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迫離開學士府
一離開前廳,林韻就覺得整個身心都輕鬆了起來,奶奶的!還以為誰稀罕給他們那些人行禮,自己煩都要煩死了。本來是對叱兒這個小生命好奇才去的,但看那驕陽公主的樣子,竟象自己要奪了她的兒子似的。而這夏凌希夫妻倆一唱一和倒真是同心,這可真好,也省得自己在那演戲了,怪累的!還真是應該要感謝他們了。
「小姐!我們要回去嗎?」春倪悄聲問道,生怕林韻為剛才的事難過。
林韻說道:「不忙著回去,先在這園子里逛一逛。」春倪看著林韻,這小姐哪裡像是在生氣,那臉上開心不已,沒有一絲沮喪,連時才的不堪重負都一掃而光,分明是一種離開牢籠的喜悅,只差就要歡呼起來。
想這林韻難得離開瀟湘小築一回,好好的說,自己自穿越以來,好像就沒怎麼逛過這學士府的花園。今日一見,竟是滿園春色,奼紫嫣紅,喜慶洋溢,讓人頓感美不勝收,比自己住的瀟湘小築不知強了多少倍。林韻心裡一時高興,腳步就向園中深處邁進。
「大膽!見了慧親王側妃也不下跪!」一聲大喝打斷了林韻所有的喜悅。
林韻抬眼望去,面前站著的正是玲瓏,說話的卻是一個秀麗的丫鬟,一雙杏眼中滿是挑釁。想來就是那翡翠吧!
卻見春倪已經疾步上前,將林韻擋在身後,道:「翡翠姐姐!小姐一時興起,沒注意,還請玲瓏姐姐恕罪!」!
「啪!」的一聲,春倪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五條指印,人已經被打倒在地,「放肆!你這小小的賤婢!是主子沒有教好嗎?怎得如此沒有規矩?主子問話,你卻插嘴,玲瓏豈是你叫的?」
說這話的卻是玲瓏,這一巴掌也自是她打的,林韻頓時氣血上涌,遂急忙彎腰欲扶起地上的春倪。
「啪!」又是一個耳光,這一掌卻是打在了林韻的臉上。想林韻長這麼大,什麼時候被人打過,還是扇耳光,不由得怒火中燒,起身怒視著玲瓏。
那玲瓏許是這一年來,在慧親王府深得夏凌希的寵愛,驕橫不已,剛才在前廳又被林韻嗆得無話可說,心中異常憤恨。自是前來找林韻尋事的,又怎會輕易放過林韻?現在見林韻對自己怒目而視,心中更是怨恨,手已抬起,欲對著林韻的臉再扇將下去。
林韻剛才只顧著春倪,沒有注意,才會被玲瓏抽了一巴掌。想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女人,今天居然被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甩了一個大耳刮子,心中本來就已經有了殺人的心,現在見她居然還打上癮了,豈能讓玲瓏如願,右手一抬,已經緊緊扣住了玲瓏舉起的手腕。
林揚、驕陽公主、夏凌希等一大群人,被翡翠的尖叫聲引到花園中,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林揚心下大呼不好,急待上前勸林韻鬆開玲瓏,卻見林韻面上五條指印清晰可辨,整個人隱隱罩著一股殺氣,硬生生地就收住了腳步。眾人亦是覺得此時的林韻神聖不可侵犯,一時沒有人上前阻止。
林韻早已感覺到了身邊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但她的目光仍死死地盯住玲瓏,那眼神似乎要將玲瓏的臉燒出一個洞來。
「道歉!」林韻說道,聲音低緩卻不容抗拒。
「什麼?」玲瓏像是沒有聽懂一般,不敢相信地仰望著林韻。林韻在這個時代本來就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許多,現在這樣如修羅轉世一般地瞪著玲瓏,頓時讓玲瓏覺得透不過氣來。
林韻仍是低緩地說道:「道歉!我要你給春倪道歉!」
這話一出口,不只是玲瓏,眾人均嚇了一跳。就連春倪和夏凌希都睜大了眼睛,猶不置信地看著林韻。
夏凌希一進園子,看見林韻臉上的指印,又見春倪倒在地上,便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心裡兀自埋怨玲瓏多事,卻見林韻一副不依不饒的表情,還以為她又和一年前在慧親王府一般恃寵而驕,只是想和玲瓏一爭高下,心下已經有了幾分厭惡。卻突然聽見林韻要玲瓏給春倪道歉,卻不是給她自己,心裡疑惑不已。
