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沒死
「哎呀,三妹,北安王妃好心舉辦百花宴,邀請我們入府賞花,你不領情就算了,怎麼還將世子最喜歡的墨梅給打碎了,小心祖母知道了,又罰你打板子再餓你三天了。」耳邊似從很遙遠的地方響起一道幸災樂禍的女聲,而且這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崔凌華只覺頭疼欲裂。
北安王妃,三月三百花宴,她受罰!
這些線索,忽然讓她聯想到了一些遙遠的記憶。
十六歲那年,因父親公事繁忙,母親又帶著弟弟去治病長年在外,所以她還是個被乳娘嬤嬤撫養的嫡女,在丞相府後院,沒有親母庇佑,過的竟比三等丫鬟還不如。
三月三百花節那天,北安王妃借著給北安王世子選妃,將各家閨秀招入府邸,而她被二姐崔凌語和表姐蘇雲離聯合陷害,在花園中故意絆倒,讓她摔碎了一盆名貴墨梅不說,她也因此被花盆磕傷了額頭,鬢角留下一道拇指長的傷疤。
唰的一下,睜開眼眸。
眸底泛著猙獰的血光,帶著滔天恨意,似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卻在看清周圍的環境之時,整個人一愣。
花園涼亭,紅欄綠板,曲廊迴旋,周圍竟全是各種各樣的名貴花種,不遠處的黑花魁和一株三色兩盆牡丹更是舉世難尋,就連她身為太子妃時也未見過,唯一一次還是在十六歲那年的北安王府參加三月三百花宴時,得緣一見。
她在北安王府。
伸出手摸了摸左邊鬢角的傷口,纖細的指尖上,殷紅一片。
「三妹,你不會撞傻了腦子吧!」幸災樂禍的聲音復又響起。
崔凌華這才注意到她的身邊還圍著兩個人,幸災樂禍的是丞相府二房嫡女崔容語,站在一側冷眼旁觀的是寄養在丞相府的表姐蘇雲離。
她們不是都被誅九族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隨即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有傷痕,還是做少女裝扮。
她……也沒死。
「崔凌蓉呢?」她突然厲聲質問。
崔凌語嚇了一跳,隨後鄙視道:「大姐陪著祖母,不在。」
這麼說,她真的沒死……
又看看周遭的環境,才終於確定,她回到了十六歲那年。
她手掌捏緊,指甲嵌進掌心深處,心裡只升騰出滾滾恨意。
崔凌蓉……崔凌蓉!
老天既然讓她重活一世,她定要讓崔凌蓉,林疏影還有朱青弘,付出代價,為她還未出生的孩子,為乳娘嬤嬤,親母還有弟弟報仇。
這一世,她一定要將他們打入地獄。
「崔凌華,你瞪著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害你摔碎花盆的。」
崔凌華回神,才意識到自己竟看著她,露出了仇恨的表情。
她迅速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滿臉懦弱道:「二姐,我沒有瞪你啊!」
她現在還是丞相府三房那個可以任由下人欺負的嫡女,還沒有能力報仇,只能先想辦法站穩腳跟,反正,來日方長。
「諒你也不敢。」崔凌語冷哼一聲。
蘇雲離涼涼開口:「你現在還是想想,得罪了北安王世子該怎麼辦吧,從前一個丫鬟打碎了茶碗,都被丟到水裡餵魚去了,你可別連累我們丞相府。」並沒有看向崔凌華,彷彿怕髒了自己的眼。
她順著視線,看向自己的腳邊,花盆碎片,散亂的泥土,還有一株舉世難尋的墨梅,此刻梅心貼著地面,再不救治,就會枯萎。
突然和煦的春風一凝,艷陽三月的天,竟莫名讓人全身發冷。
這種讓人俯首稱臣的強大氣場,據她前世所知,也只有一個人才有。
北安王世子,朱青堯。
她驀地抬眸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月亮門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位男子的身影。
重生一世,她第二次見朱青堯,還是忍不住被他那雙墨色深瞳吸引。
高貴,寂靜,又神秘莫測。
陽光耀眼,他背光而立,讓她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腦海中唯一有的就是他凜然震懾的氣場,卓爾不群的氣質。
他那麼高高在上,又目空一切,彷彿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被他看進眼底。
「世子,是你的墨梅。」說話的是在朱青堯身邊的崔凌華,丞相府長房嫡子。
這可是世子最喜歡的一盆花,抬眼看看站在花旁的三個妹妹,眼底不由染上了焦急。
崔凌語和蘇雲離也很快發反應了過來。兩人先是對朱青堯屈膝行禮,然後開始爭先恐後的推脫責任。
「世子,這不關我的事,都怪我三妹不小心,才打碎了你的墨梅。」
「是啊,還請世子不要怪罪我的三表妹,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
崔凌華站在一邊低著頭,心裡卻閃過冷笑。
一個正面推脫,一個假意維護,可話里話外,不還是點明,是她打碎了墨梅嗎?
前世在丞相府,這兩個人沒少欺負她,可惜她無人做主,祖母又偏心,最後受罰的人反而是她,久而久之,她的性格也越發懦弱。不過今世,她不會讓事情再次重演。
崔凌華微微一笑,眸底已沒了方才的怯懦,驀地抬頭,卻在撞見朱青堯望過來的目光時,一時失語。
前世,朱青堯並沒有看她第二眼。
她屈膝一禮收斂心神道:「世子,這盆墨梅雖然是我打破的,但我是為了能讓它綻放出更美的花苞。」
「三妹,你說的可是真的?」崔凌華小心覷了世子一眼,不確定的問崔凌華。
崔凌華鎮定自若道:「自然是真。」
「三表妹,你何時有侍弄花草的本事,我入丞相府多年,怎麼從未聽聞?」
此時,蘇雲離突然故作疑惑的開口,卻點名了崔凌華騙人的事實。
崔凌語更是不屑道:「她哪會種花種草,世子你可別被她給騙了。」
崔凌華卻懶得聽耳邊那些話,只定定看著朱青堯,只要世子同意,其他的反對,不過是場笑話罷了。
「世子可否願意給凌華一次機會?」
「可。」
世子嗓音低沉應允,眼眸閃過一抹不為外人察覺到的興味。
這女子,受了委屈卻不爭不辯,他且看她如何讓離土的墨梅重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