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盈盈纖腰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燁翰竟然有了這樣深厚的依戀和濃濃的感情,超乎了她和燁澤之間那一段美麗的初遇,超乎了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自己是怎麼了,眼前的男子才是值得自己託付終生的良人,為什麼還會想著別人。
燁澤看著若爽有些恍惚的神色,微微一笑:「你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入神?小爽,我的明天是怎麼樣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真的決定,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的嗎?不要騙我。如果你因為對我心存愧疚而違背自己的良心,放棄自己的幸福的話,那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傻話。」若爽一邊捂住了燁澤的唇,一面靠在了燁澤的肩頭,「你為我犧牲的,太多太多了,這一輩子我都還不清了。我們經歷的,還不夠多麼?」
一時間燁澤靜默了下來,清晨的明暉雅意嫻然地灑在兩人的身上,絢麗奪人。若爽輕靠在他的肩頭,眸子里閃過一絲糾結的寧郁。這樣倚肩相望的安寧溫暖卻再也尋不回曾經的濃情蜜意了。執手天涯的夢想竟是比九重鳳闋,深宮珠簾的長夜漫漫更多了幾分孤獨與清寂。
鳳凰花車,水黃色的紗幔絲絲絛絛,悠然垂落,散溢著日光的暈影,在秋風的輕撫中,翩舞飛揚,奪目怡人。宮女如雲,衣香鬢影,雲鬢綠鬟,井然有序地列成兩隊,步履緩緩地向著宮門走去。最前頭的轎輦里,一襲明黃的少年天子端坐其中,目光清潤炯炯,英豪威武,說不出的貴雅雍容。
轎子的左側,是燁翰的貼身小太監榮貴,右側跟著的是一襲素紫雲蘿織錦雪紡裙的雲茉,安然若素的面龐在陽光的掩映下偶或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樣盛大的排場,這樣氣派的迎接,也只有這個天之驕子,九五之尊才能如此花費心思去討得一個女人的歡心吧。而那個女人,可以於芸芸三千後宮佳麗之中,獨佔帝王心,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了。一入宮門,不榮則貧。而皇后,可以坐到這樣綺迷奢華的位置,除了運氣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帝王的專情。
心若無愛,皇上大可以夜夜笙歌,流連在其他妃嬪那裡,倘若無情,皇上亦可以面對她的離宮不聞不問,不必每日差遣了自己去國公府打聽皇后的近況。這一年多來的風雨相扶,患難與共,她都看在了眼裡。比起惠王,皇上是個更可以值得託付終生的男子。
一個是明鏡高堂,皇宮內院里的王孫貴胄,一個是雲山霧海,冰封萬里之巔上的孤寂雪蓮,這跋山涉水的相逢,千里迢迢的共結連理,只為一場盛大繁華的愛戀。雲茉輕輕地吁了口氣,眼角餘光斜斜地撇向那轎輦里的英偉男子,她無比真誠的相信,師姐的幸福就是他,也只有這個男人,才能配得上師姐這般巾幗鬚眉。
宮門近在咫尺,遠遠地,雲茉便瞥見了一身錦色戎裝的上官涼,清蕭玉立地站在宣武門邊,目光赫赫,神色漠然,一如既往的冷清,只不過那冷清里又添了幾分無奈的孤獨。
已經有半月,他們沒有見過面了吧。雲茉咬了咬唇,迅速地低下了頭,避開了上官涼投來的兩道視線,那樣灼熱的光芒讓她的心有些隱隱的疼痛。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面對他的所作所為可以雲淡風輕地一笑置之,如果不是他的從中攪局,師姐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局面。上官涼有些失落黯然地看著那緩緩低下頭去的清麗婉約的纖影,心中亦是幾分苦楚和酸澀,深深地吸了口氣。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見了一輛轎子朝著宮門這邊過來了。轎簾撩開,空氣中浮動著隱隱的暗香,明光熏醉的晌午,伴隨著一陣悠揚的鈴鐺聲響,桃紅袖緞,明薄透亮羽翼蟬衣,荷黃玉帶束著盈盈纖腰,環佩鈴鐺的花容之姿的天香麗人溫婉溶溶地從轎子里走了下來,明眸善睞,天地失色。
原本想出聲阻止攔截的上官涼也是一陣驚悸和愕然,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身子一顫,那個已成過往的宮廷絕色如今就這樣清謐渺渺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溫婉如水,眉目如畫,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雖非夜闌人靜,也無流螢燈火,在這樣日光高照的麗日里,她的出現,就像晴日里一道彩虹,美麗而突兀。她就那樣風華絕代,遺世獨立地站在了宮門口,眼角噙淚,美目盼兮。
「落轎,落轎。」天子驚措的聲音響了起來,抬轎的宮人不明所以地將轎子放了下來,便見了那一襲明黃踉蹌著從轎子里奔了出來,目光驚愕萬分地看著對面的絕色女子,時間在這一刻彷彿窒息和定格了,天地間,那婉約清醇的女子是他瞳孔里唯一的顏色。
緋色女子含情一笑,溫潤如風,脈脈地看著燁翰:「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畢,緋色女子已經是淚如雨下,嬌弱如春天裡的霏霏細雨,那一句句定情之言一字不落地敲在了燁翰的心頭上,年少的韶華流光,情竇初開的美好五彩斑斕地在腦海里洶湧蔓延。
「千……千尋,千尋,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怎麼可能,怎麼會?朕是在做夢嗎,在做夢嗎?」燁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絕代佳人,語氣有些哽咽,右手顫抖地伸向千尋。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這是一場沉睡了五年的夢。夢中,只有你和我,再也沒有其他。」千尋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擠出一個花樣笑容,珍珠般的淚滴濡濡而下,巧笑倩兮,「小檀郎,經年不見,安好否?」
「千尋,千尋,你真的是我的千尋,是我的千尋,回來了,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燁翰有些欣喜地握住了千尋的手,激動不已地抱緊了她。
「是的,我回來了,五年了,一別五年,我回來了,真的像是一場夢。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問,讓我抱著你,抱著你,讓我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讓我覺得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身邊。」千尋緊緊地環著燁翰的腰,曼曼而言。
