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探監
喬三野剛到警局在走廊遇見了法醫老杜。
「三野啊，我剛要找你呢，前幾天送來的毛髮，鑒定結果出來了，都不是同一隻貓身上的。」
「嗯，那我明白了。」喬三野言語中有些失望道。
「怎麼，有新的進展了么。」
「哦，還沒，一切都只是在猜測中。」說著話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老杜盯著喬三野看了一會「三野啊，咱們是老朋友了，我有必要提醒下，你最近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直說吧，你的這種躁鬱狀態應該引起注意了。」
喬三野笑笑「沒事，我就是最近睡眠不大好而已，你這是想做心理醫生啊。」
「哎，我知道你總是硬撐，總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直說，還有，我提醒你的一定要注意。」老杜拍了下喬三野的肩膀說道。
「嗯，會的。」喬三野點點頭，告別了老杜朝辦公室走去。
不用老杜說，喬三野自己也清楚此時每每預下的狀態，自從豬肉凍屍案起，噩夢重新纏繞了他的睡眠，而重構犯罪的過程中，靈魂與意志再次受到摧殘，如今的他如同春末河面上的浮冰，一觸即碎。
在警局的停車場，鄭立新坐在車裡點燃了一根煙，抽了幾口便看見丁航的車緩緩駛入車位。
丁航走下車看了眼時間，剛抬頭，鄭立新從從對面車位上的一輛舊款大眾高爾夫車走出。
「丁教授，好巧啊。」鄭立新熱情的與他打了個招呼。
「鄭警官，巧啊，您這是？」這會下午一點，按照常理這個時間鄭立新不應該出現在停車場。
「哦，才來上班，今天我值夜班，上午休假。」鄭立新笑著說道。
拿出一根煙遞給丁航「丁教授，抽煙。」
「不好意思，這種煙我有點抽不慣，我抽自己的。」看見他伸手過來，丁航連忙擺手示意。
就在鄭立新伸手遞煙時，丁航注意到他的手指關節處有很多老繭，特別是左手關節還有些微微紅腫。
而丁航這個細微的眼神隨即被鄭立新覺察，他抽了一口煙笑著說「我這手上都是老繭，讓丁教授見笑了哈哈，年輕的時候一直喜歡散打，每天都訓練，打沙袋打的。」
聽著鄭立新的話丁航有點驚訝，看似粗糙的漢子卻有著敏感的觀察力，自己這麼不經意的眼神都被對方瞬間察覺。
「嗯，聽喬警官說起過，您當時還是散打冠軍，您現在平時還喜歡鍛煉打打拳么？」丁航眯著眼睛故意說道。
鄭立新手指微微抖了下「是啊，每天早晨還喜歡打幾下沙袋，哈哈，腿腳不行了但是這拳頭還是痒痒。」
身邊的鄭立新談笑風生，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但丁航的眼中卻另有一番思考，此人觀察力驚人能很快捕捉到身邊細小事物的變化，並且具有很強的偽裝機制，之前的幾次接觸，包括現在抽煙的時候，鄭立新都是右手為慣用手，但卻在很多細小的下意識中，比如電子鑰匙鎖車，拎水壺打水等卻常用左手。而今從手上關節老繭的紅腫來看，明顯是皮膚有所摩擦才產生局部充血，也就是說他有擊打過某些東西，而從紅腫強度上來看，左手明顯顏色更深，也就是說左手是其發力手，從這一點便可得知此人是左撇子的可能性極大，但是平日對外他卻從沒表現出。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其意圖，但丁航始終相信一切事物的發生都有著必然性，而看透不說透等待其慢慢發酵才是樂趣所在。
說著話二人已來到了資料室門口，門裡走出一位高大的年輕人，看樣子和鄭立新身高相仿，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稍稍有些木訥。
「師父，您來了。」年輕人看見鄭立新說道。
「嗯，來了，方舟啊，這位是丁教授，咱們警局的顧問，很厲害的。」鄭立新扶著方舟的背向他介紹起來。
「哦，您就是丁教授，早就聽說了。我叫方舟，資料科的小警員。」方舟謙遜的伸出手來。
丁航與他握了下手「不要客氣，叫我丁航就好。」
客道幾句后，丁航便推開對面特別刑案組的門走了進去，沒等門關上，身後便傳來了小周急促腳步聲，他猛的沖了進來喊道「三哥，三哥，豬肉凍屍案里的那個冷庫車的來源查到了！是西郊的一家叫東升肉廠的屠宰場的，我剛從那邊回來，看門大爺說，廠里上午來人鬧事了，中午的時候老闆和老闆娘就跑了，但是我有老闆的聯繫方式我會繼續跟進。」
丁航回頭盯著氣喘吁吁的小周，身後的門還沒有完全關閉，透過門縫，鄭立新和方舟站在走廊正看向這邊，看到丁航的目光鄭立新沖他點頭一笑，門被完全關上。
「嗯，你先休息會，凡事穩健一點。」喬三野看著小周說道。
丁航走到辦公桌前，盯著上面的資料箱，封條被撕下但是卻沒見文件被拿出。坐在一旁的喬三野正盯著桌上李一沃的圖紙發獃。
「昨晚宿醉了吧。」丁航說道。
