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軟綿綿嬌滴滴
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這個聲音,真的很久違!
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念離抬頭看去。
那人站在窗外,長及膝蓋的黑髮,如絲綢一般在空中飄灑。
他的臉上是一塊半月形的面具,月光照耀在他的上方,那雙深邃的眼,如海水一般無垠。
他穿一身黑衣,靜靜的站在窗外看著她,絲綢一般華麗的發在空中飛散。
那是一種凌亂的美,華麗的美!
如果說司夜容的美是引人犯罪的罌粟,那麼他的美就是佛祖眼中一滴淚。
乾淨的,剔透的,讓人生不出任何猥瑣褻瀆之心!
可偏偏這樣的人,卻是一個殺手!
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念離就想,這個人不適合穿黑衣,這個人不適合拿劍當殺手。
他應當,拿佛珠穿袈裟!
他……在念離心中,就是一座活佛!
儘管他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可念離就是有這種感覺!
「誰讓你傷心了?」他又開口,聲音仍然是不急不緩的。
在面對他的時候,念離總有一種心靈洗滌的感覺。
彷彿任何問題,到了他面前都不再是問題。
「我被一個人騙了,騙了身、騙了心、騙了我全部的感情。」她抿唇,淡淡的笑。
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每個人每天都在上演著騙與被騙,無所謂誰騙誰。」
騙與被騙?
愛情這玩意兒,不就是在騙與被騙之間反覆進行的嗎?
既然是這樣,那麼司夜容的問題,又豈是什麼大問題?
外面月色正濃,念離恍惚想起穿越前那隻會說話的貓,於是,自言自語般開口:「你見過貓嗎?會說話的貓……」
念離沒注意看,她這句話出口之後,男人的眼中閃過憐憫的光芒。
「那是天朝的國寶。」男人的聲音很低,與之前無任何分別。
「什麼?」念離楞了。
男人重複:「那是天朝的國寶!」
國寶?
死貓是國寶?
在經歷過穿越之後,念離發現,這個並不是很難接受。
「我之前怎麼沒聽說過天朝有這樣的國寶?」
男人似乎笑了一笑,雖然很細微,可念離從他眼角的弧度看出來了。
「護國神獸一直寄養在護國神殿中,常人之知有這麼一個東西,卻無人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念離疑惑的看向他:「既然如此你又怎麼知道?」
男人睨了她一笑,微微嘆了一口氣,卻並不答話。
念離這才憶起眼前的男人是個殺手,於是也不敢再追問。
只是……
既然死貓是神獸,自己被那死貓弄了過來,應該……能弄回去吧?
起碼還有機會一試不是嗎?!
打定了主意,念離對離開王府似乎沒有那麼難過了!
兩個人一直靜靜的站著,並不說話。
念離歪著頭看著窗外的月光,心中卻不像表面那般淡然。
不知道此時的北苑會怎樣呢?
璇璣!
為何會是璇璣?
如果不是璇璣,那麼又該是誰?
不是璇璣也會是別人,這種事怎麼能夠怪別人呢?
司夜容、司夜容……
一切都是司夜容啊!
是他背叛了她,是他背叛了他們的愛情!
他是個古代男人,沒有貞操觀念,說背叛,會不會嚴重了?
念離不知道!
她很煩躁!不知道該怎麼想才能讓自己好過!
哎,今晚連空氣都似乎稀薄了!
過了許久,念離幾乎要忘記了還有一個男人在這,卻聽他忽然又開口,聲音仍然淡淡的,不見任何的波瀾!
「你見過那隻會說話的貓?」
念離不以為然的翻了翻白眼:「何止見過!我還抱過它呢!真恨不能殺了它……」
最後一句話,念離說的很小聲。
男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中有了絲絲笑意。
過了一會兒,男人又開口:「我要走了。」
「哦。」
念離擺了擺手:「好走,再見……」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呢!
男人頓了一頓,聲音輕如風:「心若自由,何懼傷害……」
不要,作繭自縛!
王府北苑。
額頭有汗水滴落下來,打在身下如玉一般細膩的肌膚上。
司夜容停下衝刺的動作,有些無力的伏在璇璣身上。
胸膛正上下起伏著,還有未平息的情慾。
璇璣的眼,迷離中帶著媚,清純中帶著妖。
她蹭了蹭身子,在男人的胸膛蠕動,欲拒還迎一般從男人的身上蹭過,那雙媚眼,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對上男人有些疲憊卻清冷的眸。
「王爺……」她的聲音軟綿綿嬌滴滴,就想著最上等的催情劑。
若是一般的男子,恐怕要被聲音迷到骨子裡!
