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就好比是現在。
郁瑾楓走後,鳳悅然緩步走到她的身邊,像這段時間的很多時候一樣,兩個人就只是靜靜的站在,同看著西邊的方向,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只到夕陽落山,天色漸漸暗下來。
草原上面晝夜溫差比較大,天剛暗,就感覺絲絲涼意入骨。
鳳悅然起身,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道:「很晚了,回去吧!夜裡風大,小心著涼。」
君纏綿跟在他身後起身,默默的朝著自己跟鳳悅晴同住的帳篷的方向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間停下步子,望向鳳悅然道:「這門親事,真的沒有辦法阻止嗎?」
鳳悅然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只是輕聲道:「別想太多,出生在我們那樣的家庭,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晴兒她能夠面對的!」
君纏綿看著帳篷裡面映出來的,鳳悅晴孤寂單薄的身影,幽幽嘆了一聲道:「有時候真希望大家只是普通人,跟喜歡的人一起,過簡簡單單的生活就好。」
說完,沒有再去看身後鳳悅然的反應,直接掀開帘子走了進去。
鳳悅然站在原地,看著她進屋,腦子裡不斷回想她剛才說的話,墨染的眸子逐漸變得凝沉,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那天兩人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事後鳳悅晴整個人變得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發獃,問她也不說。君纏綿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那天安排他們兩個見面,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在君纏綿的心裏面,一直把鳳悅晴當成是自己的親妹妹看。看到對方的難過,隱忍,卻還努力在人前表現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簡直就比讓她自己去和親還要難受。
可偏偏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十日之後,送嫁的隊伍順利進入東鸞的都城,距離陌陌桑王子所要求的成親的日子只相差了不到一天。可謂不早不晚,時間剛剛好!
東鸞皇宮早已經布置一新,到處張燈結綵,上等的錦紅鋪滿了皇宮的每一層台階,只等著大婚之日的到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過一次待嫁的經驗,鳳悅晴表現的尤為的淡定。
鳳悅然等人被安排在行館,鳳悅晴跟君纏綿則被要求直接住進了皇宮。說是為了方便第二天的大婚。鳳悅晴倒也沒有拒絕,非但如此,踏進皇宮的那一刻,她竟還明顯露出像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看的君纏綿很是疑惑不已。
猜測那丫頭是不是壓抑了太久,真擔心她在最後一刻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好在一切順順利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兩人包括鳳悅晴帶來的丫鬟在皇宮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迎來了鳳悅晴跟陌陌桑王子的大婚。
早上,天還沒亮,便有嬤嬤領了一大批宮女前來替鳳悅晴化妝梳洗。
不愧為皇家大婚,大到鳳冠霞帔,小到朱釵脂粉,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品。
可見,那個陌陌桑王子是真的很喜歡鳳悅晴。
要不是知道東鸞國早有脫離軒琅,爭求獨立之心,君纏綿忍不住倒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就因為鳳悅晴,所以才安排設計了這一切。派人刺殺鳳悅然,大舉發兵駐紮在邊境,不斷給軒琅施加壓力,只為了求娶佳人。
而另一方面,也充分反應出了東鸞國主對陌陌桑王子的寵愛。要知道,對方精心布置了這一切,少說也要花上一兩年的時間。錯過了這次機會,一旦鳳悅然傷好,便有了足以跟東鸞對抗的實力。到時候,東鸞再想進犯,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當然,如果事情真的能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折騰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的大婚典禮。君纏綿跟在身後,看著鳳悅晴由宮人扶著,一步一步踏入大殿。
大殿之上,君纏綿第一次見到了東鸞國的國主,高額闊眉。眼神陰鷙,臉上雖然帶著笑,卻莫名讓人感覺不舒服。一看就是只老謀深算的狐狸。
這樣的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會為了兒子的幸福,寧可放棄江山大業的人。
君纏綿沒由來的感覺到一絲不安,猜想著今天的大婚典禮,會不會暗藏著其它什麼陰謀?
