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傷重

麥穗淺淺的笑著，纖長的手指幫麥稞挑著身上沾著的花生葉子：「我就是突然想到的，沒想到竟能進了爺的眼。」

「你是個寶，爺奶就是沒瞧出來而已。今兒這也算是打上了頭，慢慢的他們就知道你的好了。」麥稞戴上草帽，站起身來：「得了，你和粒兒在樹下等著吧，這趟我自個兒拉就是了。今日收完花生，明兒還得去二爺的地里幫二爺收糧，收完了又緊接著要收咱自家的蜀黍，至少要忙上小半月的，能歇就歇。」

麥穗點點頭，由著麥稞去了。

秋收時節本來就忙，他們家還要騰空兒幫著二爺家收糧，自然是更忙更累。

二爺就是老麥頭的親弟弟麥仲源，比老麥頭小了十幾歲，出生就沒了娘，過沒兩年又沒了爹，他等於是老麥頭和元氏一手帶大的，老麥頭對他自是疼愛有加。麥仲源從小被嬌慣慣了，便是到現在也是基本不幹活，天天就愛站在樹下看人摸牌。他媳婦牛氏更是不務正業，好好的農活不做，天天跑去跟人家學些什麼牛鬼蛇神，把自己弄成了半個神婆子，天天神神叨叨的。當初麥家分家時這兩口子足足分到手六畝田，在家中沒辦什麼大事的情況下，硬是禍禍的只剩兩畝了。

麥仲源膝下一共有三個孩子，大女兒應花今年都二十了，才剛許下人家，還沒過門兒。另外兩個兒子一個十二一個才十歲。麥仲源這幾個孩子倒是沒隨爹娘的懶散，大女兒應花更是做營生的一把好手。可惜的是這兩口子為了讓應花留在娘家多干幾年活，生生將她拖到了二十才出嫁，幸在許的那戶人家倒還不錯。至於應綠應寶，也都是勤快肯下力的。可娃再下力，也畢竟太小了哪可能種得過來那二畝地。於是每逢春耕和秋收，老麥頭都要帶著幾個兒子過去幫忙。

一直到日頭掛在了頭頂，老麥頭才帶著一家人收了工。一直到這時候麥應收也沒來。

元氏讓葉氏和姜氏去摘了一點茄子和萵苣，準備晚上的時候炒著吃。至於中午飯，老四媳婦任氏這時候已經在家準備好了。

一行人便扛著農具和裝滿花生的麻袋往家裡走去。趙氏心下牽挂著麥應收和兩個兒子，腳下大步的朝前走著。

且說麥應收半路從張小天那兒得了信兒，立馬就朝鄭家跑過來，跑到鄭家院外的時候，外頭已經沒有人在打鬥了，倒是圍了不少村裡人在鄭家院子門口，院兒裡面傳來陣陣喜蛋娘的哭罵聲。

麥應收忙上前擠了進去。

「這可真是欺負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哇！在俺家門口就敢打人咧，還把人打成這樣，這要不是喜蛋爹發現攔住了，還不得把俺們喜蛋給打死了哇......這也太欺負人了......把俺喜蛋門牙都打掉了哇......」

只見喜蛋娘坐在院兒里的地上，大聲的哭著，喜蛋躺在她懷裡，滿臉是血，不知道的還以為喜蛋沒了。

麥應收環視了一圈兒，並沒有見到麥青和麥浪的影子。

「喜蛋娘......」麥應收上前，張嘴想說話，哪想到他不張嘴還好，他這一張嘴，喜蛋娘更是驚天動地的哭上了。

「俺們喜蛋以後就是個豁牙子了啊，哇哇哇......這不是破相了麻，這叫俺喜蛋以後還咋見人，咋說媳婦吶！這還叫不叫人活了哇......」喜蛋娘本一邊哭一邊嚎，還一邊『啪啪』的拍著地。她本就聲量高，這一嚎自然引的外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喜蛋娘見人多了起來，一邊哭著又開始低頭扒拉著喜蛋的臉亮給眾人看，哭道：「大傢伙兒快瞧瞧，快給俺評評理吧！這麥家的也太欺負人了，咋把俺喜蛋打這樣咧！快瞧瞧這張臉，哪還有塊好肉了......俺喜蛋老老實實的孩子，這是招誰惹誰了啊......麥家咋恁橫行霸道呢......」

喜蛋娘這話說的倒不假，喜蛋是馬坡子村數得上號的老實孩子，好端端的他絕不會主動去惹麥青麥浪。若是真的沒招惹，那麥青麥浪這回打人就屬於是毫無理由了，麥應收臉上的愧色不由更濃。

過了一會子，終於來了郎中，喜蛋爹和幾個村民七手八腳的將喜蛋抬進了屋裡，就剩喜蛋娘自己個兒坐在院子里哭。

麥青麥浪從小到大闖的禍無數，麥應收跟著擦屁/股都不知擦了多少了，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架式。一句話不說，光坐在那兒嚎啕大哭。

麥應收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的搓著手，儘力把洪亮有力的聲線放柔了，說道：「喜，喜蛋娘，你看......你先別哭，咱們有事說事就是......」

麥應收一張嘴，喜蛋娘原本有些弱下去的哭聲立馬又提了起來，大聲的哭嚎著：「俺們可憐的喜蛋啊！！......」

麥應收見幾次開口都被喜蛋娘堵了回去，他便漸漸明白過來喜蛋娘這是故意的。麥應收心中明白，喜蛋娘這是有氣沒撒出來，便乾脆閉嘴不說了，尋思著等喜蛋娘撒完了氣再說。麥應收豁出去的想反正現下農忙時節，各家各戶能用得上的勞力基本都去田裡幹活了，留家裡的沒幾個，就算這哭聲把全村人都招來，一共也沒多少人。

過了一會子，郎中才從屋裡出來，搖著頭走了。麥應收這才知道原來喜蛋不止掉了兩顆門牙，有一條胳膊還骨折了，雖說是輕微的，但也要夾上夾板子過上三個月。而且要不是剛巧叫喜蛋爹給碰上了，怕不是就要把人打死了！

麥應收的臉色不由凝重起來。兩個兒子在外雖說常闖禍，但他們下手也有分寸，大多都是皮外傷，頂多見點血也都是破點皮罷了，他還從來沒見過傷成喜蛋這麼重的。而且喜蛋還是個老實的，絕不會去招惹麥青麥浪。麥應收了解自己的兒子，只要不招惹他們，他們是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喜蛋真是他們打的？

耳邊喜蛋娘的哭聲又開始往上拔了兩個高兒，麥應收不由回神，心道且不管這事兒是不是那兩個小兔崽子乾的，左右在找到他們之前，他是要好生處理這事的。

聚在門口的人越來越多，開始對著院里的麥應收和哭的死去活來的喜蛋娘指指點點。饒麥應收是個沉穩鎮定的，也扛不住這架式，臉上漸漸的開始發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