司夜容恍惚發現,眼前的女子,那雙乾淨的眼,此刻有一種讓人慾罷不能的妖氣在流轉。
曾幾何時,這雙眼,早已不復之前的乾淨?
雖然不曾刻意注意過,可初見時,那雙乾淨的眼卻是清澈見底的,何時會像現在這般充滿著情與欲?
「王爺……」璇璣又叫了一聲,聲音哼哼唧唧的,有一種軟到骨子裡的媚。
他抬眸看去,她嫩白的肌膚因為情慾而泛著粉紅,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
有些稚嫩的臉蛋兒紅紅,白中透著粉嫩,貝齒輕咬著艷紅的唇,微蹙著眉頭,一雙眸,氤氳著水汽,羞怯又大膽的看著自己……
那種欲拒還迎的神情,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聖人你也忍不住!
何況,司夜容從來就不是聖人!
控制住正在身上作亂的手,司夜容狠狠的瞪了璇璣:「夠了!」
璇璣咬著牙,看著男人,大膽道:「難道王爺不行了?」
「你說本王不行?」司夜容怒火中燒!
就算是在怎麼精明的男人,再怎麼清冷懂的算計的男人,就算是陷阱,也容不得女人在那方面說自己不行!
轉身,狠狠的壓倒身下笑的得意的女人,司夜容低咒,「別怪本王讓你下不了床!」
說罷,重重的!
璇璣迎合著男人,哼哼唧唧。
艷絕的唇,微微嘟起,媚到骨子裡的聲音若有似無。
那種宛若無骨的樣子,大膽卻又放蕩的神情,讓司夜容的慾望一下子衝到了頂點!
「王爺!」
驟然的,一道不怎麼識趣的聲音傳了過來。
雖然身下的人不是心中那一個,可這種事進行到關鍵時被人打斷,任誰也會不爽的!
「什麼事?說!」
外面的聲音沒有半分退縮:「年姑娘不見了!」
聽聞,司夜容頓時進行不下去了!
動作利落的,他抽身而走,那份毫無猶豫,頓時讓璇璣的眼中溢滿了水珠。
前一秒,他還和她做著最親近彼此的事,下一秒卻能為了另一女人對她棄之不顧。
原來,男人的下半身和上半身真的是能夠分開的!
「王爺!」她無意識的驚叫。
司夜容冷冷的斜她一眼,冰冷的瞳孔那還有半分情慾?
之前的情啊欲的,彷彿只是璇璣做的一場春夢。
她的身子還赤裸著,此刻正暴露在空氣中。
冷冷的,他視若無睹般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璇璣的肩膀抖了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抽身而毫不留情的走出去!
司夜容走出去的時候,正看到宸炎站在門外。
司夜容沉聲道:「王府內都找了?」
宸炎低聲回答:「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
人也不知道是何時丟的!
司夜容的面容,在瞬間冷到了極點:「傳令下去封鎖城門,全程搜查!」
「是。」宸炎應著,恭敬的走了下去。
司夜容擰著眉毛站在門口,他在思索著。
年念離為何會走?
是惱怒自己了吧?
可……若不是服了化功散和清心丸,再加上合歡散,雖然他也不確定,可目前,在搞清楚他對她的感情之前,他絕不會碰別人的!
這不算背叛吧?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為什麼要走?
為什麼!!
她居然逃了?
司夜容的心中有把怒火在燃燒,隱隱的,心中卻很不安。
他清楚她對這種事看的多有嚴重,更何況是親眼所見,所以更加的不安!
他怕,怕她走了!
這種感覺很複雜,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計劃的未成怕她走還是因為心中的感情怕她走。
可他怕,心中的確在不安著!
他也清楚,除了這王府,她沒有任何地方可去。
她不是這世界的人,所以他懂!
「來人!」當務之急,應該先解了清心丸與化功散!
「王爺!」
「去將唐西行請來。」
「是。」
唐西行來的時候,司夜容正斜靠在椅子上。
很識趣的,在司夜容發火之前,唐西行將手上的解藥甩了出去。
「什麼解藥?哪一種的?」司夜容冷笑。
唐西行眯了眯眼:「全部的解藥。」
司夜容冷哼了一聲,將葯盡數服下。
兩天之後,宸炎來報,將城中翻找了個遍,卻還是未尋到年念離。
那個人,彷彿在一夕之間消失一般!