思及此,隱藏焦慮的目光立馬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在東鸞國主下首的位置,看到了同桌而坐的鳳悅然跟郁瑾楓。
兩人中間特意留了一個空位,很明顯是留給她的。
看到兩人的同時,那兩個人也在看她。似看出她眼中的擔憂,一個沖她安撫微笑,另一個人則眸光溫柔,兩人專註的眼神,倒好似今天的主角是她一般。
看到兩人的同時,君纏綿一顆懸著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隨即,離開鳳悅晴的身後,朝著兩人的方向走過去。
正打算落座,卻不期然的看到另外幾張熟悉的面孔。
東鸞作為軒琅的附屬國,但畢竟是以一個國家的形式存在,王子大婚,各國都有使臣前來朝賀。君纏綿正準備坐下的同時,意外的對上了對面含笑沖她眨眼的月颯。他的旁邊坐著大將軍邪冥,以及大祭司夏影微雪。
月颯作為暹月國的太子殿下,作為使臣,代表暹月國前來朝賀,這點倒是無可非議。大將軍邪冥隨身保護他的安全也可以理解。不過,大祭司夏影微雪,再一次離開祭壇出現在這裡,忍不住讓君纏綿覺得意外。
隨即想到,對方懂醫術,雖不能夠殺人,卻可以救人。帶著她也許是方便出現什麼意外時可以及時施救,也算是另一種保護方式。
待君纏綿落座之後,就聽得首位上的東鸞國主發話道:「今天乃是三王子的大喜之日,感謝各位使臣遠道而來。好了,下面就直接開始吧!」
東鸞國主大手一揮,喜娘便扶著鳳悅晴上前。
一襲火紅如流雲般的喜服,繁複中卻不失新穎。針法嫻熟,綉工精湛,不愧為皇家出品。頭頂的鳳冠上面,碩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輝,光彩奪目。傾城如玉的面容在額前垂下的一排珠鏈後面若隱若現,清華萬千。
見鳳悅晴在陌陌桑面前站定,禮官便扯開嗓子,高聲喊道:「吉時到,請三王子跟公主同上前一步,行三拜之禮。」
陌陌桑臉上難掩興奮之色,可見等這一天已經等的太久,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直接拉起鳳悅晴的手,便上前一步。
在對方的手碰到自己的那一刻,鳳悅晴的身子明顯一僵,臉上迅速閃過一抹厭惡之色,卻是強忍著揮開對方的衝動,任由對方拉著上前。
君纏綿坐在下首看的分明,心裏面忍不住為對方感到難過。在禮官喊出「一拜天地」的時候,君纏綿下意識的端起手邊的酒便要飲下去。卻見兩股不同的力道,同時從桌下傳來,一左一右分別扯住了自己衣袖。
君纏綿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看左手邊的郁瑾楓,隨後,又看了看右手邊的鳳悅然。
卻見那兩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殿中央,端的是面容平靜,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可停留在自己衣袖處暗暗施力的兩隻手卻又那麼的分明。
君纏綿很快反應過來什麼,不動聲色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原本加諸在衣袖處的兩股力道也在同一時間撤回。
君纏綿立馬意識到,應該是自己面前的酒裡面有什麼問題。
回過神來,不遠處鳳悅晴跟陌陌桑王子的第一拜已經結束,禮官正高喊著,「二拜高堂!」
這一次,鳳悅晴拜的很乾脆。不過,從她僵直的脊背,緊握的雙拳可以看出,她心裏面的不願,以及內心的隱忍。
拜完之後,緩緩起身。沒等禮官喊出「夫妻交拜」,卻見一道銀光從鳳悅晴的袖口中閃過。緊跟著眾人就看到一抹紅影直撲向上首的東鸞國主。
手中的匕首,發出森冷的幽光。
大殿之中冷不防響起一連串的抽氣聲。很多人都被這一幕驚倒了,包括君纏綿在內,雙手一抖,直接打翻了面前的酒盞。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晴兒那丫頭竟然有那麼大的膽子,居然選在大婚之日,刺殺東鸞國主。
東鸞國主坐在首位上,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看到鳳悅晴手持匕首撲向自己的那一刻,非但沒有露出絲毫的恐懼以及慌張,反倒是一臉譏誚的勾了勾唇,就好像是在嘲笑對方的不自量力。
而君纏綿很快就知道了對方露出這種表情的原因。
就在鳳悅晴的匕首快碰到首位上的男人時,一抹黑影從東鸞國主的身後閃現,準確擋在了東鸞國主的面前,並且輕鬆打落了鳳悅晴手中的匕首。
原來對方早有準備!
