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沈煙和清沐一同去了君悅樓。
一樓客滿,店小二熱情地帶二人去二樓,隔著二樓護欄,一樓說書人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很遺憾,清沐並沒能見到心心念念的月歸公子。
在說書人蒼老的聲音中,煙的思緒漸漸漂遠。
沈煙思考,如何才能避免進入神殿?
按照神殿選繼任者的要求之一,容貌必須端正,他只要毀容,就無法被選中。
沈煙回憶,前世是這樣的,所有容貌有缺陷者,直接在第一輪就被刷下。
毀容,是第一個辦法。
他也可以想第二個辦法,按照神殿挑人的規則之二,身上有傷者也會被刷下。
他可以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也可避免進入神殿。
在沈煙思考時,店小二上了兩盤茶點。
不久后,一行四人走上二樓,黑衣男子帶著小少年坐在沈煙和清沐不遠處,另外一男一女恭敬站在二人身後。
見到這四人,沈煙收回思緒,他對這四人印象深刻。
他們是聽雪亭那四人。
這四人很危險。
清沐遺憾沒能見到傳聞中的月歸公子,他目光四處掃了幾眼,見到了黑衣男子等一行人。
清沐雙瞳一亮,他對美好的事物的欣賞是本能,他目光被黑衣男子俊逸的容貌所吸引,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小少年看向清沐,眉眼帶著甜笑:「小哥哥,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哦。」他的語氣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
清沐愣了一下,看向男子身旁的小少年,又立刻將目光收了回來。
之前種種歷歷在目,與沈家這種小小的商戶之家不同,司家是大家,而司瑤更是司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千嬌百寵。
司瑤作為治癒師,身旁一直有實力強大的護衛保護,而這個小少年能夠無視保護司瑤的四位護衛,可見他的可怕。
對於小少年的威脅,清沐絲毫不懷疑他威脅的可信度。
清沐立刻將目光收回,不再看男子。
清沐扯了扯沈煙的衣袖,壓低聲音:「少爺,今天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不好聽。」
小少年的存在讓清沐時刻感到威脅,他不想與小少年同處一室,因此隨意找了個借口。
坐在二人不遠處的柳行瞥了眼沈煙,他看向身旁黑衣男子,小嘴微微嘟起:「哥,那個人不是司瑤。」他聲音含著一絲委屈。
柳逐月輕聲嗯了聲。
柳行:「哥,你說,那個治癒我精神域的人,不是司瑤又是誰?」
柳逐月:「雪。」
柳行:「雪?」
名喚可兒的女子為柳逐月斟茶。
柳逐月握住茶盞:「司瑤淺顯治癒時的媒介是樂音,而那位治癒我們精神海之人,他的媒介應是雪。」
按照當時的情況,也只能是雪。
柳行眨眨眼,陷入思考,他如墨的眼珠骨碌碌轉動,看起來靈動狡黠:「哥,有辦法將他找出來嗎?」
柳逐月:「有。」
柳行目光灼灼。
柳逐月:「在過去,我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位治癒師。」
柳行:「聞所未聞!」
範圍式淺顯治癒,卻能為這片區域所有戰鬥師治癒他們的精神域,其中不乏中、中度精神域紊亂狀態的戰鬥師,這種手段堪比神跡。
柳逐月眉目溫柔,漫不經心地將手中茶盞遞到唇瓣:「今天,他為什麼會忽然出手?」
沈煙與清沐將二人的對話盡收耳中。
清沐聽不懂二人的對話,沈煙卻聽懂了。
沈煙站起身,清沐緊隨沈煙,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樓梯,相隔不遠,柳行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
柳行一隻手肘抵在桌上托腮,頭微歪,從動作到神態,是他這個年齡段孩子應有的天真,他疑惑道:「是啊,從未聽說過的人,從未動過手的人,他今天為什麼忽然出手。」
柳行眉眼彎成月牙狀,他喉嚨發出笑聲,看似心情極為愉悅:「嘻嘻,哥,他不會是猜到了吧?」
柳行:「他肯定是看出,我將十個精神域重度紊亂的戰鬥師限制在人群內吧?」想到這裡,他面上笑容加深:「如果他不出手,這些戰鬥師會屠戮多少人?當時聽雪亭那麼多人,多半會死在那裡?嘻嘻。」
柳逐月將手中茶盞放到桌上,他的動作很輕,發出的聲響微不可聞。
清沐瞳孔劇震,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停下步子,下意識要回頭,卻被沈煙握住了手腕。
清沐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握住自己手腕的沈煙。
沈煙並沒有看他,他邁開步子,繼續向樓梯走。
清沐被沈煙帶著前行,他不懂,沈煙難道沒有聽到那二人說了什麼嗎?
為什麼沈煙可以這麼淡定?
按照小少年所言,如果當時不是有一位神秘人做了什麼,那些因司瑤而凝聚到聽雪亭的人,他們為遭遇什麼?
