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馬球場上時不時傳來陣陣歡呼。
一匹漆黑駿馬如入無人之地,馬上之人穿著月白色窄袖袍,手執偃月形烏木漢白月杖,每持鞠仗乘勢奔躍,運鞠於空中,迅若雷電。
那人每過球或運球,人群中便傳來熱烈的呼聲。
淑妃在看台上不由贊道:「早就聽聞鄯州馬球之風流行,殿下果然丰姿卓約。」
聖人眯眼看著地下飛塵滾滾的馬蹄,只笑不語。
「殿下與太子妃倒是恩愛。」淑妃羨慕說道。
只見場下路杳杳在馬球邊緣徘徊,時不時把滾到腳邊的東西打回去,尤其是太子殿下每每把落到她那邊的球提早截走。
全場最為激烈,唯有路杳杳那邊格外安穩。
「太子妃自小就不愛動,今日的場合也是為難她了。」聖人笑說著,「路相嬌寵也太過了。」
淑妃笑說著:「只就這一個女兒,自然寵了些。」
聖人突然嘆了口氣:「可惜了遠道。」
淑妃緊跟著長嘆一口氣。
馬球場上,路杳杳勒緊馬繩站在邊緣徘徊,她看著馬球場上以一敵八的太子殿下,不由笑眯了眼。
路遠晨一直緊張地在她前面守著,一有球來就立馬策馬打走。
路杳杳馬術一般,球技更差,坐在馬上也是花把式。
「白家姊妹是不是有毛病。」路遠晨第六次退回她身邊時,氣呼呼地說道,「長安城誰不知道姐姐馬術不好,還一個勁地往姐姐這邊打。」
路杳杳眯了眯眼,看了眼藍隊的白家姐妹,正好和白月如視線遠遠撞在一起。
她倏地燦爛一笑。
眉眼絢爛,眼底紅痣熠熠閃光。
白月如握月杖的手一緊,嘴角緊抿,原本打向前方的球,手腕一轉,直接朝著她飛過來。
氣勢洶洶,角度刁鑽。
路遠晨剛剛趕走上一個球,還沒回來,臉上大驚失色。
只是球還未到她面前,一桿偃月烏木漢白月杖自斜前處劫走她的球,遠遠打回白月如身邊。
正是溫歸遠。
溫歸遠懸馬站在路杳杳面前,眯了眯眼。
「白月如怎麼總是在針對姐姐。」路遠晨憤怒低叫著。
「不如換柳姐姐上。」他小聲提議道。
路杳杳目光掃過藍隊,淺色眼眸微微波動,露出一點嘲弄之色。
「不必了。」路杳杳收回視線,「你等會於殿下還有封郎君一起上場。「
路遠晨猶豫:「那姐姐怎麼辦?」
「不礙事,我們在前場封住球就行。」溫歸遠走到兩人身邊對著路杳杳又低聲說道,「只需避著球就好,不會落到你面前。」
路杳杳笑著點點頭。
「走。」他策馬而去,臉色極為嚴肅。
路遠晨下意識跟著他去了前面。
路杳杳捏著手中的月杖慢悠悠地走到隊伍後面,手指微微動著,月杖好似鞦韆一樣蕩來蕩去。
一直在右翼的胡善儀主動站在她面前。
「看我不把球打到她們臉下。」她捏緊手中的球具,盯著對面同樣站在右翼的白家姐妹,冷笑著。
路杳杳摸著月杖上的牡丹雕花刻葉陰陽紋,理了理鬢角的髮絲。
「打臉就算了。」她笑臉盈盈地說著。
胡善儀哼哼唧唧不說話。
前場開始跑起來,溫歸遠一馬當先,衝進人群中,瞬間衝散藍隊的隊伍,把正中的溫歸紂從包圍圈中衝散。
玄馬藍衣的太子殿下好似一道閃電,側身轉臂著馬腹,霹靂應手神珠馳,令人完全移不開眼。
手中月杖牢牢貼著朱球,連擊數百,馬馳不止,朱球堅固凈滑如星流,如入無人之境。
自此藍隊再無一人碰到過朱球。
「好球!」一道紅色閃電極速入了球網后,封若章連聲叫好。
就在此刻,沙漏中最後一粒沙也落盡。
三十比十。
路遠晨一臉見鬼一般的模樣。
——他怎麼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溫歸遠身姿如玉,修身而立,夏日的光落在他身上,眉目如玉,如切如磋。
被擠到後面的白月如幾乎要看呆了。
路杳杳眯了眯眼,突然挑了挑眉,牽著馬慢吞吞地走到太子殿下身邊。
「殿下好厲害。」她仰著頭,眯眼笑說道。
溫歸遠矜持地笑了笑,突然伸手摸了摸她腦袋。
路杳杳一愣,眼睛微睜。
「你喜歡的玉冠。」他收回手,一本正經地說道。
「去拿吧。」
路杳杳咯噔一下,嘴角的笑越發燦爛:「殿下陪我一起去啊。」
她一邊和太子並駕齊驅,一邊伸手用自己月杖一路去撥朱球,好奇說道:「殿下剛才怎麼弄的,好遠就打進去了。」
「瞧著感情真好。」淑妃看著齊齊走近的一對璧人,笑說著。
