉蹌蹌向後退一步險些沒站穩。

沒有子嗣,沒有子嗣……

武則天嘴裡喃喃自語,一直重複念叨這句,驚慌慢慢被憤怒所取代,上前一把擰住裴炎衣襟。

「這就是你一直不敢說出此人的原因!」

裴炎見狀知道武則天已經猜到,難以繼續抵賴只能戰戰兢兢點頭。

啪!

武則天重重一巴掌打在裴炎臉上,完全棄了威嚴和儀態,就如同市井潑婦一般,失控般抓扯裴炎的臉,整張臉上全是血肉模糊的抓痕。

直至武則天精疲力竭才停手,頹然大口喘息,凌亂而低垂的長發讓其更像一名瘋婦,臉上的哀色溢於言表,裴炎逼宮謀反沒讓武則天失態,但知曉那人是誰后卻讓武則天心如刀割。

裴炎不避不閃,任由武則天宣洩,一邊被打一邊將所有事和盤托出。

「已派人前往均州弒殺顯兒?!」當武則天得知此事後,頓時停止抓扯,高懸的手抖的厲害,嘴角不斷蠕動,「可,可是他親自下的命?」

裴炎點頭。

「抬頭看著本宮!」武則天整理青絲,指尖的血沾染在臉頰上,落在裴炎眼中,那抹血紅令其噤若寒蟬,「你相信報應嗎?」

「罪臣……」

不等裴炎說完,武則天已將裴懿從城牆上推下去。

「這就是你的報應!」武則天聲音冷若寒冰。

裴炎目瞪口呆,等回過神武則天已轉身而去,看著城牆下血泊中粉身碎骨的二子,裴炎歇斯底里沖著武則天破空怒罵,武則天頭也不回,任憑裴炎在身後謾罵,他罵的越惡毒自己反而越暢快,因為裴炎此刻所體會到的正是自己的痛。

……

從城牆下來,迎面而來的是上官婉兒,見武則天臉頰血漬:「太后……」

「無礙。」武則天神色黯然,「立即派人前往均州,務必要保顯兒周全。」

「廬陵王有難?」上官婉兒大吃一驚。

武則天抬頭怒看蒼天,大聲質問:「這就是本宮的報應?為什麼就不報在本宮身上,而是禍及本宮骨血?」

「太后息怒,能平定禍亂自然是太后英明神武,更有上蒼庇佑方可讓太后大獲全勝。」見武則天大怒,上官婉兒連忙跪地。

「勝?你告訴本宮勝從何來?」武則天面無表情道,「勝裴炎也算叫勝,一群跳樑小丑還不配與本宮為敵,本宮不過是剷除了一幫逆臣賊子罷了,可代價是本宮斷了骨肉之情,在本宮看來,非但沒勝而且一敗塗地,事到如今本宮連妖案幕後主使是誰都不得而知,更別說此人的目的何在。」

武則天心思縝密,縱觀全局發現有太多疑團自己根本看不透,裴炎不足為懼,從他殺李群開始已露了破綻,可幕後之人明知這處紕漏會讓裴炎功虧一簣,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醒示警,可見幕後主使早就料到今日的結局。

由此可見,幕後元兇真正的意圖並非是希望裴炎得勝,這讓武則天百思不得其解,此人不是為了謀權篡位,更不是為了要取自己性命,武則天實在想不出幕後主使想要什麼。

況且龍眼一事到現在都無下文,向龍眼投下的畔茶佉花粉到底有何效用始終不得而知,一個能籌謀如此縝密陰謀之人,斷不會做一件沒有意義和結果的事。

「此人才是本宮真正的心腹大患,也是本宮遇到最難對付的敵手,如今敵暗我明,本宮沒有丁點頭緒。」武則天嘆息一聲,幽幽道,「找不出幕後主使本宮寢食難安。」

「太后寬心,奴婢會親自嚴審裴炎,定能從他口中探查出幕後元兇的線索。」

「他不過是一枚棄子,你從他身上什麼也查不到。」武則天閉目深吸一口氣,神色又恢復了鎮定,「本宮給你一道懿旨。」

「奴婢聽旨。」

「三日後在東市處斬顧洛雪,派金吾衛以及千牛衛負責東市防務,本宮要親自前往監斬。」

武則天獨自去了佛堂,敬上三炷香后跪地閉目誦經,站在一旁侍奉的是竇陶,死過一次的人總是能坦然生死,所以竇陶從沒問過武則天為什麼沒處死自己,這只是早晚的事,自己終究是逃不出這座在武則天口中的煉獄之城。

竇陶目光落在武則天手中撥動的念珠上,節奏很凌亂,每一下武則天都很用力,指甲深陷留下深深的印跡。

在武則天身邊侍奉多年,竇陶深知武則天的每一個動作和習慣,武則天來佛塔是為了讓自己心靜,但不是為求安寧,竇陶陪武則天來過兩次,第一次是長公主死前,第二次是李弘死前。

「太后這一次要殺的是誰?能讓太后如此艱難?」竇陶輕聲道。

武則天慢慢睜開眼,念珠也隨即停止。

「明日是他生辰,本宮想為他慶生,你替本宮走一趟請他進宮。」

「明日生辰……」竇陶低頭細想,驟然一驚,「是,是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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