眾人皆是滿臉疑惑,卻突聞「啪!」的一聲,這一耳光卻是林韻打的,自然是打在玲瓏的臉上,人群里頓時有人驚呼起來。
「放肆!」
驕陽公主和夏凌希幾乎是同時上前,開口對林韻喝道。夏凌希的手更是穩穩地托住了玲瓏即將倒地的身子,玲瓏的手腕卻仍在林韻手中。
「放手!」
夏凌希再次大喝,另一隻手已經本能的抬起,對著林韻的臉揮將過去。
「小心!」有人呼出聲來。
「韻兒!」
「小姐!」
林揚和春倪疾呼著便飛身撲了上來。
豈料林韻已經鬆開了手,腳下快速一退,已經避開了夏凌希的這一巴掌。
開玩笑!她林韻今天已經挨過一巴掌了,豈能再被這些個破古人打?經過剛才玲瓏的那一耳光,林韻現在全身的毛孔都是張開著的,整個人就像正在捕食的獵豹一般警覺。夏凌希的這一巴掌早已是她意料之中的,以為她林韻還是一年前那個可以讓他隨便一腳踢死的可憐人嗎?
林韻感激地看了一眼撲至自己身邊的林揚,在這裡除了春倪,只怕就只有林揚是真心為自己擔心了。遂彎腰扶起地上的春倪,看都不看夏凌希,便對春倪道:「你沒事吧?」
不待春倪回答,林韻倏地將眼神又掃到玲瓏臉上,「玲瓏!你可聽好了,今日這一巴掌是替春倪打還於你的。至於你打我的那一巴掌,便當是償還我在慧親王府時所欠你的。從此之後你我形同陌路、再無瓜葛,我們兩清了!林韻原就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之人,如若今後你還要無端生事,就莫怪林韻出手無情了。」
這番話說得是大義凜然、恩威並施、合情合理,只將那以往的恩怨情仇全部都掩去,煙消雲散開來。
夏凌希心頭一緊,不由自主地問道:「形同陌路、再無瓜葛?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驕陽公主聽夏凌希這麼說,還只道他是不甘心玲瓏被打,便想圓了這個場,遂吩咐手下:「來人!將小姐拉下去,重責二十杖!」
「月華!不可啊!」但已見林揚已經對著驕陽公主跪了下去。
林韻不覺心頭一酸,淚水便已經滑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個哥哥當真是待自己情深義重,但他這般軟弱無能,卻又如何能保護得了自己?心下已經作出決定,手便伸出將林揚扶了起來。口中言道:「不必了!林韻自知今日罪孽深重,自願帶著春倪離開學士府,嫂嫂就不必用刑了,也免得髒了嫂嫂的手。」
一聽林韻要離開,眾人皆是大驚,這林韻一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帶著個比她還瘦小的丫鬟,離開了學士府,那不是自尋死路嗎?縱使那二十大板再難承受,總比離開學士府要好上千百倍。
「韻兒是要離開哥哥嗎?」林揚早已淚流滿面,「韻兒要到哪裡去?你這般離去,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定要心痛至極,這叫哥哥情何以堪啊?」看著滿含淚水的林韻,再也忍不住,林揚一把將林韻攬入懷中緊緊抱住。林韻亦是緊緊抱住林揚細瘦的腰,一張小臉埋在林揚的胸前。
良久,林韻才止住淚水,抬手輕輕拭去林揚臉上的淚水,微笑道:「哥哥不必替韻兒擔心,韻兒自有去處。」
林揚痛惜地看著林韻的小臉,「韻兒整日足不出戶,又能到哪裡去?日後哥哥又要到哪裡探尋於你?」
林韻柔聲道:「韻兒想離師父近一點!」
此話一出,林揚頓時大驚,「韻兒不可!你可是要出家為尼嗎?」這話卻是自有人聽得心驚肉跳,比林揚更是焦急幾分。
林韻暗自好笑,這林揚真是個十足的書獃子,怎麼總想這些個不著邊的!「哥哥說笑了!韻兒連佛祖都不拜,豈會遁入空門?」
「那韻兒前往何處?」林揚不解。
「哥哥!」林韻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但眉眼處卻是一派掩藏不住的欣喜,「我當日與師父救治病人,曾去過遠山腳下的桃源鎮,而林府別院不是就在那桃源鎮附近嗎?我就去那裡吧!」林韻可不想那麼沒頭沒腦地出去亂闖,哪有那麼多穿越小說里出現的機緣巧合,得先給自己找個落腳點再說。她可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還是給自己留一條出路的好。