「嗯，逃不過你的觀察，不喝點酒睡不著。」喬三野回答道。
「你的狀態不大對，還沒有緩和么？」從喬三野重構犯罪后他的眼神總是時而獃滯，整個人像抽掉了半個靈魂。
「哦，沒事，只是有點累，我要出去辦點事，這些資料你看看，之後我們一起討論下。」喬三野搖晃了脖子，站起身來。
丁航看了眼資料箱「這個箱子里的東西，我想還是由你親自取出比較好。」
喬三野愣了一下，丁航的目光如同黑夜中的貓，透著淡淡的光，這種凝視讓他感覺十分不適。
他避開了丁航的眼神
「好吧，那你先忙。」說罷拿著圖紙離開了。
綠城第一監獄探監區的小房間中，喬三野已經等候半晌。
旁邊的走廊里傳出鐵門被打開的聲音
「哦，謝謝您。」伴隨著幾聲禮貌的敬語，李一沃走進了房間，他坐在喬三野的對面，禮貌的沖他笑了笑。
「喬警官，你好。」
「嗯，你好。」喬三野回答道。眼前的李一沃頭髮整齊，鬍子刮的很乾凈，面色紅潤，一副精神大好。
「在裡面還習慣么？」喬三野遞給他一支煙，幫他點燃。
李一沃淡淡吸了一口「很習慣，主要是心情舒暢很多，生活規律，我感覺蠻好。」
喬三野點點頭，猛抽了幾口煙，把資料袋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是我的圖紙吧。」李一沃笑著說道。
喬三野抬頭看著他「嗯，你猜到了？」
「我已經等你很多天了，我知道你會來問我。」李一沃微笑著，一副和藹的樣子。
喬三野打開了袋子抽出圖紙，翻到第三頁攤在桌子上。
「這個日期是七年前，我想知道這把刀是誰定做的。」喬三野指著圖紙上的九鉤匕首問道。
李一沃拿起圖紙，小心的摸了摸「它很獨特，也很漂亮不是么，當時客戶想追求快速而又有效的攻擊方式，我為此特意做了這種設計。」
「的確，你的設計殺傷力很大，但是它的使用者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他是誰。」
「正確的地方？什麼是正確的地方？」李一沃傾側著頭問道。
「用它奪取無辜人的性命是正確的方式么？」
「你確定那些人無辜么，我不這麼認為，反而有些靈魂是應該被救贖的，殺戮是最好的方式。」
喬三野看著眼前的男人，此時他的言語彷彿不是那個僅僅誤入歧途的慈父。
「我是個鐵匠，雖然這樣，我對器物的打造也是有追求的，我打造的能稱之為作品的都在這本設計圖紙里了，它們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當然我對它們的使用者也有著很高要求，每件器物都會是對的人才可以。」李一沃說著用手輕輕的翻看著設計圖紙中的每樣物品。
「所以你知道使用這把刀的人是誰了？還有你之前說過，深夜中有個人把馬超綁了給你，是不是同一個人。」喬三野身體前傾盯著李一沃說道。
李一沃翻看完圖紙，笑了起來，他輕輕吐了一口煙「喬警官，我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你的執著，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命運選擇了你，或者說命運選擇了我們。」
「你在說什麼，不要繞圈子。」喬三野此時情緒有些急躁，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怒火。
「很快，很快你就知道了，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把九鉤背脊匕首是孿生作品，它有兩把。」說完他把煙熄滅，看著獄警說道「警官，請讓我回去，謝謝。」
喬三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話沒說完，不能走。」獄警急忙過來制止拉住了他。
李一沃轉頭看看喬三野「喬警官，如果沒有你，我的女兒的案子也許不會翻案，這樣我還你一個人情，我的設計圖裡少了一頁，那是一把唐刀匕首，很像日本刀。給你個小建議參考，你之所以能看到的，只是希望你能看到的，答案也許近在咫尺，但你看到的卻遠在天邊。在我被執行死刑前我不想再見任何人了，謝謝你。」
說完李一沃頭也沒回的走了出去，灰白色的小房間里只剩下一臉驚愕的喬三野，他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腦海里重複著李一沃最後說的每一個字。
特別刑案組的辦公室里，丁航使用警務系統查詢了今天在舊小區發現的路虎車牌號，車主名叫劉大強，46歲，其現在的工作是順發快遞公司的快遞員。一個普通快遞員的名下竟然有一輛七八十萬的車，這不免有些奇怪，丁航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資料，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