十位精神域重度紊亂的戰鬥師,將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無論是他,又或者是少爺,都會死在那個地方吧?
清沐感到一股寒意從心頭蔓延,迷漫全身。
毛骨悚然。
他第一次意識到,不久前,他與死亡擦肩而過。
小少年聲音再次傳入清沐耳中。
他道:「好遺憾,那些精神域重度紊亂的人和我一樣全被治癒了,他們沒有暴動。」
清沐眼皮跳動,這個看起來還要比他小一兩歲的小少年,他是魔鬼吧?
柳行期待詢問:「哥,你說的辦法,是我想的那樣嗎?」他大眼滿是興奮。
柳逐月唇角彎起,眉目溫潤,他看著柳行沒有說話。
柳行道:「那位治癒師會出手,是因為不得不出手,如果這種災難頻繁發生,他終會忍不住吧?」
沈煙終是沒忍住,他眉頭微皺,看向二人。
柳行察覺到沈煙的目光,他回視沈煙,詢問:「小哥哥,你為什麼遮臉?見不得人嗎?」
他又問:「既然見不得人,你為什麼要看我?你不知道嗎?在有人跟你說話時,要與他雙瞳對視,這是禮貌哦。」他一本正經說教。
小少年速度極快,前一刻他還坐在椅上,下一刻卻忽然出現在了沈煙面前。
小少年一隻手抓向沈煙咽喉,沈煙後退一步,巧妙避開他的手。
小少年道:「小哥哥,現實會教你,不懂禮貌會很慘烈。」他順手一扯,就將戴在沈煙頭上的斗笠紗拽了下來。
那一刻,一樓的說書先生正巧斷句,他喝了一口水,二樓詭異地陷入短暫的寂靜中。
不久后,一樓說書先生繼續說書,含有感情的聲音融入眾人耳中,一樓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二樓卻沒人聽得進去。
柳行最喜歡笑,這是他自小養成的習慣,當他將沈煙頭上斗笠紗帽扯掉,他面上慣有的天真笑容被震驚呆憨所取代,他小嘴大張,一臉不可思議。
柳行:「啊!」
沈煙:「……很抱歉,失禮了。」
他說著,從小少年手中拿過斗笠帽重新戴上,拉著清沐的手加快腳步朝樓下行去。
柳行獃獃盯著沈煙離去的背影,不做聲。
直到沈煙的背影從他眼前消失,柳行回過神,回到椅上坐好,兩隻手抵在桌面,兩隻小手一起托腮,他在很認真地思考人生。
忽然,小少年看向柳逐月:「哥,你看到了嘛?」他聲音甜膩,綿軟的尾音像是在撒嬌。
柳逐月眼睫低垂,輕聲回應。
小少年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哥,你聽到了嗎?」
柳逐月:「……」
小少年微笑:「他沒有禮貌,但是我原諒他!」
「他真好看,嘻嘻。」小少年周身散發出粉紅色泡泡,彷彿無數鮮花綻放:「哥,你聽我心跳的聲音!」
柳逐月:「從你出生起,我一直有聽。」
小少年語塞,他噘嘴哼了一聲,感覺這對話進行不下去了。
片刻后,小少年又道:「哥,跟之前不一樣,就是,就是……」他抓了抓頭,思忖詞句:「就是,他好看的讓我認為他無論做了任何錯事我都可以原諒他,依他依他依他,我心跳得好快!」
柳逐月:「……」
小少年:「他是個魔鬼!」
柳逐月:「……」
小少年:「會勾魂的魔鬼首領!」
柳逐月:「……」
小少年:「也可能是靠著美貌勾引人的狐狸精!」
柳逐月「……」
小少年:「嘿嘿,但是我好喜歡!」
柳逐月「……」
小少年:「嘻嘻,我就是喜歡他這種幹什麼什麼不會,做什麼什麼都做不好的空有美貌的花瓶美人。」
柳逐月:「……」
小少年面上的傻笑收斂,他疑惑詢問:「哥,他是誰呀?」
不等柳逐月回答,小少年一拍桌子,忽然站起身,柳逐月眼皮掀動,道:「坐下。」
小少年「哦」了一聲,乖乖坐下。
他乖乖坐下不久,又忽然站起身。
小少年:「哥,我們走吧,我們去提親吧!」
柳逐月微笑看向小少年,笑意卻不達眼底。
小少年驚悚地看向柳逐月,他立刻坐下,一臉乖巧:「哥,我錯了!」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認錯態度卻十分誠懇。
柳逐月仍舊微笑。
小少年全身汗毛倒數,他乖乖給柳逐月斟茶倒水,又給他敲背捶腿,小半晌暗戳戳瞥了柳逐月一眼,感到危機感解除,他才敢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柳逐月輕聲吩咐:「去查,那人是誰。」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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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我喜歡你!
沈煙看了看自己的身高,又看了看柳行身高。
嗯,不到他肩膀,是個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