「好,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燁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一面看向身後的眾人道,「擺駕回宮。」一邊說著,已經牽了千尋的手,拉著她坐上了轎輦。
眾目睽睽之下的相擁,盛大奢靡的去而復返,忘乎所以的情意綿綿,這個天和日里的晌午,宣武門處的一眾宮女和侍衛,見證了這一場經年的欣喜重逢。除卻皇后之外,這是第二個女人享受到了國母的待遇。這個傳奇女子的出現,是不是也預示著屬於皇后的時代已經成了歷史,鳳宮恩寵的神話在這一刻走向了終結。
一干人等散盡,只有雲茉一人獨立宣武門,看著轎輦中那個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明黃男子,看著依偎在他身側的如玉佳人,雲茉只覺得眼角澀澀的,輕諷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原來這短暫的幸福,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世間自有痴情女,人間多是負心郎。雲茉閉了閉眼,憤憤地捏緊了拳頭。上官涼步履沉重地朝著雲茉走了過來,面色清寡而憂愁,長吁了口氣:「她是皇上第一個喜歡的女子,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
「是么?她出現得真是時候,一向門禁森嚴的上官將軍也會有失職的時候。」雲茉怒目而視,語氣平淡卻有一股刺人的力量,娓娓地轉過了身子,留給上官涼一個淡漠瀟瀟的背影,煢煢而去。
上官涼麵上閃過一絲揪痛,快步追了上來,一言不發地跟在雲茉的身後,穿廊過院,面對著來往宮人詫異疑惑的目光,全然不理。路過石拱橋,繞過重重殿宇,這個清冷傲氣的男子,就像一個陰翳的幽魂一般,緊緊地隨著雲茉。
「你跟著我做什麼?」雲茉有些氣惱地轉了身過來,眼下四周無人,萬籟俱寂,只有秋日的明光躍躍地灑在二人的身上,迷離而斑駁。
上官涼目光灼灼地看著雲茉,英姿挺拔的身形在陽光的掩映下更顯幾分磊然與落拓,一步一步迫近她,聲音冷啞:「你要避我到什麼時候,真的打算此生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嗎?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尊卑有別,奴婢不過是按照規矩辦事而已。奴婢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君是君,臣是臣,奴才就是奴才,將軍想要奴婢怎麼對你了?」雲茉低著頭,聲音冷冷淡淡。
「你不是奴婢,杜雲茉,不要用這種冷淡漠然的口氣跟我說話。就算你恨我,怨我,有什麼你儘管說出來,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是,我是混蛋,我不該幫著外人一起來對付皇后,我不該讓你陷在這樣兩面為難的局面里。雲茉,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騙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上官涼麵色有些青紫,瞳孔里泛著急切的深藍色。
「機會是自己爭取的,不是別人給的。再相信你一次,要讓我和娘娘的姐妹情誼徹底恩斷義絕嗎?你知道嗎?那一天,我同時經歷了冰火兩重天,這種感覺你能體會嗎?我真的沒有想到,為了一個外人,你居然可以連我們的感情都看得這麼輕賤,連我們的感情都可以出賣。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這個世上最純粹美好,最無暇心動的。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為了這一份感情,我失去的,不只是對愛情的憧憬,還有娘娘的姐妹情誼和信任。我和娘娘一起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冷淡疏離我,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雲茉深深地吸了口氣,情緒有些亢奮和激動,微微側過身子,眸光里浸潤著閃閃的淚花。
「對不起,我,我真的是無意的。」上官涼語氣有些頹喪,黯然失落地看著雲茉,「不管怎麼樣,雲茉,我都希望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倘若這輩子你都不原諒我,不回心轉意,那麼,我就等你一輩子。」
雲茉身子一顫,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開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你愛等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不要再跟著我了。」一邊說著,雲茉扭了頭就走。
「等等!」上官涼彷彿想起了什麼,一面攔住了雲茉,面色有些肅然,「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有些事情,我還是想告訴你,也算是為我曾經的糊塗所為做的補償吧。今天這個千尋的出現,與我沒有任何的關係,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唯一騙過你的,就是那一次。」
「真的?」雲茉有些惑然地看著上官涼,目光里斂了幾許柔和,忽而又拉了臉下來,「跟你有關也好,無關也罷,又能怎麼樣了,反正娘娘,永遠也不會回宮了。也許,也許不久,我也該離開了。」
「為什麼不可以試著多給身邊的人一些信任了。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只有皇后,才讓皇上這樣動心動情過。做皇帝的女人,是幸運也是悲哀。事到如今,你以為一切還由得了皇后么?其實,今天千尋的出現,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五年前,我是親眼看著她被太后賜死,身子被火化的。我可以肯定,今天的這個女人,一定不是曾經的千尋。她的出現,應該是沖著皇後來的。」上官涼一臉篤定安然地看著雲茉,一字一句地說道,目光爍爍有神,帶著一種不可違拗的堅持。
雲茉秀眉輕揚,靜靜沉思不語,細細體味著上官涼的這一番話。師姐如今已經是一國之母,且又懷著皇孫,不管她與皇上的感情是否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深深宮闈里,她已經是一個時代的標誌。而這個標誌,是決不允許任意更改的,天子的威嚴也是不許任何侵犯和踐踏的。