那林府別院林韻雖沒去過,可是曾聽春倪提起過一次。是林家以前的舊居,荒廢了許多年,現下自己用來不是剛好嗎?至少也有個落腳之地,至於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林府別院在百里之外、鄉野村郊,現又荒廢多年,豈能住人?哥哥怎能放心讓你一人前去?你一個弱流女子,要靠什麼生活?莫要再提這個!」林揚一聽林韻提到林府別院,立刻阻止,他怎麼能讓妹妹住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呢?見一次面都要坐上半天的馬車。
「哥哥!」林韻的眼睛亮亮的,滿含著對自由的嚮往和渴望,「今日發生這等之事,韻兒是再不能在府中呆下去了,韻兒自向師父學了不少醫術,豈會活活餓死?你就放妹妹去吧!」
「如此甚好!」還不待林揚插嘴,驕陽公主已經上前一步,介面說道,聲音里竟有著迫不及待。
林揚只覺心中一盪,看著林韻欣喜、渴望的眼眸,知道她去意已決,斷不會迴轉心意,也不看驕陽公主,只是緊緊盯著林韻,無奈又不舍地點了點頭。
卻見林韻「撲通」一聲跪在了林揚和驕陽公主面前,深深叩下首去。
驕陽公主詫異地問道:「妹妹不是說過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這世上其餘的人,妹妹都是不會跪得嗎?妹妹這般連佛祖都不屑跪拜的清傲之人,今日怎麼想起跪我和你哥哥來了?」聲音裡帶著不解和譏諷。
林韻自不理她,抬起頭,卻是滿臉溫柔的笑容,「長兄若父,長嫂若母,韻兒今日謝過哥哥、嫂嫂的養育之恩。」遂又將目光望向驕陽公主,眼中儘是滿滿的乞求,「嫂嫂!我知自己乃是一不詳之人,嫂嫂不喜韻兒實是人之常情,但嫂嫂對哥哥的一番深情,卻是天地可表!韻兒只求嫂嫂日後善待哥哥,哥哥性格懦弱,嫂嫂還要多多相助於他。」
這番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的極是誠懇,那驕陽公主一時臉上也顯出了不忍之色,嘆了口氣,道:「韻兒莫怪嫂嫂狠心,只怪你自己命運不濟,長此下去,恐連累了你哥哥。你走後我自會疼惜你哥哥的,你不必挂念!」
林韻見她答應,又俯首深深一拜,這才緩緩起身,對林揚微笑道:「哥哥!韻兒今日與你一別,恐日後相見甚難,妹妹就此為你舞上一曲,算是與哥哥話別了!」
說罷!也不待林揚回答,便緩緩移動舞步,櫻唇輕啟,娓娓唱來: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唯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這是王菲的那首《但願人長久》,是根據蘇軾的那首《水調歌頭》譜寫的,林韻極是喜歡。
但見林韻,舞步迴旋,飄逸空靈,如仙子下凡,衣袂飄飄,似乎真的就要隨風而去一般,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聽著林韻那動聽的歌聲,看著她優美的舞姿,眾人猶如墜入人間仙境。這一曲唱罷!直叫人肝腸寸斷,唏噓不已!
眾人尚沉浸在那曼妙的舞姿中,林韻已經向林揚微一福身,轉身欲離去。
「韻兒且留步!」林揚一把握住林韻的手,「且讓為兄給你備足盤纏和馬車,明日再走亦是不遲!」
林韻看著林揚的眼眸,心中有著些許不舍,隨即便坦然一笑:「早晚終是要走的,質本潔來還潔去,錢財乃身外之物,除了那幾本醫書和換洗衣物之外,韻兒什麼也不用帶了。哥哥!韻兒就此別過!從此後,妹妹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說罷!無視眾人驚詫的目光,自顧轉身離去。
身後依稀有人喃喃念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