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慌亂也只是片刻,大殿之中,很快便響起太監總管公鴨嗓子般的聲音道:「保護國主!」
隨後就見一群訓練有數,身穿鎧甲的侍衛從整齊迅速的從大殿四周的入口沖了進來。將以鳳悅然郁瑾楓在內,包括其他一些國家的使者,團團圍住。
一切發生的太快,君纏綿根本來不及思考。等到回過神來,就看見一把把森冷的大刀直指著自己,以及身邊的人。
「軒琅國公主,聯合使臣,借大婚之禮刺殺本皇,軒琅國對東鸞圖謀不軌,現將相關人員全部收押大牢。違者,格殺勿論!」首位上,東鸞國主維持著端坐的姿勢,看著下首的位置不疾不徐的開口,陰鷙的面容上看不出怒氣,反倒透著絲絲得意。
君纏綿立刻意識到,對方根本就是早有防範,特意留了這麼一手。又或者說,對方早就準備在婚禮上對付鳳悅然跟郁瑾楓。就算晴兒丫頭不行刺對方,他也會找出其他的理由來扣押他們。
難怪,難怪對方會願意答應以撤兵為條件,來換取迎娶晴兒丫頭的機會。原來對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放棄攻打軒琅,放棄獨立。他們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這一切,並且設計出了這一石二鳥之計。
藉機將鳳悅然扣押在東鸞,這遠比放任他帶傷上戰場還要有利。除此之外,東鸞還有了最直接正當攻打軒琅國的理由。
只要放出消息,宣稱是軒琅意圖行刺東鸞的國主,東鸞只是憤而反抗。這樣一來,就完全將輿論的力量指向軒琅國,一切都成了軒琅國的不是。
好大的野心,好狠的計策!
再看郁瑾楓跟鳳悅然,兩個人卻是一臉的從容,絲毫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而流露出任何的驚慌。不愧為軒琅國最受重要的文武朝臣。
君纏綿忍不住想,如果這兩個人同時喪命東鸞,這對軒琅國該是多麼大的損失?
如果納蘭贇早料到這一步,還會不會同意和親,會不會捨得讓他們兩個同時作為軒琅使者,為晴兒丫頭送嫁?
一個連著一個問題,飛快佔據自己的大腦。兩邊的人還是鎮定自如的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君纏綿疑惑之餘,忍不住聯想到,該不會這一切也在他們兩個的預料之中?包括晴兒丫頭刺殺的舉動,不會也是他們其中一個授意的吧?
畢竟,以晴兒丫頭的個性,不可能這麼衝動。就算她不願意嫁給陌陌桑王子,也沒有理由刺殺東鸞國主。尤其還選在大婚之日。眾目睽睽之下,拿大家的性命去冒險,這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
畢竟,他們現在人在東鸞,身在敵人的勢力範圍內。不管她最終的行刺能不能夠成功,她們都很難脫身。
像是為了給君纏綿解惑,就見郁瑾楓緩緩起身,即便是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下,依然笑得一臉風騷,似有些遺憾的迎上主位上的男人道:「恐怕要讓國主你失望了。雖然我們也很想要留下來參觀一下東鸞國的大牢,只可惜,恐怕貴國主沒有那麼大的能力。」
東鸞國主聽到他這麼說,原本鎮定得意的臉上出現了絲絲龜裂的痕迹,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冷著臉道:「本皇知道,你們沒有喝本皇為你們準備的毒酒。也知道你們是有備而來。不過,本皇也不是一點準備也沒有。知道你們身邊帶了暗衛,而且個個武藝高強,所以早就訓練了一片死士充當侍衛,就是為了留到今天對付你們。你們的人武功再高,畢竟人數有限。而整個皇宮裡裡外外都被我東鸞國的士兵所以包圍。除非你們是有通天的本領,否則,絕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一步?」
「為什麼沒有可能?」
郁瑾楓依舊是面不改色,反倒笑的比之前更加妖媚道:「沒聽過有句話叫做擒賊先擒王?你的人雖多,可只要拿下了你,你說,他們會不會乖乖就範?」
「什麼意思?」
東鸞國主臉色一滯,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一柄長劍,毫無預兆的架上了他的脖子,鋒利的劍刃,冰涼入骨,只抵著他的脖子。
而持劍的主人,分明就是剛才擋在他前面,替他化解危機,打落鳳悅晴匕首的黑衣人。
對方手中的劍,跟他臉上的面具相互輝映。同樣那麼冰冷,同樣那麼寒意森森。
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成冰,東鸞國主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無比,不敢置信的瞪著面前的黑衣人道:「你是他們的人?」
郁瑾楓很滿意對方臉色的變化,還嫌不夠似得,「好心」為對方解釋道:「也不能夠這麼說,其實,我們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不存在誰是誰的人。」
「另外,國主你千萬不要亂動。相信你在找他之前,應該也聽說過,天下第一殺手墨離的劍快如閃電,且肖鐵如泥。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會人頭落地!」
天下第一殺手?