「事實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虛情假意也好,真心實意又如何了,這些跟娘娘沒有關係,跟我更加沒有關係,我走了。」雲茉澀澀一笑,懶散安雅地看向上官涼,一時間沉默了下去,幽幽清清地轉過身子,便要拾道回了鳳儀宮。
上官涼神色憂楚地看著那一抹冷冷而去的妙麗清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滿腔思念,快步追了上去,猝不及防地抱住了雲茉的后腰,緊緊地將她攬在了懷裡,目光熾熱而深情,連帶著周圍的呼吸也變得膩熱了起來。
雲茉身子輕輕一顫,心中彷彿有一道熱流淌淌而過。她本該推開他的,可是不自覺地想靠攏這一絲安逸的溫暖,依偎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天光雲影,晴空麗日,香風熏人,映襯著此間的英雄紅顏,才子佳人,無限風雅。
彼時的他們,暫時忘卻了這深宮繁闕中的勾心鬥角,忘卻了那些悲傷痛楚,心中有的,只是年少情懷時里的三月煙花夢,情竇初開的季節里的深情萬種。
他們就那樣彼此依靠,彼此相擁,彼此感受著各自的心跳與無奈。這深宮禁院,束縛了太多的相思,隔斷了太多的有情人。「你還是愛我的,愛我的。」上官涼喃喃而語,在雲茉的耳畔邊吹著氣,聲音澹然而暖和。
雲茉緊緊地閉著眼,貪婪地享受著屬於他們這一刻的溫馨。愛他么?是的,從開始到現在,從現在到將來,他在自己心裡的位置從來沒有變過,那個夕陽黃昏的秋日,他背著她回宮,剪剪的餘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穿過重重宮門,路過棟棟殿宇,她鬼馬精靈的捉弄,她明眸善睞的百轉千回,是他心中的一縷清泉。他憨實窘迫的尷尬,他安漠中那一絲難得的溫暖,亦是她的昨夜星辰,心間明月。
從那個時候起,這個男人就在她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抹不去,忘不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即便是她的身邊還有玉無寒這樣一個默默守候,痴心等待的男子,也不曾動搖過這個男人在自己心裡的地位。
時光靜謐,空氣恬然。這個月桂飄香的秋日裡,他們就那樣彼此相擁,忘卻了紅塵中的俗事,眼中剩下的,只是甜甜的彼此。
冷香浮動,清風徐搖,一身淡黑色侍衛戎裝的玉無寒默默地獨立廊間,目光蕭索傷情地看著那一對相擁的璧人,惆悵孤廖,暗暗神傷,銀黑色的衣擺在日光的照耀下略顯幾分單薄與孤落,衣擺在秋風中落寞岑寂地鼓舞。俊美無暇的面龐上是濃濃的哀傷與憂愁。
三個人的糾結,兩個人的故事,總有一個要退場。雲茉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身子瑟瑟地抖了一下,輕咬香唇,目光清憐地看向那寂寞憂傷的銀色少年,便要從上官涼的懷裡掙脫了出來,上官涼卻是緊緊地攬著雲茉,一臉的倨傲澹然之色,目光岑冷地看著玉無寒。
驀然間,蒼黑的身影凌空躍起,玉無寒眼泛洶洶的殺意,右手向前一伸,一掌朝著上官涼對拍了過來。上官涼推開了雲茉,身子一折,坦然無懼地直視著玉無寒,反手一掌接了過來。
迴廊下,銀錦色的少年將軍與淡黑蒼涼的蕭冷侍衛在空場上來回飛翻,獵獵起舞,驚艷了時光,溫柔了歲月。那一銀一白的矯健身姿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弧光來,一個陰森冷颯,咄咄逼人,一個威猛無前,無所畏懼。刀劍相交,星光迸射,在這寂寥的秋日裡發出綿綿的絕響。
「呼」地一聲,劍華漫天散開,一道清冷的劍光如閃電一般蕩漾而過,玉無寒隨手一甩,長劍搖轉,叮地一聲,上官涼手中的長劍已經被他挽飛了出去,左手跟著一掃,一陣掌風掃開,洶湧的紫光一抖,正中了上官涼的胸口,上官涼一個踉蹌,趔趄著往後退了幾步,只覺得氣血翻湧得厲害,強自收斂了心神,重重地咳嗽起來。
玉無寒雙眸中透著嫉妒的冷光,身子一游,長劍往前一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上官涼刺了過來。上官涼卻是不及回神,兩眼獃滯地看著向他胸口送來的長劍,卻是半點後退的餘地都沒有。
雲茉面色一白,騰空一躍,奮不顧身地擋在了上官涼的面前,一臉視死如歸地看著有些情緒失控的玉無寒。玉無寒眸子里閃過一絲揪痛,長劍離著雲茉胸口半寸的地方頓然而止,銀白的光芒泛著寂寂的清寒,一如玉無寒此刻清涔的面色。
四目相對,只有無盡的辛酸與悲楚,失落和蒼涼。玉無寒咬著牙,額上的青筋激烈地抖動起來,冷聲相問:「為什麼,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要這樣維護他,為了一個利用你感情的男人,連性命都不要,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到底有哪裡好,我哪裡比不上他。」
「你哪裡都比他好,可是,感情的事情跟好不好沒有任何的關係,不想他死,不想他受到傷害,這是我的一種本能。」雲茉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濛濛地看著玉無寒,微微地閉了雙眼,「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讓一切由我結束吧。」一面說著,雲茉面帶微笑地往前一傾,雙手捉住了玉無寒的長劍,狠狠地往自己的小腹處刺了下去。
「雲茉。」上官涼麵色一陣惶然,失聲痛呼起來,一邊扶住了雲茉搖搖欲墜的身子。雲茉淚光點點,迷離悵惘地看著玉無寒,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我騙不了我自己。」
玉無寒右手顫抖地握著那一柄長劍,看著劍身上汩汩而下的嫣紅,怔怔地望著癱倒在上官涼懷裡的雲茉,看著她那樣迷離憂傷的眼神,心中一片澎湃起伏,啊地一聲咆哮,丟了手中的長劍,如一道黑色的颶風一般瞬間奔遠了。
雲茉無力地靠在上官涼的懷裡,嚶嚶地抽泣不止,這一次,她明白自己深深地傷到那個固執倔強的清冷少年了。不知為何,心頭卻是一陣忍不住的難受,從今以後,寂寞的宮廷里,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男子站在牆角的一隅,肆無忌憚地掃量著她,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傲氣的男子,總在自己子夜歸來的時候,默默地為她在門口掛起一隻紅燈籠,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纖細如雪的少年,張口閉口地對著她說,會一直等到她對他動心動情為止。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驕矜率性的男子,在自己彷徨無助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踏實的肩膀依靠。
