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撕碎了幸福？

夏晨曦默然，看著那些晶瑩剔透的小籠包，思緒再一次複雜了起來。

阮茵茵眼眸中流動著曾經所熟悉的那種溫暖和慈愛，見晨曦發愣，把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催促道，「妞妞，快吃啊！這是陳姐最拿手的灌湯小籠包，餡多鹵足、鮮嫩味香，晶瑩剔透，營養豐富，你多吃點。」

夏晨曦思緒複雜，眸光有些木然，夾起一個小籠包放進嘴裡。卻品嘗不出小籠包到底是何味道的？舌頭好似已經失去了味覺，慢腦子回想到的都是曾經那一個洋溢著溫情和幸福的早晨。曾經，她們母子兩吃不起街頭那有名的灌湯小籠包，只能買那種經濟實惠的白饅頭。即使是那種索然無味的白饅頭，可是吃到嘴裡也是幸福的味道。

她嚼著嚼著，竟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阮茵茵看見她的淚水后，臉上那種興奮的笑容弧度微微凝滯，眸底又迅速染上一層愧疚……

夏晨曦又咬了一口小籠包，別有深意的問，「這些年，你還喝玉米糊糊嗎？」

阮茵茵一愣，隨即笑了，笑的有些無奈，笑的有些愧疚，「喝啊。這些年我經常讓陳姐為我熬玉米糊糊，這種熟悉的味道我忘不掉。喝著玉米糊糊，我便能想起妞妞你……」

夏晨曦默然，低頭吃著小籠包。突而，又抬頭，有些自嘲的勾唇，帶有幾分怨怒的反問道，「可你一次也沒有回來看過我，不是嗎？我不知道你那些想念是不是真的？」

阮茵茵的心口一痛，眼神有些受傷，卻誠懇的道，「是真的，妞妞……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只是我……」

她欲言又止，她無法做到在女兒面前坦誠自己的自私。她的確是自私的，自私的為了守住自己的幸福，故而拋棄了她的女兒。這些年，她甚至不敢公然的想自己的女兒。就連落淚也都是在無人的角落……

她終究是對自己的女兒愧疚的，這種愧疚讓她在面對出落的這麼楚楚動人的女兒面前有些無所遁形。

端著瓷碗的手指僵了僵，有些不敢正視女兒那雙明鏡般的眸子。

夏晨曦嘆了口氣，「我吃飽了，不想吃了。」

阮茵茵有些著急的勸道，「再吃點吧。你瞧瞧你那麼瘦，這樣怎麼行？」其實，她真的好想跟女兒多待一會。真的，真的好想。她竟天真的希望這頓早餐能吃上兩個小時……

「我真吃飽了，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夏晨曦故作淡然的道，其實心底是不知道怎麼跟自己的親媽相處了。這個病房的空間似乎很小很小，小到讓她待的渾身不自在。這種熟悉又陌生的相處模式，真的好不習慣！

阮茵茵眸底劃過一絲失望和不舍，卻還是關切的道，「也對，孕婦不能熬夜，你現在肯定覺得累。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讓司機送你吧？外面很冷，你披上我的外套。」

夏晨曦心弦微微晃動了幾下，還是淡然的搖頭，「不用了。」

「那你慢點。」阮茵茵不放心的叮囑著，要起身，「我送送你吧。」

夏晨曦拿起包包，又看了阮茵茵一眼，心裡百感交加，搖頭，「不用了，你……躺著好好休息吧！」阮茵茵那種蒼白的臉色，看的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她轉身的時候，病房的門卻再次被拉開，伴隨著一股冷風，進來一抹高挺的身影。

晨曦微微一愣，一看來人的五官輪廓跟子皓透著那種不可言喻的相似和神似，瞬間便明了，這是子皓的爸爸來了。也就是母親現在的老公……

阮茵茵看見來人後，微微一怔，隨即蒼白的臉頰上綻放出一抹喜出望外的弧度，「老公……你……你來了？早餐吃過了嗎？」

那抹高挺的身影看見夏晨曦后，也是明顯的一怔，眉頭微微的閃了閃，眼眸中有一絲明顯的隱忍情緒收斂后，走上前，側身看著阮茵茵和夏晨曦。

與子皓的爸爸面對面時，夏晨曦看清楚他的面容，乃至表情。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五官輪廓有一些隨著年齡增長而不可磨滅的蒼老，但是卻依然難掩他年輕時英俊挺拔的痕迹。站在母親身邊，很自然的讓人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詞——般配。似乎，從兩人的神情中都能捕捉出一些相濡以沫的氣息。

只是子皓爸爸在看向她的時候，眸底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原本就有些繃緊的臉頰，更顯暗沉。

阮茵茵錯愕了幾秒后，連忙拉著子皓爸爸的手臂，「老公，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妞妞……她叫夏晨曦。就是我一直隱瞞著你的那個女兒……」

子皓爸爸的手臂僵了僵，沒有說話。

夏晨曦看著他，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但是卻不是那種極度的憎恨，或者鄙夷之類的。

氣氛在這一瞬間，有些尷尬。尷尬的讓人只知道呼吸……

一陣手機鈴聲在這時候，響起。打破了病房裡的尷尬和沉悶。

是子皓爸爸的手機在響，他看了看來電顯示后，眉頭微微蹙起。

阮茵茵問，「誰打來的電話？」

子皓爸爸掃了她一眼，然後沉聲道，「報社的記者！」現在也然。

阮茵茵臉色又白了幾分，然後顫抖著聲線，愧疚的道歉，「老公……對不起……這件事情瞞了你這麼多年是我的錯……我真的很抱歉。現在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肯定讓你丟人了。對不起……」