聽到這個名號,君纏綿下意識的伸長脖子,透過人群,努力朝首位上方的黑衣男子望去。
剛才事情發生的太快,太過意外,君纏綿只擔心大家的安全,倒是沒有認真注意那麼突然出現在大殿中的男子。
此刻才發現,對方竟就是那天晚上前來刺殺鳳悅然的刺客。
郁瑾楓成功將東鸞國主的視線轉移到墨離的身上,就見東鸞國主大睜著眼睛,一臉不甘心的瞪著墨離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他們一起對付本皇?」
君纏綿也在奇怪!
郁瑾楓什麼時候跟墨離勾搭上的?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按理,殺手之間最講究的就是信譽,既然接了東鸞國主的活,就沒有理由再跟別人合作才是。
墨離握在劍上的手分毫不動,另一隻手卻是緩緩舉起,當著眾人的面揭開了臉上的銀色面具,一張輪廓清晰的俊臉飛快暴露在眾人面前。
在看清楚對方面容的那一刻,君纏綿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難怪上次見面,對方就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這不就是自己找回記憶之前,在去青城路上遇見的冰山男人嗎?
對方上次不說一聲,就把自己給丟下了。自己之前還一直想找到對方討個說法,沒想到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面!
同樣一臉震驚的還有東鸞國主。對方臉上驚訝的表情比君纏綿更甚,活像是見鬼一般,滿滿的驚訝之外,還有無盡的恐懼,連話都說不完整道:「你,你……你是?」
墨離薄唇微動,卻是吐出了幾個冰冷的字眼道:「好久不見,皇叔!」
尤其是最後兩個字,一出口,東鸞國主直接面如死灰,顫動著嘴唇道:「你居然還活著!怎麼可能?我明明派了……」
話說到一半,意識到旁邊還有其他人在,「倏地——」住了口。
墨離眸色冰冷,抵在東鸞國主脖子上的劍緊了緊,立馬有血珠子從頸間溢出。對方卻渾然感覺不到疼一般,只驚恐看著面前的男人,就像是望著死神一般。
「怎麼不說下去了?」
墨離接著他的話,眼神冷洌如刀,「要不然我替你說好了。你親手殺害我父皇,謀奪了他的皇位不說,還派了大批的殺手追殺我們兄妹,對嗎?我沒死成,現在還站在你的面前,皇叔你現在一定很失望吧?」
東鸞國主眼神閃爍,臉上明顯帶著一絲慌亂道:「你,你休得胡說,分明就是你父皇他病重不堪,主動把皇位傳給我的。」
墨離冷冷打斷他道:「夠了皇叔,真相是怎麼樣的,我已經不想再追究重提。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想來你也清楚原因。陌木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原來,天下第一殺手墨離的真實身份,乃是前東鸞國主的遺孤。君纏綿冷不防被這一消息雷得里嫩外焦。
還沒徹底的回過神來,就聽得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道:「讓我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直坐在月颯旁邊,從頭到尾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夏影微雪緩緩起身,隔先是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看了陌木落一眼,然後直走到墨離跟前站定,緩緩摘去臉上的面紗道:「哥,我是陌雪!」
夏影微雪竟然跟墨離是兄妹,君纏綿再一次華麗麗的被雷到了。
不說沒發現,如此一來,君纏綿還真覺得他們兩個人像兄妹。先不說兩人都喜歡穿一身汗,最主要的是兩個人性子都很冷。
果然,身體里流著一樣的血,就連喜好跟個性都那麼相似。
眼看著大勢將去,陌木落不甘心的沖著低下一眾死士道:「都愣著幹嘛?給本皇殺,一個不留,就算要死,本皇也要拉上所有人陪葬!」
一吼完畢,卻見底下的人動都不動,正疑惑之餘,就聽得郁瑾楓抱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以玩世不恭語氣解釋道:「恐怕又要讓你失望了,你想死是你的事,我們可一點也不想給你陪葬。不過,為了能夠讓你死的瞑目,我不妨好心的告訴你,你之前安排的那些死士早在進來之前就被我們的人解決光了。至於這裡站著的,只是你們東鸞國普通的士兵,只不過,他們效忠的人是先皇遺孤,也就是你身邊站著的那一位。」
郁瑾楓滿意的看到陌木落面容由原先的蒼白直接變至絕望,俊逸的面色上閃爍著邪惡的光芒,怎麼看都像是一隻逗弄獵物成功的狐狸。