原來,原來他們之間竟已經有了這麼多美好溫馨的回憶。雲茉凄凄一笑,本該如此的,他本是天地間自由翱翔的蒼鷹,為了她這一隻折翼的小麻雀而屈居這金絲牢籠中,太不值得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玉無寒,你值得有更好的女子去尋覓,為我花費這麼多的心思不值得。
「雲茉,你怎麼樣?我帶你去太醫院。」上官涼一臉緊張地看著雲茉,憂心如焚地道,一面說著,便要抱了她起來去看診。
雲茉身子略略一顫,無力地搖了搖頭,苦澀一笑:「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比起他受的傷,又算得了什麼。不用了,這點傷,我自己會調理的。」一邊說著,雲茉已經放開了上官涼的手,顫顫巍巍地轉過了身子,步履蹣跚地往回走。
上官涼卻是放心不下她,卻也知道雲茉的倔性子,也不勉強了她去看診,只是跟在身側,扶著她的肩膀,心頭亦是百感交集,悵悵地吁了口氣:「我讓你為難了是不是?雲茉,如果沒有我,你會選擇他嗎?」
雲茉微微地滯了腳步,凝然寡淡一笑,微微地扣緊了拳頭,緩緩地偏過頭來,如玉的花容上帶著幾許無奈,帶著幾分心碎:「可這世上,偏偏有這樣一個你,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只是這樣短短的一句話,卻是聽得上官涼心頭一陣莫名的溫暖,緩緩地伸出手,輕撫著雲茉的玉容嬌面,哽咽了一聲:「今生有你,定不負相思意。」
雲茉輕輕地嗯了一聲,緩緩地靠在他的肩頭上。上官涼一把橫抱起雲茉,踏著秋日的明光,忘卻了宮中的禁忌,兩兩相望,一路溫暖旖旎地走回了鳳儀宮。雲茉窩在他的懷裡,越過他的手臂,穿過層層高牆,望著玉無寒離去的那一條宮道,簌簌地流下兩行清淚,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莫道不銷魂,人比黃花瘦,此中更有痴兒女。
絕代有佳人,空谷出幽蘭。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後宮里那個像謎一樣的女子於這個瀲瀲秋光的晌午,撐著素傘,著一襲緋色煙裙,翩翩地出現在萬人中央,於萬眾矚目之中,執手那個少年君王,邁向了屬於她的宮殿,那個雖僻靜多日,卻一直有人看守的蘭香殿。
屬於鳳儀宮的神話亦是在這個晌午因為這個女子的驚艷出場成了一抔遠去的流沙,掩埋在時光的縫隙里。
當日,皇上為一名絕色女子棄鳳而返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宮廷,一時間,京城內外到處都在談論著這位神秘莫測,姿容絕代的芳華女子。而大街小巷裡,也開始傳唱著司馬相如那一首為阿嬌皇后所作的《長門賦》。
連著兩日,皇上都夜宿在了蘭香殿,一時間,清冷消寂已久的蘭香殿恩寵萬千,流光溢彩。宮人們已經私下裡議論著,過不久,那個一直空缺的賢妃之位應是有人補上來了。對於這位神秘出現的千尋姑娘,她就像一道謎題一般縈繞在宮人的心頭。
皇宮裡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若爽自然是不會不知道的。墨荷卻是覺著心中慪火,很是為若爽抱不平,私下裡又回了宮一趟,去了蘭香殿一探究竟,回來將千尋的事情都細細說與了若爽聽。若爽卻是表現得很平靜,每日里依然是賦閑在家,晒晒太陽,練練字,作作畫,與尋常無異,彷彿府外的那些流言蜚語都與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晚霞濛濛,艷麗了天幕。若爽上了西苑,靠著亭子的廊柱邊,目光藹藹地看著那一道五光十色的晚霞,悵悵地吁了口氣:「夕陽無限后,只是近黃昏。原來,真的到黃昏了,結束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喟嘆幾聲,卻是再也忍不住心裡的難受與凄涼,淚水潸潸而下。
所謂帝王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就是朝夕的事情罷了。那個指天發誓只愛她一人的少年君王宛如昨日,眨眼間已經是琵琶別抱了。不知道他在和另外一個女人花前月下,共度春宵的時候,是否還記得起這候門深宅里,還有一個懷著他骨血的女子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等待著他的到來了,應該是不記得了吧。
若爽低著頭,閉了閉眼,輕輕地撫著肚子,苦澀一笑,淚落衣襟:「孩子,你大約以後都看不到你父親了,是娘親沒用,讓你成為孤兒了。這樣也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對你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了。」
「他不會是孤兒的,從今以後,我就是孩子的父親。」一聲溫潤澹澹的男音飄了過來,荷衣蕙帶,一襲清色白衣的燁澤瓊姿玉立地站了若爽的身後,一臉的認真而誠摯,目光安和而溫暖。
若爽幽幽地吐了口氣,一面甩了甩頭,掩去了瞳孔里的淚水,卻無法遮掩面上的那一份失落與憂愁。燁澤緩緩地向她靠了過來,目光藹藹,一邊握住了她的手,柔聲細語:「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小爽,皇兄那樣的男人,是給不了你想要的安定的。也許,在他的心裡,的確是愛著你的。可是身為一個帝王,更讓他愛的,是這大好河山,萬世基業。我不是想離間你和他的感情,只是千尋,是不同的女子,她跟其他的妃嬪不同。她,就像另外一個你。皇兄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了。那個時候,我,大皇姐,都認為他們是這個世上最般配的一對,而他們的確也是宮廷里的一對金童玉女,父皇很早的時候就替他們指了婚。五年前,太后開始謀划奪權當政,皇兄被立為了太子,自然成了太后的眼中釘。趁著皇兄和父皇秋獵出巡,太后便開始密謀除去當時支持皇兄的朝廷大臣。而花家滿門,就是在那段日子被滅門的,千尋是被太后賜了悶斃。千尋的死,對皇兄的打擊很大,這也是他這些年來為什麼急於想要當政,為什麼那麼恨太后的原因。沒有想到,千尋竟然沒有死,老天爺算是可憐他們這一對生死鴛鴦了。」
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氣,聽著燁澤這一番訴說,心裡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叮咬一般,一個洞一個洞地啃噬著她的心,然後再燒上一爐滾熱的火炭,灼灼地在周圍燃熾著。
他深情似海的溫柔,他用心良苦的挽留強取,他綿綿的情話,原來只不過是因為自己身上有那個女人的影子。這一年來的恩愛甜蜜都是假的,她曾經以為的幸福,原來不過是另一個女人的施捨,就連那份彌足珍貴的愛情,也不過是春日裡的一場煙雨梨花夢。和他日夜在一起了那麼久,她竟然不知道,他偶爾的走神與感嘆,不是唏噓他們這一路走來的風雨,而是在祭奠曾經的愛情,思念心底深處的那一個女人。
