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蘇苑莛微微一笑,即便面容上是如此的心事重重,嘴角的笑容卻仍嬌媚而溫柔。
「臣妾適才在想事情,所以有些吃不下。」
「在想什麼?」淳于焉隨手拉她一起坐下,問道。
「臣妾在想凝汐妹妹的事。」
如星般的美目凝視著身畔的男子,停留了片刻,蘇苑莛方道。果然便看到他在聽到「凝汐妹妹」幾個字之時,一雙寒眸中,不自覺的一閃,雖只是稍縱即逝,她卻看得分明。雖早已是意料之中,卻仍不免心中一沉。
「想她做什麼?」似停頓了須臾,淳于焉如不經意般問道。眼眸卻不知落在何處,晦暗難明。
蘇苑莛如若不知。
「自從凝汐妹妹溺水失憶之後,比之從前,性情大變……」
淳于焉心中一動,這一剎那闖入腦海里的竟儘是那個小女人張牙舞爪的模樣。
「何止是性情大變,直如換了一個人才是真。」來不及深思熟慮,他的嘴已經先於他的心,脫口而出。
等到淳于焉意識到這一點之時,正好觸到蘇苑莛投射過來的眼神,微微驚詫之中猶帶著三分我見猶憐的傷感。
淳于焉心中又是一動。便見蘇苑莛輕輕的低下頭去。
「何止是凝汐妹妹與從前大相徑庭,就連王爺你都似乎有些變了。」細細的嗓音低聲道。
「本王?」微帶猶疑,淳于焉道:「本王哪裡變了?」
抬眸,蘇苑莛望向身畔的良人。
「凝汐妹妹三番兩次的冒犯王爺,若是換做從前,哪怕是凝汐妹妹沒有犯錯,王爺也必不會輕易饒過……而現在,就連王爺自己都承認,容忍了凝汐妹妹的放肆……」
淳于焉目中一閃,腦海里掠過沐凝汐那倔強且執拗的模樣,她連名帶姓的喚他「淳于焉」;她不怕死的罵他「混蛋」;她咬牙切齒的對他的質問;她慧黠的在他面前耍小聰明……
這種種的種種,誠如蘇苑莛所言,如果換做從前,他可以讓她生不如死十回,但如今,他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一抹莫名的情緒在滋擾著他,令他不自覺的迷惑。真的是他變了嗎?
望著淳于焉眸中的惘然之色,那是蘇苑莛在他的身上從未發現過的,心,狠狠的一沉。
「王爺,臣妾想說……」將淳于焉的思緒拉回到自己身上,蘇苑莛繼續道:「今日之事,王爺對凝汐妹妹的處罰,僅僅是因為她與連亦塵皆是皇上派來的人……亦或是像凝汐妹妹猜測的……王爺是在吃她與連亦塵的醋……」
聲音漸低,蘇苑莛微微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似乎在訴說著隱忍的委屈。就在適才,她清清楚楚的看到,當她說到最後一句之時,身畔的淳于焉那俊逸的眉眼,不自覺的一跳。
只聽「啪」的一聲,淳于焉已拍案而起。
「笑話,本王豈會為一個女子而吃醋……」凜冽的嗓音如刀鋒一般劃過,那樣堅定的擲地有聲,聽在蘇苑莛的耳朵里,卻別有一番苦澀滋味。
他雖不會為沐凝汐而吃醋,但也決計不會為任何女子而吃醋,這裡的任何女子,自然也包括了她蘇苑莛吧?