陌木落終於徹底陷入絕望,認命的閉上眼睛道:「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如今落到你們手上,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殺你太便宜你了,我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
夏影微雪充滿仇恨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憎惡的冷芒,說話的同時,手中一枚銀針準確的刺入陌木落的眉心,對方連掙扎都沒有,直接失去了意識。
「啊——」
旁邊的東鸞皇后,見東鸞國主一動不動的倒在龍椅上,不由得尖叫了一聲,跟著也昏倒在自己的位置上。
之前一直處於震驚狀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陌陌桑王子,見自己的父皇母后相繼失去意識,也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勇氣,憤怒衝上前,拽著夏影微雪的手腕道:「你們,你們到底把我父皇怎麼樣了?」
「你放心,他還沒死。我會留著他這條命慢慢折磨,好替我死去的父皇母后報仇。」夏影微雪只輕輕揮了揮衣袖,便將對方遠遠掃離自己的身邊。陌陌桑被對方輕輕一掃,狼狽後仰,一腳踏空,整個身子順著台階滾落。
「你們,你們……你們這是密謀造反!」
陌陌桑顧不上全身的疼痛,直瞪著對方,憤怒顫抖著身子。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這麼一句。
眼角的餘光觸及大殿中一眾東鸞國的朝臣,一時間熱血沸騰,大吼出聲道:「你們都愣著幹嘛?還不快想辦法把這些軒琅國的姦細,還有這兩個刺客給本王抓起來?」
底下的朝臣聞言,不由得全數抖了抖身子,一個個集體垂下腦袋,只當是沒有聽見。
眼下形勢分明,東鸞國主已然失了勢,而天下第一殺手又明顯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人,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這條小命,否則,還是乖乖閉嘴,當自己不存在的好。
眼看著無人附和,陌陌桑王子一個人狼狽坐在地上,憤怒絕望之餘,面容急速扭曲,表情看起來很是猙獰。
郁瑾楓不由得再一次戲謔開口,「好心」勸慰出聲道:「王子,貴國的地板雖然乾淨,不過看起來有點涼,我看你不妨還是先起來再說吧!就算你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也要為自己的身體著想!」
「還有,你也別怪諸位大臣怕事。他們只不過是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麼叫做明哲保身罷了。再者,要說造反,也是你那父皇老爹先搶了別人的皇位,人家現在只不過是奪回自己原本應該擁有的東西罷了!」
「這皇位,本來就是應該屬於人家墨兄的。說起來,對方還是你的堂兄呢!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叫一聲皇兄。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上,或許,墨兄會對你從輕發落,你也不想以後一輩子在牢里度過是不是?」
話雖然是對著陌陌桑說的,卻明顯是在給其他人提示。能出席王子大婚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能爬上今天這個位置,絕不是一般的愚鈍之人。郁瑾楓話音剛落,便見東鸞一眾朝臣紛紛上前,在墨離跟前跪下道:「臣等參見新國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陌陌桑王子當即氣翻了白眼,只差沒有昏厥當場。
墨離只是冷冷掃了底下人一眼,眉頭不自覺的微蹙了蹙,臉上沒有任何的表示。對於繼承皇位,他並沒有太多的熱忱。
倒是郁瑾楓很滿意眼前的狀況,笑著衝上首的墨離挑了挑眉,那眼神像是在說:「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使命。相信你也不想你父皇兢兢業業治理的江山,落在他人手裡?既然各位大人都認準了你才是他們的新國主,我看你就不要再推辭了。還有……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
原來,早在陌木落找上墨離的同時,郁瑾楓就聯繫上了對方。
墨離通過自己的方式,好不容易混到陌木落身邊,並且成功取得了對方的信任。卻不知道郁瑾楓從哪裡打聽出了他身份的,知道對方接近陌木落是為了報仇,便暗中跟對方接觸,兩人私下達成協議。
之後,郁瑾楓便親自策劃主導了這一切,要求墨離跟自己裡應外合。