司夜容大怒:「本王怎麼養了你們這麼一群廢物!連個女人也找不到!」
侍衛總管羞愧的低下了頭。
平復了心中複雜的心情,司夜容沉聲道:「她和老九熟,老九的王府尋過沒有?」
任何一個她可能躲避的地方,他都決不會放過!
「暗探尋過,九皇子這段時間不在,府中也並沒有任何異樣!」
想了想,司夜容蹙起了眉頭:「清風樓查過沒有?」
清風樓是她的產業,有沒有可能會躲在風情樓?
她借老九的關係開是清風樓,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想讓他知道,既然如此,那麼他就裝做不知道好了!
侍衛頭低的更低了:「回王爺,清風樓屬下查過,年姑娘並沒有在其中!」
「初夏哪兒呢?」司夜容追問!
或許此刻,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表情越來越頹廢,也越來越不安!
到處都找不到她,他怎麼可能會安心?!!
侍衛總管:「能尋的地方屬下們都找到……」
司夜容怒火中燒,手下的桌子也在他的盛怒下化為碎片:「再去找!找不到人提頭來見本王!」
幾個侍衛忍著心中的恐懼,諾諾的退了下去。
到處都沒有,她會躲到那裡去?
她就認識這麼幾個人,能躲到哪裡去?
「王爺,吃點東西吧」璇璣拿著食盒走了進來。
司夜容不耐的皺眉:「放著吧。」
「是。」看著連個眼角都不給自己一個的人,璇璣心中充滿了酸澀。
年念離對他,當真就那麼重要麼?
「王爺,吃一點兒吧。」璇璣咬了咬唇,倔強的看著他。
司夜容原本要暴怒的話,在那雙氤氳著水汽的雙眼下和倔強的表情下忍了下去。
他揮了揮手:「放下,本王自己會吃。璇璣,你先下去吧。」
璇璣?
他叫了她的名字?
這算不算是一種好的進展?
忍下心中的喜悅,璇璣樂滋滋的退了下去。
司夜容全身無力的癱軟下去。
年念離!
她會,在哪裡呢?
該死的!!
他一定要找到她,天涯海角,不惜任何代價!
就在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尋找年念離的時候,她此刻卻藏在一個不容易尋找的地方。
她在哪兒?
她在皇宮!
是夜。
夜深人靜,月涼如水。
宮牆內,一道黑影,矯捷如豹子一般從空中略過,快的讓值班的侍衛以為自己眼花。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念離的手,死死的摳在他的腰上。
忍無可忍,九皇子惱怒的瞪了她一眼,眼眸中滿是懊惱;「閉嘴!」
「老九……你好凶哦!」她委屈。
「你想不想回去?」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去哪兒?」
她是想回去,只想回現代去。
否則也不會從王府逃到皇宮來了!
她不是不知道司夜容在找自己,只是……
那又怎樣呢?
「王府。」
念離遽然沉默了。
九皇子停了下來,眼眸淡淡的看著她,「阿離,你在逃避什麼?」為什麼不和七哥說清楚?
念離勉強的笑了笑:「老九,我不會回王府的。」
「老九,你認為我和你七哥說得清楚么?」
確實,七哥想做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止。
九皇子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終於停在山頂。
九皇子放開念離,與她面對著對站著。
已是初冬,山上的風吹的獵獵作響,念離冷的手腳蕭瑟。
突的,肩上多了一件衣裳。
是九皇子脫下了自己的外裳罩在念離身上。
念想感激的對他笑了笑,他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沉吟了一會兒,九皇子不解的開口:「阿離,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七哥?難道就因為他寵幸了別的女人么?」
念離想,他還是不懂個中道理。
她苦笑:「這麼說吧,老九。如果你愛上一女人,而那個女人也愛你,你們兩情相悅。你們很甜蜜,很快樂。可當有一天你發現她其實根本不愛你,她和你在一起也是因為一些陰謀軌跡。這樣子,你還能和她繼續下去嗎?」
「當往日的甜蜜與愛,全部都化成欺騙與陰謀。你告訴我,我要怎麼繼續下去?」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面對他?」
「欺騙?陰謀?」他的唇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會?七哥那麼愛你怎麼會騙你?」
「蓮姨的遺物他都給了你!怎麼會騙你?」
他的手在顫抖,不是不相信她的話,只是不相信七哥會騙人!
