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奉皇上旨意,督斬
「你叫我?」步晚晚左右看了看,往白狐身邊湊了一點,小聲問:「你會說話?」
白狐沒理她,把兩隻小爪子往前一搭,捂住了小腦袋,偎在枕后睡著。
步晚晚有些糾結,抹了一把眼睛,抬手去摸這小白狐。這還是七王上回拿來賄賂帝雲冥的!不會這麼神奇,是會說話的狐狸吧!
「晚晚……」
這聲音又起了,步晚晚慢慢低頭,只見帝雲冥的呼吸微微急了急,嘴唇輕輕一張,叫著她的名字。
這怎麼可能?步晚晚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帝雲冥心裡也有一個叫晚晚的女人?或者是晚晚、婉婉……
那麼,絳芸呢?
她怔怔地看著帝雲冥,眉心卻微皺著,長眉如刀,凌厲地削向鬢角。薄唇叫出那名字之後,又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分明是墜進了夢魘之中。
有多久沒有人叫她這名字了?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想去摸他額心擰成的川字……怎麼覺得他擰眉的時候,有點像景楓的神情呢?
帝雲冥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的手指正落在他的額前,兩個人只隔著一指的距離,彼此的呼吸,被彼此吸去。
「步舒昕,你真不知痛?」
帝雲冥扳住她的手指,狠狠一掀。
步晚晚倒回了枕上,側過臉來,落暮地看著他的眼睛。她一定是糊塗了,腦袋被豬啃了,才會有這樣的幻覺!
白狐跳起來,趴到了她的身前。
「滾開。」
步晚晚拎起它的耳朵,狠狠往一邊掀。白狐靈巧的身體在空中翻滾幾下,長尾豎起來,穩穩落在她的腳邊,鑽進被子,尋了暖和地方,睡了。
看,在東宮裡,只有翠姑姑會覺得她是小姐,會疼她,除了翠姑姑,連這小野物,也要和她作對!
步晚晚的眼淚被小白狐攪了個乾淨,睡意昏昏沉沉襲來……
……
黑色,血色,兩種極至刺目的王旗在雪原上升起。
夜滄瀾和帝雲冥各帶了一支人馬,緩緩走出了城門。
高將軍一家人在雪原深處被追兵圍困,已有四日,帝慎景下旨,讓夜滄瀾帶著帝雲冥前去誅殺高將軍一家人,以熱血來證,此事和他們無關。步晚晚抱著小狐,坐在帝雲冥的懷裡。
雪色大馬,幾乎和馬蹄下的白雪融為一色,不含一絲雜質。
她不知道帝雲冥為什麼要帶著她,反正帝雲冥要演戲,她就得跟著一起去!
冰雪大地呵,白茫茫看不到盡頭,刺得人眼睛疼痛。
帝雲冥身後的士兵皆穿血色長袍,身前以金線綉著盤旋巨蟒。
他和步晚晚也著大紅顏色,白色俊馬奔騰起來之後,他們就像在雪原里長出的兩株曼珠沙華,張牙舞爪地伸探出花瓣,那黑髮飄起來,又像黑色的火焰,騰騰烈烈。
步晚晚從他的胳膊下面往外看,夜滄瀾穿黑色,真是氣勢非凡,那黑玉的王冠,束住他烏黑順滑的長發,兩縷黑玉珠從兩側落下來,垂到肩頭。身前的九爪盤龍緊卧成一團,一雙威嚴的眼睛,怒視著眼前的茫茫雪色。他背負著一張烏木長弓,黑羽的箭在箭筒里蠢蠢欲動。
今兒在雪原之上,除了黑紅兩色,將不會有一個活物能離開這片土的。
「好看嗎?」
帝雲冥突然扳過了她的小腦袋,冷冷地喝斥一聲。
「好看。」
步晚晚嘴角抽抽,認真地回答。
這四天來,她沒怎麼和帝雲冥說話,自從同命鴛鴦失去作用之後,帝雲冥也不怎麼理她了,放任她在廢園子里住著。若非今日要來雪原圍擊高將軍一家人,二人只怕還不知何時才會說話。這兩隻小狐在她的床上安了家,怎麼都趕不走,她就懶得和它們打仗了,索性養著它們,每日里捉來玩玩兒,也能混日子。
「臭丫頭。」
帝雲冥冷冷一笑,從馬背上取了弩,搭上三支利弩,緩緩抬手舉起。
「你射什麼?」
步晚晚往前看,手撫著趴在身前的小狐,有點兒無精打彩。白狐的肚皮很暖,是天然的暖手包。
「射步舒昕。」
他唇角一揚,有點兒邪惡地笑。
「帝雲冥!」
步晚晚勃然大怒,這話也忒不要臉了!
「舒昕,給你獵個好東西。」
他微微側耳,臉色突然嚴肅下來。
步晚晚伸長脖子往前看,雪原中搖搖晃晃地站起了一頭高大的銀狼,眼睛里冒著兇狠的光,緊接著,更多的狼出現了,嚎叫著,氣勢洶洶地看飛奔而來的人類。
在這片陸地上,人獵獸,獸也獵人,狠者生存。
利弩尖嘯射出,那頭狼飛撲起來,惡狠狠撲向他們的馬。
小狐嚇得顫抖,嗚咽尖叫,鑽進了步晚晚的袖子里,不肯再出來。
帝雲冥的袖子遮過來,擋住了飛來的膻腥熱血,頭狼飛出老遠,重重跌來,黑色和紅色的軍團如兩股勁風,卷過的地方,一片狼籍。
步晚晚終於見識到了北商侍衛的厲害。
她急喘著,扭頭看去,那血色盛開的地方,先前虎視眈眈的兇惡野獸,已經成了毫無生命氣息的柔軟皮毛。
高將軍滿門上下,那麼婦孺又如何逃得出這些人的鐵劍?
步晚晚沒見過那些人,卻忍不住為她們擔憂起來——還有,她一個人可能真的無法走出這片雪原!
她抬眸看向前方,心情跌至了極低的深淵。
馬蹄飛踏起碎雪,再往前,數百身著黑衣的士兵出現在眼前,都是帝慎景的人。底下是深深的雪谷,隱隱可見一群縮在一起的人,只怕有上百人之多,男女老少,極安靜地盤腿坐在雪中,沒有一人出來求饒,也沒有人哭泣,即使是小孩,也跟著大人一起,安靜地等著命運的最後一段路程走完。
步晚晚很難過,在現代,她懲惡揚善,一定能救走他們,可現在,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濫殺無辜。
一股鬱結之氣,在心口裡堵積著,狠狠地撕她的心臟。
此時又有馬蹄聲從身後急促傳來,眾人扭頭,只見步蘭蕙居然一身紅色勁裝,帶著一群侍女追過來了,絳芸也在其中,看到馬上緊貼的帝雲冥和步晚晚,黯然地別開了臉,看向前方。
「本宮奉皇上旨意,督斬。」
步蘭蕙笑吟吟地取下臉上的面紗,雙眸毫不避諱地掃向了夜滄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