至於合作的內容,則是郁瑾楓幫助他復國報仇,而對方在手刃仇人,奪回皇權之後,必須跟軒琅國簽定和平協議。兩國解除附屬關係,以同盟國的形式存在,以後不必再每年對軒琅國進貢。百年之內,任何一國都不能夠主動興起戰爭。
「諸位大臣都請起來吧!今晚一番折騰,相信大家一定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至於眼前這個弒君奪位的逆賊,我會親自審問,之後給諸位大臣一個交代。」
這些年,墨離一個人在外遊盪慣了,冷不防這麼大一座山扣下來,他一時間還真不太能夠適應。
這些年,他一心想著替父皇報仇,從來沒有想過要做皇帝。不過郁瑾楓說的沒錯,這些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使命!這座江山有著父皇的心血,期盼,更承載這父皇的希望,是對方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他不應該,也不能夠拒絕。
眼看著一切塵埃落定,陌陌桑的表情變得跟陌木落之前一樣的絕望。
失意間,眼角的餘光冷不防掃到一大片紅衣。
原來自己剛才跌落的地方,就在離鳳悅晴不遠的地方。對方身上的紅衣,鮮艷奪目,就像是對自己赤裸裸的諷刺。
陌陌桑突然間想到,如果不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被對方的美色所迷,執意要娶她。父皇也就不會答應撤兵,不會發生今天的這一切,更不會丟了江山。
一切都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因為她,都是她害的。
想到這些,陌陌桑忍不住便紅了眼。
那一瞬間,將所有的責任,所有的恨意全都歸結在鳳悅晴的身上。
突然間,就見他快速從地上爬起,順手撿起腳下,不久之前被墨離打落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向鳳悅晴。
「不要啊!」
早在陌木落被控制的時候,君纏綿就已經移到了鳳悅晴的身邊。此刻距離她最近,也是最先注意到陌陌桑的動作。在其他人衝過來之前,搶先一步擋在了鳳悅晴的身前。
就像上一次看到刺客刺向鳳悅然一般,根本就顧不上考慮。當時,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個人是她的妹妹,她不能夠讓自己的妹妹有事。
而就在她擋在鳳悅晴前面的同時,有個人隨即便擋在了她的後面。將她整個人牢牢的護在自己懷中。
預期的疼痛沒有落下,君纏綿疑惑轉身,對上的便是郁瑾楓那張熟悉的笑臉。以及對方胸口被匕首刺穿,而大量湧出的鮮血。
今天的他,穿著跟初見時一樣的白衣,鮮紅的血液在他的胸口迅速開出一朵碩大蓮花。感覺就像是他成親時穿的那件大紅色的喜袍。
驚心,奪目。
漫天的血色中,她看到郁瑾楓張了張嘴,只可惜,她卻什麼也聽不見。只能勉強從對方的口型判斷出那傢伙最後說的話。
他說,「你這個笨女人,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不讓人為你操心?」
一滴清淚毫無預兆的從眼角滑落。眼中瞬間霧氣瀰漫。
胸口突然湧上一抹無法抑制的疼痛,錐心刺骨,比以往蠱毒發作的任何一次都來的還要兇猛。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的黑暗。
鳳悅然有傷在身,雖然在意識到她舉動的同時,也一併向著她沖了過去,卻終究是比郁瑾楓晚了一步,只來得及接住對方搖搖欲墜的身體。
再醒來,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人在那裡,只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長時間。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長到她忘記了自己是誰。
君纏綿忍著全身酸痛從床上坐直了身子,沒待她弄清楚自己人在那裡,就見一個小腦袋突然從她的懷裡鑽出來,像是剛睡醒一般。胖胖的小手揉著自己惺忪的睡眼,在看到君纏綿睜著眼睛坐著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忍不住一頓,緊跟著撲上前,手腳並用,緊緊攀附著對方的身體,臉上難掩興奮,欣喜出聲道:「娘親,娘親,你終於醒了?」
看著面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兒,君纏綿忍不住蹙了蹙眉,然後問了一句讓小傢伙傻眼的話道:「你是誰?」
「呃?」
小傢伙不由得眨了眨眼,緊張望著對方,小臉上帶著慌張,以及委屈道:「我是洛兒啊?我是你的寶貝洛兒啊,娘親你又不記得洛兒了嗎?」
「洛兒,洛兒是誰?」