這天下間,他還有什麼得不到?
需要騙么?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大叫,不願相信一向敬若神明的七哥會做這樣另人不恥的事!
「你聽過連心蠱嗎?」容不得你不相信,念離的眼角泛著水光:「我也以為他是愛我的,可那天,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他不愛我,他寵我,對我特別,只不過因為他服了蠱毒。」
「他和我的婢女,我親眼看到他們在一起!」
「老九,你讓我怎麼面對他?」
不如不見……不如不見!
欺騙、陰謀、出軌……
他對她有幾分真心?
有沒有動過身心?
亦或者自始自終,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雖然他現在是在找她,可那又怎麼樣?
誰知道他不會是因為什麼陰謀軌跡呢!
她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我以為……」
他以為是因為七哥寵幸了別的女人,所以年念離才會生氣跑出來。
卻不曾想,這一切難道都只是欺騙嗎?
可是怎麼會呢?
七哥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的唇蠕了蠕,終極是將想問的話咽了下去!
黑暗中,念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得勉強的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他只是不愛我罷了,沒有人規定他一定要愛我的。」
「沒想到他為了愛我居然給自己服連心蠱,他不知道那個蠱毒對身體傷害很大嘛?真傻!」
傻子!
他不愛她,她一樣可以不愛他的!
愛他時,她可以卑微的低到塵埃。可既然他不愛她,她為什麼還要愛他?
就算愛了又怎麼樣?
我愛你,卻不關你的事!
抹去眼中最後一滴淚,念離的聲音恢復清冷:「不要再來宮中找我了,起碼暫時不要。」
「還有老九,答應我,不要去問你七哥。他這麼聰明,一定會懷疑的!」
「老九,若我有一天走了,或者突然消失了,記得不要找我,也不要想我!」
因為,我不會想你!
我會忘記,這裡的一切!
數月後,北疆傳來秦大將軍戰勝,凱旋而歸的消息。
皇宮龍顏大悅,宮中大擺宴席!
卻不知為何,原本被皇太后欽點為後妃的秦三小姐,卻一直沒有要進宮的消息。
今夜,皇帝在宮中擺宴,宴請百官。
我想,到時候司夜容也一定會在場的吧?
想一想,我離開王府也將近有三個月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司夜容的本事還沒有找到我,但我卻知道,他一直在找我。
說句實話,我不想見他!
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見他!
見到他,會讓我覺得那些過往的歲月,那些全身心的付出,全部都是一場諷刺的冷笑話!
那會讓我的心很痛!
儘管我已經決定不愛他,並且試著忘記他帶給我的傷害!
正胡思亂想之際,冷不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喂!發什麼呆呢!全公公讓我們去承德殿集合,遲了可是要受罰的!」
是個眉清目秀的宮女。
是了,皇帝要擺宴,可苦了我們這些當宮女的。
我笑笑,屁顛屁顛的跟著宮女走。
我不是路痴,宮中路線在這三個月中早已經摸索的差不多。
我一直想找到那隻讓我穿越的死貓,想試試還能不能會到現代,卻一直沒什麼進展!
到了承德殿,我們安安分分的各就各位。
全公公給我們簡單的講解了下要注意的事務,隨後給我們分配了工作與宮殿。
我與另外七個宮女,被分到了太后的慈恩殿。
太後身體不好,這種宴會一般不出席,而且太后深居簡出,身邊的貼身宮女也就幾個,此次太后出席秦大將軍的宴會,我們才會被分配去慈祥恩殿做粗活。
「喂!聽說太後身體不好,而且脾氣也不好」身邊的宮女有些惴惴不安。
我笑笑,這種混跡在世界上最黑暗血腥地方的人,脾氣能好到哪裡去?