燁澤有些憂鬱怔忡地看著眼前淡淡無神,哀傷愁怨的女子,那個雲淡風輕,安之若素的女子第一次這樣表現出這樣不同尋常的反應,在她的眼裡,他看到了滿滿的憂傷,看到了心痛的絕望,哪怕是當初自己刺她一劍的時候,也未見過她這樣盛大濃郁的悲涼。
燁澤抿了抿唇,無力地笑了笑,心中亦是一片愁雲慘霧,一年的分離,連著這一份感情也變得這樣陌生疏離起來。皇兄不愧是此中高手,竟然讓若爽為了他傷神愁懷。莫名的,燁澤的心裡泛起一陣酸意,更多的是對燁翰的痛憤。
「如果你想當面向他問個清楚的話,我們現在就進宮。」燁澤擲地有聲地道,一邊拉了若爽的手,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小爽,我不想看到你這樣傷心難過的樣子,如果你還愛著皇兄,就該去找他。」
「找到了他,又能問什麼。事到如今,我還能幹什麼嗎?由來無情最是帝王家,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被他的甜言蜜語矇騙了一年之久而不自知。你知道嗎?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整個京城裡的大笑話。即使我進了宮,又能改變什麼了,她回來了,他真正愛著的人回來了,其實,我早就應該功成身退了。」若爽眼中的淚水不斷地在眼眶裡打轉,一面自嘲地笑著,那笑聲中蘊藏著莫大的悲涼與絕望,一邊靠著廊柱,傷心凄絕地哭了起來。
「小爽,即使這世上的人都不要你了,我的心,永遠都屬於你。堅強一點,勇敢一點好嗎?不管前方的路有多難,我都會陪著你走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小爽,忘了過去,忘了皇宮裡的是是非非,讓我們重新開始。」燁澤小心溫情地環住若爽的腰,呢喃細語地安撫著。
「對不起,我失禮了。」若爽面色微微一邊,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一邊拿了帕子拭淚,「瞧我,在做什麼,哭什麼呀。都過去了,我又在計較什麼了。他愛的人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反正,再過三天,我們就永遠也不會見面了。時間總會撫平一切的。我,我要我們回到從前的日子,只有我們兩個人,再也沒有其他。對不起,燁澤,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想著那些已經不可能的事情了。」
「說什麼對不起,傻丫頭,只要你過得快樂就好。小爽,我不會計較在你的心裡,我和皇兄孰輕孰重,我只知道,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燁澤溫情一笑,一邊輕撫著若爽的頭髮,目光融融暖和。
「燁澤,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背叛了我們的盟誓,我們的感情,你就一點也不怨恨我嗎?」若爽深吸了口氣,同樣是出類拔萃的人中龍瑞,他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可是為人處世卻是如此的不同。而自己何其多幸,又何其不幸,先後陷在了他們兩兄弟的溫柔深情與霸道纏綿里不能自拔。
「你會愛上皇兄,我一點也不奇怪。皇兄除了比我多了一份野心之外,他和我一樣,都是長情專情之人。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對你……」燁澤清朗潤潤一笑,目光綿綿深遠。未及說下去,若爽已經用手捂住了他的唇:「什麼都不要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等我們離開了京城,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讓我們把這裡的人和事都忘了,從此相忘於江湖。」一面說著,若爽已經靠在了燁澤的肩頭上,重重地呼了口氣。
這金碧輝煌的大梁宮,這母儀天下的皇后寶座,那寵絕三宮六院的帝王恩愛,還有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月下承盟,還有那個帶給了她憧憬與遐想,悲傷與背叛的男子,永別了,再見了。
不知道那個尋回真愛的男子,在與那個女人花前月下的時候,是否還能記得,自己與他也有過這樣一段美好快樂的時光了,大概是不記得了吧。愛情之於帝王,遠遠比權勢來得渺小卑微,或許,自己在他的心裡曾駐留了那麼一段時間,自己的離開,於他而言,不過是短短的一痛罷了,可是於自己,卻是一輩子的心痛。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蘭香殿內,燁翰一身天黃長衫,目光藹然地看著書桌前靜靜描摹畫像的緋衣女子,經年未見,她依然是那樣嫻雅清淡,依然是那樣婉約柔媚。眉間硃砂輕點,隱隱几縷哀思惆悵。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年少的情懷與萌動在這沉沉良夜裡靡靡地散溢開來。
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景,可是卻尋不回曾經熟悉的心動。燁翰目光黯然地看著揮筆而就的婉約女子,緩緩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皎月渺渺,孤星繁亂,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小爽的喜怒哀樂。
那國公府中的粉黛麗人,如今安睡了嗎?現在這樣的局勢,自己去國公府的話,不過是徒增她的憎惡和反感罷了,民間傳唱的那一首《長門賦》針對的就是她這個失寵皇后,她若真的還愛著自己,就應該不顧一切地返回宮廷,向自己問個明白的。可是她除了沉默還是無言,可見在她的心裡,即便自己為她掏心掏肺,也抵不過她與燁澤之間的那一份情深意重。
是啊,在這一場愛情追逐戰中,他強取豪奪,腹黑深沉,費盡心機,在她的眼裡,自己已經是個滿口謊言,不擇手段的偽君子,又何來什麼真情實意可言了。
「皇上,皇上,您看我畫得可還行?」千尋放了筆,步履盈盈地行至燁翰的身邊,輕輕地問道,連著喊了好幾遍,燁翰卻是沒有回過神來。千尋蹙了蹙眉,將手搭在了燁翰的肩上:「皇上心事重重的,從進門到現在,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出什麼事情了?」
「哦,畫得很不錯,跟從前一樣,畫工一樣的好。」燁翰微微地斜睨了書桌上的那副牡丹圖一眼,敷衍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近來政務繁多,所以有些想多了。」
「是嗎?」千尋哦了一聲,目光悠悠地看著燁翰,「皇上要是覺得身心疲憊的話,我去給你泡一杯柚子茶過來,提提神,醒醒氣。」一邊說著,千尋便要去為燁翰做柚子茶。
「別忙了,沒事的。朕已經改了口味,不怎麼喝柚子茶了,不大喜歡那種清苦的味道了。」燁翰搖了搖頭,一邊喚住了千尋,寧然一笑。千尋的面色微微一滯,吸了口氣,淡淡笑道:「皇上要是不喝柚子茶的話,那我陪你下圍棋吧。」
