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手拿開！」書衣眼睛一瞪，繡花鞋熟門熟路的落在他的腳背上，看他吃痛的鬆開手，一點也不心疼，輕輕地哼了一聲。

飛狐見被識破，不再喊疼，將食籃遞了過去，「別去準備了，主子吩咐我去買了飯菜回來。」

「知道了。」書衣接過食籃，要去小廚房找碗碟將菜重新裝好，剛越過人，又頓住了腳步，轉身喊了一聲，「喂，給你的。」說著把手裡的東西扔向他。

飛狐眼疾手快的接住，是個深藍色錦緞打底，綉著菊花圖樣的荷包，揚起笑意，跟在後面進去，明知故問，「這是什麼意思？」

書衣悄悄紅了臉，低著頭遮掩，手上挑著碗碟，假裝隨意的回到，「上次幫忙的謝禮，我看你腰間掛的荷包舊了，正好要到重陽節，隨便做了個，就給你了。」

聽著外面兩個人吵吵鬧鬧的聲音，陸菀蘅微微搖頭，將筆擱在筆架上，抬頭果然看到了桌旁站著的人。

自從中毒以後這人一有空閑就來，為了防止有人泄密，她身邊除了墨香和書衣侍候，其餘丫鬟都不允許出現在內院。

「怎麼又來了，四殿下身為皇子，整日就閑來無事？」

傅少卿一挑眉，湊近到鼻尖只有兩拳遠，低頭逼問，「你就這麼對待救命恩人？」

看他這輕佻的樣子，陸菀蘅就忍不住拆台，「我的救命恩人明明是飛狐…」滿意地看到他笑容一滯，又繼續調侃，「還有玉樹臨風的薛神醫，敢問閣下在哪裡？」

「陸小姐嘴總是這麼毒，以後還有誰敢靠近你。」

「不勞閣下費心，自然有人與我交好。」陸菀蘅好心情的收拾起紙筆，將信封好。

傅少卿看著她妥善的將信封了兩層，鬼使神差的將心裡的話問出來，「就包括這個顧青辭？」

因為消息是他送來的，所以陸菀蘅寫的時候沒有避開，以為他是好奇，解釋了一句，「他是我和表哥的朋友，年幼曾一起玩耍，傅菁菁的性子太刁蠻，賜婚又是三殿下提出的，我不想好友被卷進混水裡，所以出言提醒。」

兩個人邊說邊走向主屋，墨香跟書衣將碗筷給兩人備好便退到門外守著。

陸菀蘅將菜色看了一遍，拾起筷子夾向中間的醉鵝，問對面坐著的人，「珍味樓的醉鵝只在午時賣二十隻，這隻還溫熱著，現在是傍晚，你是怎麼買到的？」

「開門做生意，自然不會拒絕有需求的客人。」傅少卿見她吃的高興，鬼使神差的問了句，「我與顧青辭相比，誰對你更好？」

陸菀蘅夾菜的動作一頓，抬頭正視他，正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直直的看過來，還能看得出內里藏著的執著，突然覺得他今天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你問他做什麼？一個類似於哥哥，一個是朋友，好自然是不同的。」

是么？傅少卿心中默念，卻沒再提，剛才被陸菀蘅探究的打量時，突然有些忐忑，如果她深問，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阻礙他們的關係呢，將一些不確定的感情宣之於口，還太早了。

兩人各懷心思的吃完，傅少卿還沉浸在一種危機感中，不願離開，墨香將蠟燭點起，陸菀蘅又陪他下了兩盤棋，看了看窗外墨色的夜，無奈的問，「你這是要在這過夜不成？」

『啪嗒』傅少卿指尖的棋子落在棋盤山，他好想才從深思中回過神，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玩的盡興忘了時辰，改日再來找你。」

好不容易將人送走，陸菀蘅收了棋，在書衣的服侍下洗漱，入睡了。

陸菀蘅發現她又回到了慶國公府，從幼年到長成少女，而後她又躺在地牢中，彷彿透過地牢層層的牆，看到了地上牢門外被禁衛軍圍剿的兩位表哥和顧青辭，侍衛手中的刀寒芒一閃，一片血色噴濺而出，隨著『砰』的幾聲落地聲，三人猙獰憤怒的面容映在眼前。

「啊……」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大喊出聲，高懸的房樑上有個黑影往下探出頭，傅少卿因為心緒紛亂去而復返，怕深夜唐突，便躲在房樑上偷偷的看，此時聽到那叫聲中帶著的驚恐之意，立刻跳了下來。

陸菀蘅又看到慶國公府和安國公府被查抄，株連九族，當天無數的人頭落地，各個睜大雙眼，面目扭曲，她覺得刺骨的寒冷由指尖蔓延至全身，恨，痛，讓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不要…不要死……」

傅少卿看著她不住的發抖，瞬間心就像被緊緊攥住，揪的發疼，不忍心再看她一個人痛苦，輕輕將人攬起，抱在懷裡，湊在她耳邊疊聲安撫，「別怕，我還在，沒有人死，別怕…」

懷裡的人越是掙扎顫抖，傅少卿攬著人的手臂就收緊一分，許是睡夢中的人，在夢裡聽到了呼喚，逐漸的安靜下來。

室內恢復安靜，只有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交融，良久，陸菀蘅的眼角溢出一滴淚，月光透過窗紙，映的那個淚珠閃著晶瑩的光，傅少卿用指腹輕輕地將那顆淚珠抹去，指尖的溫熱由滾燙轉變成冰涼，緩緩地嘆出一口氣，他從沒為一個人難受時，感同身受過。

懷裡的人已經擺脫夢魘，眉目舒展，陷入深眠，閉著的雙眼將白日里的淡漠疏離收攏起來，月光在她半側臉頰暈開，朦朧的光暈下線條都柔和了幾分，這時的樣子才符合她秀美的容貌，柔弱，美好，而不是絕美中透著凌厲和防備。

從前就猜測她並不尋常，今晚所見已經得到了答案，看來在她平靜的表象下，隱藏著痛苦的過去。

「不管你心中背負著什麼，我都將站在你身後…」

傅少卿目光深沉，神情柔和認真，在陸菀蘅耳邊，輕聲將心中的決定說了出來。

「主子，天亮了。」

安靜的室內，傳來細不可聞的低語，傅少卿瞬間捕捉到了那極輕的聲音，從深思中醒過神，果然透過窗紙看到天色已經轉亮，低頭看懷中熟睡的人，將她的樣貌映在眼中，心底，唇角逐漸揚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