進入慈恩殿之前,我們例行的搜身之後才放行。
結果到了之後,大宮女讓我們排排分配好站到門口,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來裝飾門面的。想也知道,人家好歹是一國太后,即使是找粗使丫頭也不會隨便從宮中找。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接著是太監獨特的嗓音。
「皇上駕到……」
聲音拉的老長。
眼前走過一雙綉五爪金龍的靴子,姿態肆意平穩,靴子的主人每走一步都不急不緩,就像是蓄勢待發的豹子,不驕不躁,卻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低下的頭只能看到那雙靴子,卻也只是一閃而過。
待所有人都走了進去,我才輕輕的吁了口氣。
我的一口氣還卡在喉嚨,卻見到大宮女拿著托盤正笑吟吟的看著我:「將此物送進去。」
口氣卻是帶著絲絲倨傲的。
我接過東西,嘆了口氣:「是。」
低垂著頭,我小心翼翼的走進去。
屋中的氣氛有些壓抑,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威嚴。
「母后,此事朕自有分寸,您無須擔心,好好養病才是。」明明是擔心的語氣,由皇帝說出來卻平淡的似乎在討論天氣。
那種不急不緩,不驕不躁,處事冷靜淡定的性子,絕不是一兩天能煉出來的。
就連司夜容,怕是還沒有修鍊到這境界。
此時進去定不是個好時機,我的腳步停在屏風后。
只聽太后嘆了口氣,說:「本宮是為了你好,你若真的不想讓本宮擔心,就選個日子納了秦素素吧,本宮對秦將軍也好有個交代。」
秦素素?秦大將軍的三女兒秦三小姐秦素素!
皇帝仍是不為身所動:「朕自有分寸。」
太后終於有了怒火:「分寸?你有分寸怎得不納了秦素素?莫非真要眼睜睜看著素素進了夜王府你才甘心?這麼多年你空設後宮本宮都不逼你,這次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納了素素為妃!若是不願,為後也行!」
「容忻,別讓母后逼你。」
驟然聽到夜王的名字,我愣了愣,只覺得全身發冷,一股寒氣從腳底蔓到了頭頂。
司夜容要娶秦素素?
我有絲錯愕,捧著托盤的手顫了顫,瓷碗與勺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驚了屏風后的兩人。
兩道視線,一平和,一凌厲。
像是要透過屏風像是要將我看穿一般,直直的看進我心底。
我不自覺的挺了挺腰桿!
頓時,太后的聲音透出股說不出的嚴厲,「是誰?」
我屏著呼吸,直直的走出去。不敢看他們,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是奴婢來送葯。」
小女子能屈能伸,跪就跪吧。
反正現在的我已經是一無所有了,就算傲氣,卻不得不入鄉隨俗。
這跪禮,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為何躲在屏風后偷聽本宮與皇上講話?」太后厲聲質問。
我的頭低的更低了,想要做出害怕的樣子。
然而聲音,卻偽裝不了恐懼:「奴婢進來聽皇上與太后您在講話,自知不便打擾方等與屏風后。」
「原本想要出去的。但如此一來一去葯肯定會涼,而且過了時辰藥性發揮也不大。於是奴婢才斗膽留在屏風裡,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收斂了那種天生的皇家威儀,太后聲音柔了兩分:「抬起頭來給本宮看看。」
我眼觀鼻,鼻觀心的目視著前方。
「倒是個乾淨的丫頭。」輕輕的一絲笑意的聲音,不是別人,卻是自始自終未曾開口的皇帝。
乾淨?
沒錯,他用的是『乾淨』!
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乾淨!
我不禁惡作劇的想,難道此皇帝知道我邪惡的表象下有課純潔乾淨的心靈?
轉了轉眼珠,我第一次將眼眸定在皇帝身上。
頓時身子一顫,有種熟悉且陌生的錯覺。
陌生的是他身上的龍袍,熟悉的卻是他絲綢一般華麗的發與眼神。
在此之前,我對皇帝有過很多種設想。
我想過他或許會是威嚴的、不怒而威的,睿智的,或者是殘暴的,可我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他的人,就像是佛祖眼中藏了幾千年的一滴淚,晶瑩的、透明的,乾淨的,平和的……帶著佛性!
就像千山上那一朵白蓮,遺世獨立!
那種眼神,悲憫而慈悲。
就像俯視大地的神,帶著慈悲的眼神,憐憫的看著他的子民。
可,他很美!
是美!
不是司夜容的艷絕,不是九皇子的俊朗。
那是一種,沒有緣分,就算你窮其一生一生,也不可能見到的美。
他隨意的坐著,姿態肆意而隨性,周身雍容的氣質,讓人只可遠觀,而不敢褻瀆!
那種佛性,那種熟悉的感覺,讓我覺得他不應該穿龍袍,而應該穿袈裟!
這一點,司容忻給我的感覺和那個突然出現的殺手是一樣的。
我知道,這樣的人,見一個已經是不易,更何況兩個?
