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疑罪從無
唐國之收藏曼生壺從不示人。今天不僅拿出來,還要通過自己捐出去。他是知道自己的來歷想試探自己?還是有別的目的?
如果是前者,那麼唐國之定和母親沈佳失蹤有關。如果是後者,他沉不住氣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查找母親失蹤真相的可能性就會更低。
章霄宇迅速做出了判斷。他不再掩飾自己的吃驚和疑惑:「我聽唐緲說過。您反對她制壺,而且現在也不愛喝茶。家裡從沒有收藏過紫砂壺。沒想到您不僅收藏紫砂壺,還收藏了三把曼生壺。」
「我沒有廣而告之的習慣。而且……」唐國之滿臉無奈,自嘲道,「我是希望緲緲能來公司接我的班。讓她知道我還收藏有曼生壺。我的話在她面前更沒有說服力了。我個人對紫砂壺並不偏愛,但是也知道曼生壺是紫砂中的明珠,是紫砂文化里的珍寶,不該流失海外。它也不應該藏在我的保險柜里。應該在紫砂博物館。」
章霄宇直接問他:「既然如此,唐董事長為何不直接捐給博物館?卻要我代為捐贈?」
唐國之望著茶几上的三把壺輕嘆道:「這三把壺陸續在我手裡有十年時間了。唐氏是上市公司。我不想上新聞。正巧聽說你要捐曼生壺……是誰捐的不重要。只要曼生壺能有個妥善的歸宿,能讓更多紫砂壺藝師看到就行了。」
唐國之的話出乎章霄宇的意料。是他沒想到的第三種答案。這讓章霄宇覺得從前的判斷都是草木皆兵。
「鑒定證明公證委託書都在盒子里。這件事就拜託你了。」唐國之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章霄宇趕緊站了起來:「唐董,您真的不打算出席捐贈儀式嗎?」
「不要提是我捐的,就幫我大忙了。」唐國之停了下來,沉吟了下說道,「聽說緲緲做了把南瓜壺參加交流賽。做得好不好?」
一上午忙開幕式到現在,他還沒看到。章霄宇實話實說:「聽顧輝說還不錯。我還沒有看到。」
唐國之感嘆道:「她喜歡制壺也沒錯。也算有自己的追求。我就擔心她沒有制壺的天分。不過,年輕人還是需要多鼓勵才好。我這個做父親的,總是潑她冷水。這孩子如今連家都不回了。拿她真沒辦法……不說了,告辭。」
將他送進電梯后,章霄宇又折回了辦公室。
茶几上放著的三把曼生壺讓他有了點真實的感覺。
「你們說。唐國之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
蘇念竹淡淡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他走之前說的話是故意說的,在暗示章總。」
章霄宇頓時想岔了:「唐國之服軟了,又不好拉下臉對自己女兒說。想讓我勸唐緲回家?」
韓休聽懂了蘇念竹的意思,譏諷道:「你以為他拿你當未來女婿看?老闆,你也想得太美了點吧?唐國之是在暗示讓唐緲拿個獎。」
「不是吧?這能作弊嗎?做得好不好,一目了然啊。」章霄宇嚇了一跳。
唐緲的壺就擺在一樓展廳里。評獎分兩部份。一部份是參觀者投票。一張門票可以投一次。參評的壺旁邊都有隻箱子,大會最後一天開箱計票。取票數最高的前十把壺。
三天的門票通過網路定票和現場預售早就賣完了。一張身份證最多只能買五張票。當然,唐國之有錢有人,可以發動整個集團的員工砸錢囤票全投給唐緲。從雲霄壺藝掌握的售票情況看,不太可能。
第二輪評選最為關健。是由邀請的五位國家級工藝美術師投票評選。淘汰一半,選出五把壺獲得本年度的優秀獎。之後會召開一次壺藝鑒賞會,工藝大師們公開對獲獎的五把紫砂壺進行點評。
這五位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在業界德高望重,極看重匠作精神。唐國之如果去賄賂他們,極可能沒臉。說不定這些大師一氣之下能在現場把事給抖露出來。
從評選過程看,基本杜絕了作弊的可能。
「可是唐國之匿名捐了三把曼生壺。他說是請你代為捐贈。但是你不公開說,難道不會告訴博物館館長?沙城博物館館長和請來的嘉賓都是好朋友。這個面子總要給嘛。每年一度舉辦的壺品交流賽只是民間組織辦的賽事,又不是官方大賽。含金量沒那麼足。鼓勵下年輕人有什麼不可以?」
韓休笑了笑:「念竹說的有道理。」
他第一次叫她念竹,叫得順口之極。蘇念竹並沒有覺得突兀或陌生,繼續說道:「先前因為唐國之是沙城人,又買了曼生壺。章總覺得或許和伯母失蹤有關係。但是,正因為唐國之是沙城人,哪怕不喜歡收藏紫砂壺,見到曼生壺流落海外,想買回來捐贈給博物館也在情理之中。再說,他那麼有錢,買的好東西不止曼生壺吧?總不能他買個好物件就非得公諸於世?我看,從周梅和李正手裡得到的線索比唐國之的這個線索更現實可靠。」
章霄宇望著茶几上的曼生壺出神:「大韓,你也這麼認為?」
韓休同意蘇念竹的分析:「至少沒有找到唐國之別的疑點。」
蘇念竹又補充了一句:「唐國之當年參與棚戶區改造,分包了棚戶區的拆遷和沙石供貨。他走的是裙帶關係。承包了棚戶區改建工程的人是他老婆朱玉鈴的親叔叔。」
章霄宇喃喃說道:「所以。你們認為義父和我懷疑錯了人?我也希望如此。」
「法律都講疑罪從無。章總,既然目前有李正提供的最可靠的線索。唐國之又解釋清楚了購買曼生壺的由來。你何必糾結?」
蘇念竹的話令章霄宇豁然開朗。他看向她,看到她眼裡的戲謔笑意。章霄宇張開雙臂抱住了她:「念竹。有你真好。」
她唇邊輕漾著微笑。這麼多天,韓休第一次看到她真心的笑容。如冬陽般溫暖,令她冷艷的面容也變得溫柔起來。他的心就有了鈍鈍的痛楚。
他將茶几上的盒子抱起,沉默地打開保險柜放了進去。轉身看到蘇念竹還怔怔地站著。她在回味章霄宇的那個擁抱嗎?
發現韓休在看自己,蘇念竹淡淡說道:「我去展場看看。」
她腳步輕快地離開。留下韓休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他手指相交,聽到骨節發出噼啪的輕響聲。他想,許久沒有練拳了,手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