君纏綿輕念著他的名字,用力想了想,仔細在大腦中搜尋對方的名字,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可看他那麼小,也不像是在撒謊,君纏綿的眉頭不自覺的蹙的更深了一些。她發現,自己不但不記得對方是誰,好像還有其他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腦袋裡就好像被倒空一般,想不起任何的事情。怕傷到孩子幼小的心靈,問的時候表現的有些小心翼翼。
小傢伙撲閃這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認真的回答道:「洛兒是娘親跟爹爹的寶貝,是娘親最重要的人啊!娘親明明答應過,不會再忘記洛兒的。」
說著眼底忍不住浮現出一絲失望。
小小的年紀,粉嫩嫩的臉蛋,配上這樣的表情實在不符,讓人看了忍不住一陣心疼。
君纏綿腦袋一熱,忍不住伸手抱住對方,抱歉安慰出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
隨即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了一番道:「這裡只有你嗎?還有沒有別人?」
「爹爹也在的,洛兒待會就去把爹爹找來。爹爹若是看到娘親醒過來,一定會很開心的!」
看到君纏綿露出歉疚無助的表情,小傢伙頓時不那麼難過了,反倒主動安慰起對方道:「娘親不要難過,洛兒知道娘親不是故意的。娘親之前也忘記過洛兒一次,爹爹說,是因為娘親生病的緣故。不過後來很快就都想起來了。洛兒相信,這一次娘親也會很快想起洛兒的!就算想不起也沒有關係,因為洛兒跟爹爹會一直陪著娘親。」
「洛兒真乖!」
君纏綿只覺得心底一片溫暖,不由得微笑抱著對方,緩緩點了點頭。正想問小傢伙他爹爹是誰?就見門口冷不防有道人影走了進來,修長的身材,俊逸的眉眼,赫然就是自己懷裡某小傢伙的放大版。
看到對方,洛兒立馬揮舞著小手,興奮向對方彙報道:「爹爹,爹爹,娘親終於醒了!」說著,突然間小臉一垮,緊跟著失落補充了一句道:「可是娘親又忘記洛兒了!」
原來,他就是小傢伙口中的爹爹,長得可真好看。
君纏綿痴痴的想著。
鳳悅然看了床上君纏綿的方向一眼,不意外的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對自己的陌生。緊跟著長手一撈,將小傢伙從君纏綿的懷裡抱起,動作熟練的替他穿好鞋襪,然後輕拍了拍對方的小腦袋,示意對方先離開道:「爹爹看到了。洛兒乖,你娘親她睡了那麼久,現在一定很不舒服。你先自己一個人去外面玩,暫時不要吵她。」
「洛兒知道了!」
小傢伙乖巧點了點頭,依言朝屋外跑去,將房間留給了剩下的兩個人。
「你,你是誰?」
望著面前陌生卻英俊的男人,君纏綿雖然已經從小傢伙口中知道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當著對方的面,又一次詢問出聲。
鳳悅然迎著對方的視線,坦然笑了笑,眼底浮現出一絲久違的溫柔道:「我是洛兒的爹爹,也是你的相公,你可以直接叫我相公,也可以叫我然!」
「相公?然?」
君纏綿輕聲呢喃著對方的名字,白皙如玉的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兩朵紅雲。然後,就見她緩緩緩緩低下頭去,長長的睫毛掩去她眼底的羞澀,粉唇輕輕開合,低如蚊蚋般說了一句:「你很好看!」
原來,君纏綿那次在東鸞皇宮昏倒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夏影微雪及時替她診過脈,最終得出的結果,是她體內的蠱毒提前發作。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死,沒想到她居然活了下來。非但如此,體內的蠱蟲竟也離奇消失不見了。
夏影微雪判斷,很可能是因為母蠱跟子蠱相互作用的結果。
蠱毒雖解,但君纏綿卻一直昏迷,遲遲不醒,一睡便是三個月。這段時間,一直靠著鳳悅然收集的珍貴藥材續命。
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來,沒想到竟然跟上次一樣,再一次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只不過,上一次她只是忘記了中間兩年見過的人,發生過的事情,而這一次,她則是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包括穿越之前的,以及穿越之後的,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沒有過往的人。
不過這樣也好,有些事情,忘記了會比記得更快樂。
如果可以,他寧可她永遠都不要再想起。
就這樣,一切從頭開始!