「不用了,千尋,夜深了,早些休息,朕先回了。」燁翰一邊站起了身,擺了擺手,目光蕭清慘冷地看著千尋,握住了她的手,溫和一笑,「明晚上朕再來看你。」
千尋咬了咬牙,苦楚地笑了笑,目光黯黯地看著燁翰,眼裡噙著一絲淚:「不喝柚子茶了,不下圍棋了,原來,這五年真的改變了很多事情。我們,回不去了,是不是?我不應該再回來的,對嗎?」
燁翰身子輕輕一顫,有些懵然怔忡地看著眼前盈盈欲滴的嬌香軟玉,輕輕地捧起了千尋的臉,溫柔地道:「說什麼傻話,什麼不該回來。就算是再過個五十年,千尋你在朕心裡的地位也是不會變的,朕不會忘記千尋為我所犧牲的一切。」
「是嗎?真的,你沒有騙我?那,那皇后在你心裡的地位了?」千尋吸了口氣,聽著燁翰這樣一說,心中方是好過了一些,仰面抬頭,目光空靈地看著燁翰,帶著幾分期許和渴盼。
「皇后?」燁翰眉頭有些蕭索,沉思了片刻,目光融融地看了千尋一眼,宛然一聲喟嘆:「她在朕的心裡,朕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位。好了,別說那麼多了,早點休息吧,朕先走了。」燁翰一面緊了緊千尋的衣衫,避開了她有些探究熾熱的眸光,清清謖謖地轉過了身子,天黃色的身影與外間的蒼涼夜色融為一體,帶著幾許寥落與落拓。
千尋斜斜地依靠著門框,目光清炯安謐地看著那個遠去的偉岸身影,唇角漾起一絲輕諷的笑意,仰頭看了看那一輪嫻嫻風月,愴然出聲,帶著幾分悲憐:「姐姐,這個就是你拿生命去等待,拿生命去愛的男人嗎?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賠上我們花家滿門,值得嗎?值得嗎?今天,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著只愛你一個人,明天,他的身邊就會有更多的女人,然後重複著無數次他對你說過的誓言。真傻,為什麼你和靈溪都這麼傻?」
進宮已經有三天了,這三夜裡燁翰每天都會來陪著她,可是卻並不如外間的傳言那般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隱隱約約間,燁翰彷彿在逃避著什麼,除了初見千尋之時的驚喜,更多的時候,他看著自己的眼裡充滿了一種未知的彷徨和困惑。
難道,他發覺了什麼嗎?千覓有些不解地想著,廖然地吁了口氣。此番進宮,她是為報家仇而來,五年前花家滿門被斬的時候,她僥倖逃過了一劫。那個時候,爹爹不斷納妾,激怒了母親,母親一氣之下便帶了自己遠走他鄉。爾後在朝廷重病的不斷追殺之中,她由一個不經世事艱險的大家閨秀漸漸地成長起來,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冷漠。
直至太后倒台的那一天,這段顛沛流離的流亡日子才結束了。而娘親也因為傷心過度,長期的勞累終於一病不起,臨終的時候囑咐了她要務必回花家一趟,為花家滿門冤死的亡魂報仇。
這一年來,她一直在水月閣清修,原本打算等著今年選秀開始,便能有機會進宮的。沒有想到皇上為了照顧皇后,竟然不打算再擴充後宮了。前段日子,靈溪找到了她,並將千尋枉死的經過全都告訴了她。
千覓自然是恨燁翰入骨的,這個給了千尋承諾,到頭來卻負情薄義的男子,這個利用完了花家的勢力便一腳踢開的卑鄙小人,她要讓他付出代價。燁翰怎麼也不會想到,今日進宮的舊時情人,是向他來索命的胞妹。
忽而之間,千覓對那個未曾謀面,寵絕三宮六院,讓這個心狠手辣的帝王也牽腸掛肚的皇後有些感興趣起來。千覓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斜眼撇向窗邊擺放的那一盆美人蕉,花謝之時,便是這負情薄義的帝王壽終正寢之日。
原本以為,靠著自己體內的陰毒,待得燁翰與自己交合之時將此毒導入他的體內,神不知鬼不覺,再加上美人蕉的香氣,不出三日,狗皇帝便會暴斃而亡,哪裡會想到都三天了,燁翰卻是從來沒有碰過她,彼此之間非常的尊重。
面對著這樣的嬌香軟玉,燁翰居然可以坐懷不亂,實在是超出了千覓對一個帝王的認知。那個帝王偶或的失神里,她看到的只是對另一個女人的無邊思念。
清渺的虛夜裡,一道清寒幽謐的眸光注視著蘭香殿的一舉一動,一襲素紫宮裙的雲茉靜靜地隱匿於蘭香殿的一角,目光岑冷而清寂,看著那個蕭然而出的冷清身影,臉上泛起一絲不解來。
似水年華空餘憾,如夢佳期堪待誰。微風細雨,素菊怡人。轉眼間回宮已是五日有餘了,千覓每日里除了呆在蘭香殿之外,卻是再也沒有去過別處了。晚間的時候,燁翰都會過來看她一趟,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卻只是小坐一會,也不多呆,和她說些過往的事情,隱隱約約的,千覓覺著燁翰好像在試探她什麼,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面上言語上皆是小心翼翼,唯恐露了馬腳出來。
期間淑妃亦有過來造訪,無外乎虛情假意的噓寒問暖,千覓都是面帶微笑,客氣地回應著。落梅本是看守蘭香殿的女史,如今千覓來住,自然也成了這蘭香殿的女主簿。
內殿里,落梅為淑妃奉上了梅子茶,千覓與淑妃面對面地坐著,一邊閑聊著宮中的瑣事。「還沒有入冬了,就有了梅子,這味道嘗起來挺不錯,清涼透心,酸中又帶了一點甜,倒也真是應了千尋你現在的境況。」淑妃一邊喝著梅子茶,言笑晏晏地看著千尋。
千覓面色微微一變,淡然一笑:「這些梅子是我從宮外帶進來的,妹妹要是喜歡的話,就拿些過去吧。」
「君子哪能奪人所好了。姐姐歷經艱險,為皇上付出了這麼多,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這梅子正是應了姐姐此時的心境。哎,也不知道皇上現在心裡頭怎麼想的,遲遲也未有封姐姐為妃嬪的意思。雖說姐姐與皇上青梅竹馬,可是這深宮裡頭,你也知道,有名有份的不受寵終歸是要比無名無份的來得好一些,姐姐,你認為了。」淑妃微微地斂了斂眸子,訕訕一笑,極盡挖苦諷刺之意。
「只要皇上心裡有我,名分於我而言沒有什麼關係。有了名分,卻未得見君王一面,抱著一個空虛的名分蒼老宮中,又有什麼意思了。我與皇上是相濡以沫,患難之交,此情卻是非其他妃嬪所能比的。我也相信,我擁有的,是其他人永遠想要而不可得的。」千尋回答得有些慵懶,淡淡地睨了李漪瀾一眼。
「說得也是。」李漪瀾面色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心裡思忖著這個花千尋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於不動聲色之中足見其手段。剛剛走了一個皇后,現在又跑出來一個青梅竹馬,而且也是個隱性子,看樣子在這宮裡,她又多了一個勁敵。
「說到相濡以沫,卻是讓我想起了皇后。這一路走來,皇上與皇后可算得上是鶼鰈情深,恩愛纏綿了。我想,在皇上的心裡,應該是沒有人可以比得上皇后的。妹妹我說這話姐姐也許不愛聽,不過這是事實,宮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最愛的女人是皇后。姐姐有沒有想過,皇后要是回來了,姐姐要如何自處了?」李漪瀾盈盈一笑,淺淺地看著千尋。