她小心地滾著球,把球滾來滾去:「就像一道閃電,明明我看就這樣用力……」
路杳杳一邊說一邊示範著,眼角向右掃了一眼,琥珀的瞳仁亮晶晶的,朱球就被她打飛了,卻不想直接朝著白月如飛去。
若是依照平時白月如的身手一定及時躲過,眾人也是如是想著,又見主球高度傷不到人,便也都沒管。
誰也不曾想,她看著太子殿下發獃,竟然直接愣在原處,直到眾人大喊,這才回神。
此刻,球已經擊中馬腿。
駿馬吃痛,竟胡亂跑起來。
跑馬場瞬間亂了起來,侍衛們連忙上前控馬,上首的聖人也一臉吃驚。
不遠處的路杳杳臉色一白。
「啊,白家姐姐。」她慌得捏緊韁繩,「我是不是不小心打到她了。」
白月如趴在馬背上,雙眼緊閉。
白家夫人驚得大叫:「快,快,如兒趴下別動。」
幸好馬匹很快就被控制住了,白月如狼狽地被人扶下來。
白家夫人手腳發軟地扶著自家女兒,視線一轉,突然落在路杳杳身上。
「你……」
「都是我不好,不該跟殿下討教球技時,胡亂揮杆的。」路杳杳上前,一臉歉意。
「你分明是故意朝姐姐揮杆的。」白家六娘子白月瑜怒聲喊道。
路杳杳臉色發白,辯解道:「我與五娘子無冤無仇,未出嫁前更是關係不錯,怎麼會是故意的呢。」
「明明是因為之前姐姐給你……」她突然閉嘴,一張臉通紅,瞪著她。
「胡說八道,我姐姐才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呢。」路遠晨連忙打馬上前維護著,「反倒是五娘子自己好幾次故意把球打到姐姐身邊……」
路杳杳拉了拉他袖子,搖了搖頭。
「反正我姐姐超好的!」路遠晨斬釘截鐵地說道,神情憤懣。
聖人神情不虞。
「大嫂怎這般。」靜王大聲嘆氣。
「聖人恕罪,杳杳只是無心之過。」溫歸遠出聲維護著。
「想必也是無心之過。」淑妃柔聲說道,「杳杳的球技,聖人也不是不知道,哪能打中六娘子。」
「想必是六娘子之前奮力奔襲,累了,這才受了禍事。」她解釋著。
「索性沒有釀成大錯。」她慶幸著。
聖人臉色稍霽。
路杳杳是她看著長大的,球技那叫一個臭,平日里曬一會就喊頭暈,這次要不是依規要陪著太子下場,說不定早就讓胡善儀替她去了。
而且,當時白月如的目光分明就是盯著太子看。
他臉色陰沉。
「明明就是……」白月瑜還打算爭辯,卻被自家姐姐白著臉,拉了拉袖子。
她也不信是路杳杳故意的,這等嬌氣的人,揮個桿都不會,怎麼會故意打中她,倒是她一直盯著太子看,失了態。
聖人若是知道了,難免不高興。
「是月如自己的錯,和太子妃無關。」她行禮自請其罪。
「是我不該亂動朱球的。」路杳杳蹙眉,滿臉歉意。
「罷了,不過小事,何必大驚小怪。」聖人最後出聲,一錘定音。
「獻給你的太子妃吧。」聖人示意身後黃門送上金冠,漫不經心岔開話題。
路杳杳接過金冠笑得燦爛。
「罷了,白家的事,白家都不計較了,你氣什麼,過幾日是你母後生辰,梨園上了戲折,你去看看吧。」聖人看著還氣憤不已的靜王,忍不住開口呵斥道。
靜王憤憤不平地走了。
路杳杳坐在馬車上,把玩著手中的金冠,笑得得意。
「真好看。」她頂在頭上,扭頭笑眯眯地問道:「好看嗎?」
溫歸遠溫和地點點頭:「好看。」
細珠垂落在兩側,珠光寶氣,臉頰亦在生輝。
路杳杳得意地皺皺鼻子。
就在此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外面傳來巨大的動靜,盔甲兵馬,極為混亂。
「梨園出事了。」馬車外,綠腰驚慌喊著。
車內兩人皆是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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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夜涼如水,魏黛端著葯入內,卻被容祈打翻,手背燙紅一片。
「你連你姐姐都學不像。」他霧蒙蒙的雙眼暴虐肆意。
三年後
容祈大病,卑微站在門口祈求著:「求你來看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