「宮主,小姐她好像醒過來了,你真的不進去看看她?」
屋子外面,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影。男的白衣似雪,如若天人。女的面容清麗,正是風綿跟寵兒。
看著屋中默然相對的兩個人,秦風綿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只想在暗處守護她,知道她過的好就好,沒必要去打擾她!」
寵兒跟他同看著一個方向道:「放心吧!小姐她大難不死,一定會幸福的!」
「希望吧!」
風綿盯著屋裡的女人看了許久,方才收回視線。轉身,帶著寵兒悄悄離開,一如他之前悄悄的出現。
而在院子隔壁二樓的位置,同樣站著兩個人影,只不過這次是兩個男人。從他們的角度,剛好能夠通過窗戶,看到君纏綿住的那間屋子裡面的情形。
「少爺,夫人又寫信來催你回去了!」
子出站在寧櫻的身後,想不通隔壁院子里的那個女人到底是有什麼好的,能夠讓他家少爺放下繁瑣的事物,每天跟在對方的後面到處跑。現在更是天天站在窗戶邊,像個傻子一樣關注著對方的情況。
尤其,那女人還是個有夫之婦,甚至於連孩子都有了!
那樣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他家少爺。以寧家的財力聲望,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真不知道少爺看上對方哪一點。
寧櫻緩緩收回視線,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的姻緣環,許久,像是突然間釋懷般微笑輕揚起唇角,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身後的人道:「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他們了!」
京城城郊的某片高地上,不知道何時又添了一座新墳。墳頭光禿禿的,還未有雜草長出。
墳前站著一男一女,男子俯身,灑完杯子裡面最後一滴酒之後,將酒壺連同杯子一起放至墳前。然後起身,問身後的女人道:「你想好是要回東鸞,還是要跟我們一起回暹月國了嗎?」
女子表情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想好了,我打算回東鸞!」
男子像是早就猜到對方的回答,臉上並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道:「也好,以你堂堂一國公主的身份,跟我回去當大祭司確實委屈了你。」
原來,這兩個人正是暹月國的太子殿下月颯,以及大祭司夏影微雪。不,現在應該是說現任東鸞國的長公主——陌雪!
陌雪望著月颯的背影,表情第一次不再冷漠,而是藏了許多別人看不懂的深情。琉璃般深邃的眸子牢牢鎖定著對方,想解釋,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他只知道她打算回去,卻不知道,她選擇回去的理由,根本就不是為了公主之位。她只是希望能有一個全新的,足以跟他匹配的身份,可以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是的,她喜歡他,從小時候第一眼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喜歡。
父皇被殺,母后自縊,她跟皇兄好不容易逃出皇宮,卻在被追殺的途中走散。之後被人販子盯上,拐到船上,準備賣往暹月國做奴隸。
她好不容易從人販子手中逃出來,卻因為年紀小,加上身無分文,根本沒有辦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生存,就在她快要餓死街頭的時候遇見了她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也就是偷溜出宮,在外假扮平民的月颯。
是對方撿了她,並且把她帶回皇宮,交給了國師撫養,所以才有了後來的夏影微雪。
她之所以跟邪冥走的近,不是因為喜歡對方,而是因為對方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
大祭司暗戀太子殿下,這在暹月國是不被允許,是世俗所不容的。一旦被人發現,她很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再見到對方。
而這一切,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包括月颯。當然,對方那般神經大條的人,自己不說破,他有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
而在此之前,她也從未想過要讓對方知道。
因為以他們兩個之前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結果,說出來也只是讓彼此徒增尷尬罷了。
而現在,她有了全新的身份,有了跟他比肩而立的資格。
她不想錯過。
至少,也要試一試,等確定了不可能再放棄也不遲。
晚風乍起,漫天的枯葉隨風而舞。月颯最後看了一眼新墳的方向,然後緩緩邁開了步伐,朝著坡下走去。
陌雪沉默追上對方的步伐。
晚霞漫天,兩人一前一後靜靜的走著,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一點一點,逐漸消失在山坡盡頭。
在他們身後,金色的餘暉灑滿了整個大地,小小的山坡籠罩在一層靜謐的暮色晚霞之中。就見墳前的墓碑上,以剛勁有力的硬筆書法,清晰刻著幾個大字:郁氏公子——瑾楓之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