千尋咬了咬唇,娓娓一笑:「皇上能夠找到真正的心中所愛,千尋會祝福他的。我,我不大懂你說的自處是什麼意思。」
李漪瀾見得這千尋態度不明,也不好明說了要與她合作,一邊施施然地站起了身,婉婉一笑,「外邊雨停了,我就不多叨擾了。姐姐要是有空的話,來漪瀾殿坐坐吧。」一面說著,已經領了夕姑姑,翩翩地出了蘭香殿。
離宮十日,曾經說好一輩子不放手的男人轉眼間已是琵琶別抱,美人在懷。過往的甜蜜恩愛隨著深秋的來臨,回味起來也變得苦澀而蕭冷,不過恍惚的光景,卻是物是人非的無奈,那一份等待也在深秋的清寒里冷卻殆盡。
宮裡依舊熱鬧繁華,鶯歌燕舞,不時傳來皇上與那位新晉的千尋姑娘的一些風花雪月,恩愛情長。而宮外,皇后失寵,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風言風語也是甚囂塵上。
深秋的日光已經帶了一絲倦倦的慵懶,空氣中浮著微涼的寒意。西面的涼亭里,一襲白衣翩翩的少年瓊姿玉立,潔凈清渺,謫雅如仙,明凈的雙眸如洗過的藍天一般,晶瑩透亮,煥發著融融的光彩。
身後,一襲淡紫衣衫的女子緩緩地步上了台階,目光安雅悠然地看著眼前溫雅彬彬的白衣少年,淡淡地笑了笑:「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歸來,終究只是似曾相似而已,不是曾經的人和事。王爺還是和以前一樣,永遠一副雲淡風輕,隨性雅然之態。」
「心無所求,自無所慮。只要放下了那些不該有的執念,人,自然是能夠得到一身輕的。人,放之於天地,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燁澤洒然一笑,明潤如玉的面龐上添了幾分磊然。
「是嗎?心無所求,自無所慮。那麼王爺,現在是不是心無所求了。一直以來,王爺在我的心中都是那樣的高潔不凡,出塵脫俗。可是,沒有想到王爺也跟平常人一般,有嫉妒之心,也會弄權之術,也會使陰謀手段。」雲茉婉婉一笑,目光淡然若素。
燁澤明潤溫藹的面龐稍稍一滯,悵悵地吁了口氣,凝然瀟瀟地看向了雲茉:「有些時候,使些手段也是被逼的,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是啊,被逼無奈。王爺是真的一早就知道娘娘是無辜的么?那一劍,真的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么?惠王妃真是賢惠大度,到死還這麼替王爺著想,給王爺鋪路,把什麼都推給了自己和皇上,這一招的確很高明,不僅讓娘娘對皇上的感情產生了懷疑,也讓娘娘對我有了疑心,不再信任於我,王爺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其實,那一天晚上,皇上已經決定成全你們兩個了,放你們兩個走。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命中注定,娘娘要留在宮裡。」雲茉喟然一聲長嘆,目光煢煢,帶著几絲幽憐與凄楚。
燁澤眸光微微一沉,昂著頭,一臉清悵地看向湛藍如洗的天空,聳了聳肩:「你是在為皇兄抱不平么?什麼時候,你這麼向著他了。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何況,我與小爽本相愛在先,是他橫刀奪愛在後。母妃的死雖然與他無關,但是難道就可以抹去他曾經對我所做的一切么?若非他逼我在母妃和小爽之間選擇一個,我又怎麼會猶豫不決。如果他不逼我,母妃也不會死。如果不是他逼著我娶黛音,想要徹底斷絕我和小爽之間的牽連,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與人無尤。他如果是真心愛著小爽,又怎麼會過了十天還不來找她,而是在宮裡和另外一個女人卿卿我我,他有顧忌過小爽的感受么?」一番話下來,燁澤明潤的面龐已經斂了一絲惱意。
雲茉一臉淡然地看著燁澤,涔涔地吁了口氣:「我也無權指責王爺什麼,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清的,的確,比起皇上對您所做的,王爺的這些手段的確是算不得了什麼。可是,王爺有想過沒有,您和娘娘還能回到從前嗎?娘娘真的可以放下這裡的一切,毫無憂慮地跟著您走么?倘若他日,娘娘發現您也欺騙了她,隱瞞了一些事實,王爺認為,娘娘可以接受么?」
此言一出,卻是說到了燁澤的擔心之處。他又何嘗沒有想過這些,這幾天里,他一直陪在若爽的身邊,他滿心期待地可以和小爽能夠重新開始,可是他們之間好像隔著什麼,小爽每天總是望著皇宮的方向愣愣地出神許久,無人的時候暗自流淚。
他心裡明白,在她的心裡,對皇兄已經是情根深種,這一場愛情爭奪戰,他徹底地輸給了皇兄。可是他心裡還是有一些不甘,皇兄有後宮三千,而自己,這一輩子卻只有小爽一個,為什麼他要這麼狠心地將他心裡的唯一也要奪走。如今,千尋回來了,而皇兄,卻一點也沒有要接小爽回宮的意思,更堅定了他要和小爽重新開始的決心。
「我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時間久了,一切都會變的。怎麼,你想要告訴小爽事實的真相嗎?」燁澤瞭然一笑,雲淡風輕地看著雲茉。
雲茉搖了搖頭,目光微瀾地看著燁澤:「我說過,我無權指責王爺的。何況,王爺說的都是對的,您的所作所為都是人之常情,人生在世,誰不想和自己的意中人攜手到老,歡度餘生。如果我想告訴娘娘的話,又何必等到今天來跟王爺說這些了。王爺對娘娘的情意,我也很感動。也許,也許這就是命運,娘娘註定情場多舛。」
「謝謝你,雲茉,謝謝你這麼理解我。」燁澤一臉感激地看著雲茉。
「王爺本是一個痴心人,我還記得,那個夜晚,王爺對我說的那些話。愛情,本來就是一場萬劫不復的冒險。現在我懂了,一旦愛上了一個人,就會義無反顧,為了他,可以做出很多超乎尋常的事情,我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吧。」雲茉姍姍而笑,巧然曼兮地看著燁澤。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沉默無語。茫茫人世,滾滾紅塵,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一段痴心情長的故事。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破羊水了,要生了,要生了。」遠遠的,便聽得怡園裡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卻是負責照顧鄭妍的婢女靜心,不時,便見了靜心靜安姐妹二人攙扶著連連喊痛的若爽往迴廊這邊過來了。
燁澤和雲茉面色一慌,匆匆地奔上了前去,燁澤一臉擔憂地看著若爽,一面將她背了起來,側身閃進了一旁的客房裡。雲茉亦是滿臉的焦急,一邊吩咐了靜心趕緊著去請鄭萌過來,又讓靜安去請產婆。
鄭妍滿臉訝異地看著房間里吃痛驚叫的若爽,蹙了蹙眉頭,一邊撇了撇嘴,又捂住了耳朵,轉頭跑遠了。雲茉自然是沒有心思去管鄭妍了,一面進了屋,取了些熱水,拿著熱毛巾,走了上去,蓋在了若爽的額頭上,一邊握住了若爽的手,小心地寬慰起來:「娘娘,娘娘,您忍著點,產婆馬上就到了,忍著點啊。」