「王爺……」起身,蘇苑莛輕輕的挽上淳于焉的胳膊,柔媚的聲音中猶帶著幾分無助的惶恐,繼續道:「臣妾好怕……凝汐妹妹,自從所謂的失憶之後,真的改變了好多……臣妾不是擔心王爺會因此喜歡上她,但她畢竟與皇上,與端木謹都有所牽連……臣妾只怕這一切都是他們精心策劃的另一場陰謀……」
如願以償的看到淳于焉在聽她提到「皇上」「端木謹」幾個字眼之時,眸中一厲,以及渾身上下瞬間冷凝起來的氣息,蘇苑莛一直緊緊揪著的一顆心,總算有了片時的鬆懈。
「臣妾只怕王爺會被凝汐妹妹所迷惑,到時中了這些別有用心之人的圈套……」
話音未落,淳于焉已經甩開了環繞在胳膊上的皓腕。深不見底的星眸里如凝結了一層寒霜,冷氣逼人。
「迷惑?」冷笑一聲,淳于焉道:「就憑沐凝汐那個女人?」
「本王從前不給她這個機會,現在也一樣……本王會讓她永遠都喪失這個資格……」
涼薄的嘴角,掛著一抹似有還無的笑容,輕淡卻殘酷。
蘇苑莛心中一動。如被繩索緊捆的一顆心,此刻總算又鬆了許多。
「死淳于焉,臭淳于焉,爛淳于焉……混蛋,變態,無恥……」
一邊狠命而笨拙的砍著木頭,一邊暗啞著嗓子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最惡毒的罵人詞語統統拿來形容那個淳于焉,安若溪還是覺得不解恨。
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被他掐死在手中,直到現在脖子還是又紅又腫,嗓子又干又痛,連稍稍轉一下頭,都費勁的要命,兼且疼得齜牙咧嘴,安若溪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還不算,想到接下來的三個月,自己還要像此刻一樣被他如奴隸一般使喚著為其砍柴,而且更是連累了連亦塵受到更重的懲罰,安若溪就恨不得把手裡的木頭當成是淳于焉一樣給劈成兩半。
但無奈那木頭真的像那個混蛋一樣的又臭又硬,安若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任憑雙手都磨出了繭子,還是無法將其大卸八塊。
白白細細的玉手,已經被一根根的木頭折磨的又麻又痛了,安若溪氣的簡直快要發瘋了,也不知是在跟誰賭氣,更拚命的劈著柴火。
「啊呀……」
剛剛端了茶水出來的陸籠晴,聽見這一聲慘叫,慌不迭的將茶杯隨手一擱,便奔到了安若溪的面前。
如燙手山芋般的扔掉那笨重的斧頭,安若溪眼睜睜的瞅著自己那可憐的小手,但見原本細嫩的像剛剝了殼的荔枝一樣的手心上,一個大大的血泡被磨破了,此刻正汩汩的往外流著血水,火辣辣的刺痛如針扎似的,疼的讓人咬牙切齒。
「娘娘,你怎麼樣?有沒有事?奴婢這就幫你上藥。」
一旁的陸籠晴瞧著這血肉模糊的樣子,更是難過,忙扶著安若溪進了裡屋。
「啊……好疼……」
儘管陸籠晴已經盡量輕手輕腳、小心翼翼,但是被她稍加碰觸的傷口,還是痛的無以復加,安若溪忍不住叫出了聲。嚇得在一旁上藥的陸籠晴忙縮回了手。
「娘娘,對不起……是奴婢太不小心了……」
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陸籠晴囁喏的道。
看著她內疚的模樣,安若溪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得咬著牙,忍著疼安慰道:「沒事……你繼續……本來就不怪你……」
「要怪就怪那個變態王爺淳于焉……他憑什麼說對別人濫用私刑就濫用私刑啊……」
一想到他下令處罰她和連亦塵之時,淳于焉那張可惡的嘴臉,安若溪只覺又是氣憤,又是懊惱,更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直從心底沖了上來。
望著自己的雙手上那si個被磨破了的大大的血泡,安若溪恨不能自己會那個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夫,也好讓那個淳于焉也嘗嘗這種十指連心的苦楚。
不由憤憤道:「混蛋淳于焉……你最好祈求上天有朝一日別讓你落到我的手裡,否則我一定讓你……」
就在安若溪猶豫著某一天淳于焉落在自己手中之時,自己「一定讓他……」怎麼樣的時候,突然聽得一個寒如刀、冷如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你想讓本王怎麼樣?」
安若溪來不及心跳,條件反射的向著說話之人看去,果然便見淳于焉如一尊神祗的雕像一般站在門口。
其時夕陽西下,屋裡的光線已漸漸的羸弱,淳于焉高大挺拔的身軀,將屋外橙紅色的陽光盡數擋在背後,讓臉上的一切表情顯得模糊而恍惚。
縱使這樣,安若溪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雙深如寒潭的鳳眸,此刻正灼灼的盯著自己,似刀鋒般的眼神緊緊的釘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將自己千刀萬剮了一般。
空氣中隱忍的危險一觸即發,背後如同一條冷蛇迅速的爬過,帶來不寒而慄的觸感。安若溪頓覺身上十分沒出息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轉念又一想,她安若溪豈能這麼輕易的就被他嚇退?遂強壓住心底那不期然而生的一股恐懼,仰了仰頭,挺了挺胸膛,強硬道:「這個我現在還沒有想好……等那一天到來了,我再決定也不遲……啊……」
話音還未落,安若溪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下一剎那,腰身突的一緊,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撞上了一個堅實如鐵的胸膛,竟是如雞蛋碰石頭一般,撞得生疼。
「好一張伶牙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