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片刻，他緩緩地說：「本來，有些事是想讓它爛在心裡的，只是今天那婆娘翻騰，又給勾出來了。

這時候的王升語氣格外平淡，沒有半點江湖草莽之氣。

「那年我跟你差不多年紀，很窮，父母過世的早，我就在社會上闖蕩，跟著個道上大哥混，那時候也沒什麼理想，每天就是吃喝拉撒，干點下三濫的臟活兒。」

「然後某一天我在醫院遇見了她，她是個乍看氣質高冷，但關係親近后很愛笑的女人，出身鋼琴世家，經常到國外參加演出，我費了很大功夫才追到手，為了她，我冒著生命危險斷了道上大哥的關係，就想跟她白頭偕老。」

「再然後她消失了，等我找到她時，她早已結婚，坐在勞斯萊斯上跟我說，我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的未來在詩和遠方，而我這輩子註定被低級趣味包圍，庸俗可憐！」

「後來我回到道上打拚，因為夠狠不要命，腦袋也有點靈光，被一個大佬看上，讓我入贅娶了他女兒，就是那個又肥又丑的潑婦。」

「靠著岳父的關係，很快我就起來了，我老婆其實沒那麼潑婦，只是那時我忘不了前女友冷落了她，所以她爹過世以後，我和她分居各過各的......」

「其實以前我想得很簡單，就是想要出人頭地，買一輛比勞斯萊斯更好的車，開到那個女人面前，告訴她，她錯了。」

「只是，有了錢之後，我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人，直到遇見夏薇，讓我想起了那個女人。」

「呵呵，秦陽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懂女人......」

我靜靜聽著王升的述說，從驚訝，到黯然，再到陷入沉思。

原來，他是個和我一樣被女人拋棄的傻逼男人，一樣地為情所傷，一樣地沉淪不可自拔。

不同的是，他走了一條極端的道路，極端到豁出自己的一生，娶一個有錢的醜女人，想以此來報復傷他的女人。

其實，我也曾經想過，和王升一樣想方設法地出人頭地，然後坐著豪車帶著比前女友更漂亮的女人，走到前女友的面前，告訴她，她錯了。

只是，我一直沒有付諸於行動，只會一昧地沉淪在香煙和啤酒里假裝放浪不羈地歡笑。

然後他感慨歲月，轉移話題說起他當年在道上的事，當初跟在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大哥叫的的小弟，現在已經是手下幾千人的大佬。

這一天，王升沒有趾高氣昂，因為他喝醉了，像大部分中年人一樣，醉酒之後有說不完的故事。

他不愛現在的老婆，甚至二十多年來忍氣吞聲，比起當初那個女人在他心裡扎的那一刀來說，這些都是小意思。

我不知道該說他用情至深，還是心結太重報復心太強，但我聽得出，他心裡仍有那個女人，要不然早忘了。

或許是同病相憐，我借著醉意，把自己的經歷也告訴了他，以此來加重我們聊天的滄桑氣氛，王升哈哈大笑。

莫名其妙地，我們像是成了忘年交，我肆無忌憚地一邊拍他的肩膀一邊嘲笑他當年的愚蠢，他反過來譏諷我的沉淪。

這一頓酒一直喝了兩個來小時，王升覺得還不過癮，說要去KTV嗨一下，我也沒什麼意見，於是兩人便決定換個場子繼續喝。

「阿陽，你小子不錯，不錯，等等我非要將你喝趴下不可。」邊走出飯店包廂，王升邊說道。

我也毫不示弱，說等下喝趴下肯定不是我，而是他。

王升哈哈大笑，不過在走到酒店門口時，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對一直跟在他身邊，神色明顯帶著不滿的劉秘書說道：

「對了小劉，我和阿陽去玩，你就回去吧，以後也不用來上班了，明天就去財務那邊結算工資吧。」

說完這話，王升根本不給劉秘書反應的時間，直接走下台階，因為喝酒的緣故，他選擇在路邊打車去KTV。

劉秘書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瞪向我問：

「秦陽，你是不是對王總說了什麼，讓他趕我走？」

我坦然承認：「是啊，沒錯。」

劉秘書望向我的目光更加冰冷憎恨起來，說：「你知不知道擋人財路是很缺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