我開始聯想,他們是一個人?
或者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我想起了這麼久司夜容還沒有找到我的理由,我想起了那個我不知道名字的殺手,從我離開王府後,日復一日對我的陪伴。
這三個月以來,我在宮中都是殺手陪伴著我。
他很少說話,卻不會讓人覺得不存在。
想起這些,我試探的看著他:「天王蓋地虎!」
他勾唇,笑了起來:「寶塔鎮河妖!」
是了,他是殺手!
這句話,我只和殺手說過。
當時無心的一句話,卻不曾想會用在此時。
沒想到,他居然會是皇帝!
只是,他為什麼要當殺手?
我開心笑了起來,剛想起身,卻聽太后道:「說來,本宮還不曾聽皇兒誇過誰隻言片語。怎麼,你們認識?」
皇帝的聲音不急不緩:「不認識。」
他說不認識我,我並不怪他!
畢竟太后還在,若說皇帝認識一個宮女也說不過去。
壓下心中複雜的感情,我將葯小心翼翼的端到太後面前:「娘娘,請喝葯。」
她擺了擺手:「放著吧。」
「是。」我放下藥,正準備出去,卻被太后叫住。
「等等。」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她側目看著皇帝,忽然笑了起來,略帶病態的臉上,因為這抹笑而變的有些驚秫,卻更有一種不容人抗拒的威嚴:「本宮從未聽皇兒誇過誰,更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了。」
「既然皇兒誇了這丫頭,想必這丫頭該對皇兒的胃口。」
「不若,本宮做主讓你納了這丫頭罷!」
這疑問句,卻是篤定的!
我大驚,卻不敢說話。
凝神向皇帝看去,他淺淺的笑著,深邃的目光中沒有任何的驚訝,彷彿不管發生任何事,那雙眼眸中的淡定自若都不會有分毫的改變。
瞬間,我意識到。這個男人比司夜容厲害的多!
太后也在看著他,目光始終帶著慣性的威嚴。
過了許久,又似乎是一瞬間。
他從床榻上走了過來,站在我的面前。
長及膝蓋的發,傾瀉下來。
華麗的,如絲綢一般!
深邃的目光對上我的,卻是一片平和,沒有任何的壓迫與逼迫。
這種目光讓我覺得,不管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會尊重我,永遠不會為難我!
他問我:「可願為妃?」
沒錯!
他是在問我的意見,並不是大男子主意私自決定一切。
相比司夜容的霸道,這個男人,體貼溫柔,不會強迫你,但你卻不忍拒絕他!
直直的迎上他的視線,我看看他,不容自己逃避般,堅定的回答:「我願意!」
像是某種儀式上的宣誓一般,我回答的毫不猶豫!
不是我不可以猶豫,而是我不能猶豫!
我根本沒有猶豫的機會!
這個孩子已經三個月了,而做為每日陪伴我的殺手,他是知道!
他知道我有了孩子,也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
進宮為妃,是我唯一的選擇!
為了肚子中的孩子,也為了找到那隻死貓,更為了為自己尋找一個向司夜容反抗的機會!
而皇帝,他有足夠的能力庇佑我!
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的!
他輕輕的笑起來,唇角的弧度很淺:「你叫什麼名字?」
年念離這名字能用,但我絕不會用!
我愣了一瞬,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心思深的可怕,體貼的讓人從心中覺得窩心。
「明日,我叫明日。」明日的明日,沒有司夜容的明日。
他的眉毛挑了挑:「希望在明日的明日,好名字!」
這個男人,真的很懂的我的心思!
太后也笑了起來:「這麼多年難得皇兒終於有了青睞的女子,雖然是個宮女……但皇兒喜歡就好。」
「既如此,立即下旨冊妃吧!」
宮女的身份就算被帝王寵幸了,也最多封個美人才人什麼的,而我以宮女的身份一朝冊妃,相對與身份宮女的我來講,簡直是痴心妄想了!
「傳朕旨意,冊封宮女明日為皇貴妃,即日入住承澤殿。」皇帝一錘定音!
皇貴妃?
除皇后以外最大的妃子,沒想到他會給我皇貴妃的頭銜!
我有些看不懂他,招搖,這樣太招搖了!
不用說聖旨一下,我將會面對什麼局面。
我看著他,他卻並不看我,只是嘴角的笑意一直不變。
淺淺的,很溫和,卻讓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