子皓爸爸把電話掐斷了，又有電話打進來，掐斷了，又響。手機鈴聲此起彼伏的響著，最後他只能關掉了手機。昨天商場的事情見報之後，他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就沒有閑過。

他煩躁的將手機扔到一邊，在椅子上坐下，不經意間又看見了阮茵茵剛才放在床頭的那份報紙，報紙上那醒目的標題，瞬間挑動了他一直隱忍的情緒。他將報紙扔到阮茵茵的面前，指著上面那諷刺的標題，悲憤的沉聲問，「阮茵茵，我們同床共枕這麼多年。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在外面還生了一個女兒？子皓昨天在電話里告訴我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震驚了，我不敢置信。今天我看見這些報紙上白紙黑字寫著，我還是不敢置信。我怎麼也想不到陪伴我這麼多年的妻子，竟然在外面還生有一個女兒？」

此時此刻，這些年來脾氣收斂了很多的男人發怒了。再好的修養也無濟於事，只要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隱瞞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

阮茵茵慌了，手中的瓷碗打翻在地，驚慌道，「對不起……對不起……這件事情我知道很嚴重，我很過分，我很對不起你……可我不敢說啊！不敢告訴你實話……我害怕傷害到我們的婚姻……我們的婚姻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步容易，我們的感情能恢復也不容易。我不敢告訴你實話……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晨曦了……我真的很抱歉……」

子皓爸爸悲痛的瞪著她，沉痛的問，「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隱瞞的越久，傷害就越大？現在這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一個早晨我就接到了一百多通的電話了……很多親朋好友都打電話來問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我怎麼跟親朋好友解釋？你讓我這張老臉往那裡擺？就連此刻，你的女兒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敢相信這事情是真的。你說你……怎麼就能隱瞞我這麼多年？」

阮茵茵眼淚嘩啦嘩啦的滑落下來，眼眸中出現了愧疚和自責的灰暗色彩，只能喃喃的道，「對不起……這事是我錯了……我錯了……我的自私傷害了我的妞妞，我的可惡傷害了你……我對不起你們兩人……對不起……對不起……」

子皓爸爸眉頭悲痛的蹙緊，心底的那種不可置信和震驚，讓他的眸光更為複雜了，似是埋怨，似是糾結，似是心疼，似是無奈……

盯著那張哭的稀里嘩啦的蒼白臉頰，半響后，壓著聲線低吼道，「行了，別哭了。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啊？你現在說對不起也沒有用，傷害已經造成了！阮茵茵啊阮茵茵，這些年來，我是把你捧在手心裡疼著寵著。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有這麼一個驚天的秘密瞞著我啊……」

「老公……真的好抱歉……我想念我的妞妞……我無數次想把這件事告訴你……可是我一看見你跟子皓那兩張溫和的笑臉，我話到嘴邊就咽下去了。我不敢冒險，我害怕告訴你們之後就會失去我現有的幸福……我真的害怕……我是一個母親，我的妞妞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想念她，我愛她，可是我也愛你們……我害怕你們不原諒我……我真的好抱歉……我現在成了這個世界上最不負責任的母親，最可惡的妻子……對不起……」阮茵茵哭的泣不成聲，身子顫抖著。

看到這一幕，夏晨曦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有些悶痛，善良如她，她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出現像是撕碎了母親的幸福一般。看見母親那種驚慌無措的模樣，她竟有說不出的難受……

子皓爸爸看著那抹顫抖的身體，長長的嘆了口氣，起身，掃了她一眼，「阮茵茵，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說完，大步走出病房。

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和冷硬的關門聲，阮茵茵哭的更大聲了。撕心裂肺一般的哭泣著，眸里染上一層絕望般的死灰。她的幸福生活已經要遠去了，她這麼可惡的人怕是得不到任何人的原諒了……

準備離去的夏晨曦，這一刻卻突然移不開步子了。看著母親哭的那麼傷心，那麼絕望，她怔怔的道，「是不是因為我打破你原先安靜的生活？是不是我的存在撕碎了你的幸福？」

阮茵茵止住哭聲，拚命的搖頭，「沒有，沒有。妞妞，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是我的錯，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是我自己以前太自私了？」

夏晨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問出那樣的問題。她曾經真的任性的希望母親這樣自私的女人應該得不到幸福才對，可是這一刻看見子皓爸爸生氣發怒后。她的心裡真的好難受，好難受。一點沒有那種快意，有的只是空蕩蕩的悲憫。

嘆了口氣，鬼使神差的道，「如果我的存在撕碎了你的幸福，那麼我寧願我們從來不曾再相遇過。忘記你的妞妞，還是回到你的幸福當中去吧。曾經我恨你，現在我仍然沒有原諒你，可我看不得你這樣……」

說完了這番話，她推開病房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

夏晨曦關上門，走到走廊上面，重重的深呼吸。心頭的感覺真的很複雜，很複雜……

複雜的讓她甚至有些摸不懂自己的心了，有點累，真的不想去想了。回家吧，回家睡覺。

身後，卻突然傳來凌子皓那熟悉的嗓音，「妞？你也在？」。

夏晨曦轉身，「子皓……」

凌子皓看見晨曦出現在母親的病房有些吃驚，但隨即釋然。因為他明白，有種血脈之情割不斷。

兩人對視著，原先的朋友乍然就變成了兄妹，讓人不習慣。

半響后，凌子皓掩去眸底的惆悵和無奈，嘴角揚起一抹稍顯苦澀的笑容，「妞，爺這輩子對你這個女人最無奈。總是跟你剪不斷理還亂，想不到，最後，你竟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