「痛,痛,好痛,雲茉,雲茉,救我,救我,啊……」若爽的面色已經是慘白一片,臉上已經滲出了濃密的汗珠,一邊抓緊了雲茉的手,不斷地扭動著身子,胸口猛烈地起伏著。
「我在這,我在這,雲茉一直都在,娘娘,我會保護您的。娘娘,您忍忍,馬上就好了,孩子生下來就不痛了。」雲茉亦是慌亂無措地安慰著若爽,忐忑不安地看著難受不已的若爽。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小生命的誕生竟然是這麼的困難。
「小爽,堅強一點,勇敢一點,忍一下就沒事了,想想肚子里的孩子,馬上就要見到陽光,馬上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了,你馬上就要當娘親了。為了孩子,你一定要忍耐。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你放心,一定會沒事的。」燁澤溫潤藹藹地看著小爽,柔聲細語地說道。
「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不要替那個負心漢生孩子,不要,不要,我不要,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在這裡受這麼多的苦,為什麼他要這麼無情地對我,為什麼都這麼久了,他連一個道歉都沒有,為什麼他要騙我,我恨他,恨他。啊……」若爽緊閉著雙眼,不停地搖著頭,雙手在床榻上放肆地捶打著,發出震天的聲響,一聲聲的控訴,一聲聲的委屈,全都在這一刻噴薄而出。
燁澤的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咬了咬唇,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候,她心裡想著的,依然是皇兄,不管自己怎麼去挽回,怎麼去努力,終究再也走不進她的心裡了吧。她答應和自己開始,終不過是笑話一場,她只是在同情可憐自己罷了。他猜得到愛情的開頭,卻猜不到這段愛情的結局。
「產婆來了,產婆來了。」靜安急沖沖地叫道,已經領了一個產婆進了房間。那產婆想來是箇中高手,進了房間,便捋起了袖子,一邊推開了燁澤,坐到了床頭,按住了若爽的肩膀,大聲地道:「用力地吸氣,深呼吸,深呼吸,什麼都不要想,用力,用力。」
若爽咬了咬牙,額上已經是青筋隱現,不斷地喘息著,不停地喊著痛,一邊擺了擺頭,大聲地道:「痛,痛,好痛,我要死了,啊,我要死了……」
「阿婆,她怎麼樣,她這麼難受,會不會有危險?你快點幫她,快幫她呀。」燁澤聽著若爽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叫,感覺自己的心也好像被生生地扯成了兩瓣一般。
「廢話,生孩子哪有不難受不痛的,要是怕危險的話,就不要生孩子。你給我出去,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女人生孩子,不能留男人在房間里的,快出去,你這樣一喊,都擾亂我了。風流快活的時候沒見得你想過以後會讓你妻子受苦,現在倒擔心了,你們男人呀,每一個好東西,就知道自己貪樂,苦的就是咱們女人。」產婆懨懨地白了燁澤一眼,劈頭蓋臉地便是一番訓斥,卻是將燁澤當成了孩子的父親。
燁澤面色訕訕,尷尬地看了產婆一眼,又望了望床上的若爽,皺了皺眉,依言退了出去,房間里只留了雲茉與靜心靜安三人在旁忙活著。
眨眼間已經是一個下午的時間都過去了,若爽只是一個勁地喊著痛,嚷嚷著難受,羊水雖是破了,孩子卻是始終生不出來。折騰了一個下午,人也變得無精打采,漸漸地失去了氣力,整個人開始陷入了昏迷狀態,情況似乎不是很樂觀,原本信心滿懷的產婆也開始憂心惶惶起來,用盡了各種辦法,也不能讓若爽順利的生產。
「阿婆,我家小姐怎麼樣了?都一個下午了,怎麼還沒有把孩子生下來。」靜心不安地搓著手,無比擔心地道。
產婆面露難色,唉唉地嘆了口氣,皺眉道:「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折騰,都大半天了。照這樣的情況來看,多半是難產了。如果到了子時,還是生不出來的話,可能,可能要剖腹取子了。」
「什麼,剖腹取子?」雲茉身子一個踉蹌,一臉不安地看著產婆,「那有幾分把握,會有生命危險嗎?」
「這個,這個,一半吧,說句實話,我沒有什麼把握。上次也有個媳婦子是難產,最後也是剖腹取子,可惜的是,孩子得救了,大人卻沒了。這事一直擱在我心裡頭鬧得慌,我,我真怕這次又像上次一樣,保了小孩保不了大人啊。所以,所以你們最好要有個心理準備。」產婆吁了口氣,面上泛著難色,心情亦是顯得非常的複雜和糾結。
眾人聞得產婆此言,臉上皆是一片駭然之色,面露傷感之情。靜心咬了咬唇,目光淺淺地看向雲茉:「雲茉姐姐,這要如何是好?咱們,咱們要通知皇上嗎?」
雲茉略略地沉思了一會,又看了看在床上安歇昏睡的若爽,間或地聽著皇上兩個字在她唇間悠然吐出,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委屈,幾分期盼。雲茉深深地明白,在這樣生死懸殊的一刻,娘娘心裡最牽挂的那個人,始終還是那個讓她傷心,讓她難過的多情帝王。
「嗯,靜心,你回宮一趟吧。這是出入宮門的鳳牌,見鳳牌如見皇后,任何人不得阻攔。你直接去跟皇上說,說雲茉姑娘讓帶句話給他,若他心裡還有娘娘,現在還不算太遲,否則的話,過了今天,就什麼都不要談了。」雲茉點了點頭,長長地吁了口氣,目光裊裊地看著靜心,帶著幾分清傲。
靜心微微一怔,咬了咬唇道:「這,這合適嗎?萬一惱著皇上了怎麼辦?」光是她這樣一個外人聽著這話就覺得已是大不敬了,又何況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子了,靜心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雲茉,怯怯地道。
雲茉蹙了蹙眉,自也明白靜心的顧慮,她終究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婢,如何有這樣的膽子敢在皇上面前放出這樣的話來。略略地沉思了一番,緩緩地走到了靜心的面前,取下了頭上的珠花,放到了靜心的手裡:「你從宣武門進宮,那裡守職的是上官將軍,你將這個珠花交給他,他自然明白的,將剛才的話轉述於他,讓他帶給皇上,告訴他,如果這件事也辦不了的話,那麼我雲茉就是看錯人,蒙錯心了。」
靜心得了令,依言嗯了一聲,小心地揣著鳳牌,拿好珠花,匆匆地出了門。屋子外邊,燁澤和鄭萌已經等候多時了,燁澤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著床上昏睡過去的若爽,憂心惶惶地看向了雲茉:「小爽怎麼樣了?都一個下午的時間了,為什麼還沒有生出來?」
雲茉一臉的愁雲慘霧,目光憂然地看向了燁澤,搖了搖頭:「產婆說,娘娘是難產,如果到了子時還不能順利生產的話,就要剖腹取子,會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