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除非死了

杜明姝眨眨眼，恢復心跳，安撫她爸：「爸，我沒事。」

是真的沒事，就砸過來的時候受了點驚嚇，其他還好。

但爺爺奶奶會這樣激動卻出乎她的意料，完全不在她的想象之中，她知道等她爸她媽決定離開家鄉的時候，以之前爺奶的態度會反對，可她完全沒有想到會這麼激烈。

她爺奶平時雖然有些重男輕女，但對孫女也都還行，該有的都有，只是可能會更喜歡孫子。

像今天這樣戾氣之重，她一點也沒想到。

「二弟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頂撞爹媽，就聽爹媽的吧，別鬧了。」杜善文出來說了杜善澤兩句。

「大哥，我不是在鬧。」杜善澤僵著臉道。

「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爹媽為什麼不讓我們出去，也是擔心我們，就算你想去打工，也得好好商量。」杜善文給弟弟使眼色。

「沒得商量。」杜奶奶冷哼一聲：「翅膀硬了，我說話都不管用了。」

「你看把媽氣的。」杜善文不給杜奶奶拍後背：「還不趕快跟媽承認錯誤，說你下次再也不敢了。」

杜明姝搭在她爸肩上的手緊了緊，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他。

杜善澤糾結痛苦，最後卻還是閉了閉眼道：「不行。」

「你看看，你看看他，這個兒子我是白養了，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還能指望他什麼，為了一個孩子的話，連他老娘的死活都不管了。」

杜善澤的大嫂，徐恩雅滿是嫌棄道：「二弟，你這樣太不像話了，爹媽到底是生養你的人，比我們多吃了幾十年的鹽，肯定不會害了我們，就聽他們的吧，別跟小孩子一樣不懂事。」

最後這句話給杜明姝又招來不少怒火，她大媽的話不痛不癢的，她不在乎，就是很傷心爺爺奶奶冷淡的目光。

「明姝小孩子家家，一天到晚的折騰，你們還小嗎，跟她有樣學樣，沒一個省心的。」

「我……」杜明姝想說話，被她媽給拉住了，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她不甘心，但還是安靜下來。

岳瑞英笑了：「大嫂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是想害了明婧他們姐弟幾個一樣，別說你和大哥沒想法，出去打工能過上好日子，誰都知道，什麼不懂事，你也好意思說的出口。」

「既然你覺得家裡好，那玉奎他們兄妹幾個，你就讓他們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就當個泥腿子，永遠沒有個出息的時候，苦哈哈的吃不飽穿不暖。」

這話既是在刺徐恩雅故意找事，也是說給杜奶奶和杜爺爺聽的，希望他們能夠理解他們為人父母的心情。

別人不理解，他們作為父母難道還能不理解？

「岳瑞英，你敢詛咒我兒子？」徐恩雅一下火了，韓語都蹦出來了，抬手要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這麼大的人你不懂，那我今天就教教你。」

兒子就是她的逆鱗。

她兒子怎麼可能一輩子種地，她女兒也不可能當農村婦女，這個不安好心的東西，就見不得他們家好。

「住手。」杜善澤手裡抱著閨女，騰不出手，直接用後背擋住她打過來的手。

啪的一聲，用了力氣。

「我打你。」杜玉元氣的撲到徐恩雅的腿上打她。

杜明婧也在旁邊推她大媽的腿。

才過來的杜玉奎、杜珍珠三個見狀怒了：「你們幹什麼！」

三對二，而且還是三個大孩子，杜玉元和杜明婧明顯不是對手，杜明姝掙扎著下地幫忙，敢打她姐和她哥。

「別打了。」

六個孩子，加上大人的插手，空間又狹小，場面一度很混亂，就是一場鬧劇。

「住手！」杜爺爺怒吼一聲，震懾住幾個小輩。

冷銳的眼神在每個人身上掃過，在杜明姝身上的時間格外長，弄的她也跟著緊張，心跳加速。

這麼看著她幹什麼？

杜爺爺最後看向杜善澤，抽著煙袋鍋，煙霧遮住了他的表情：「你想出去打工就別想了，除非哪天我和你媽死了。」

「爹，你別這麼說。」杜善澤還要再說什麼，杜奶奶開始趕人。

「走，都趕緊走，一個個都想氣死我們。」杜奶奶揪著胸口，難受啊。

「媽，你沒事吧，找金三叔看看吧。」杜善澤擔心。

「走！」杜奶奶指著門口，情緒有點激動。

怕弄巧成拙，杜善澤趕緊往後退：「好，我走我走，媽，你等會兒一定要找金三叔看看。」

在杜奶奶家門口，杜善文拍著杜善澤的後背：「你也別喪氣，爹媽這樣也是情有可原，他們是怕了，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大哥。」杜善澤雖然難受，但也理解杜善文的話：「我怎麼可能會怪他們，他們都是不想我出事。」

杜明姝雷達一樣的耳朵豎起來，什麼什麼，怕了？怕什麼東西？

還有不想她爸出事？

出去打工能出什麼事？

怎麼想也想不通。

杜善文：「你明白就好，等時間長了，他們也就明白了，多努力努力，遲早有答應的一天。」

兄弟倆簡單說了兩句話就分開了，很遺憾杜明姝沒聽到後續，到底也不知道是為的什麼。

徐恩雅撇嘴：「跟他說那麼多幹什麼，沒看見你侄子侄女今天把你兒子給打成什麼樣了，還有心情操心他們。」

杜善文摸摸兒子的腦袋，沒吭聲，眼底閃過可惜的情緒。

聽的煩了，杜善文沖她道：「趕緊走吧，你不餓嗎，說這麼多也不嫌費勁。」

回家的路上，有鄰居在門口問：「怎麼回事，吵什麼呢？」

是他們和奶奶家中間的鄰居楊大嬸，這人不錯，不愛是非，就是擔心他們。

「沒什麼。」

「真沒事？」

「真沒事。」

「沒事就行，不管什麼問題，好好說，你爹媽怎麼說也年紀大了。」

楊大嬸態度很溫和，但卻更多的是站在杜爺爺和杜奶奶那邊。

「我們知道，時間不早了，大嬸你趕緊回家吃飯吧。」

「行，你們也趕緊回家吃飯吧。」

他們家距離杜奶奶家很近，就三個鄰居，很快就回家了。

杜善澤一路上一直都是沉默的，杜明姝很擔心他，小手拉著他的手：「爸，你別難過。」

杜善澤俯視只到他腿邊的小閨女，圓圓的眼睛里滿是對他的擔心，被撕扯的心好受了點，摸她的腦袋：「姝姝放心，爸爸會努力的。」

為了孩子們，他也得站起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

他自己無所謂，卻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過苦日子，吃點肉都不能，饞肉饞到咬自己。

那是他一個過不去的坎兒。

未來的某一天杜明姝知道后，哭笑不得：這可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不過現在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到家后爬到她爸的腿上，和他平視，認真道：「不行也沒關係，不要你難受。」

直白的話直說的杜善澤一個大男人眼睛紅了，剛才一直憋著的情緒釋放出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杜善澤捂著眼；「這是怎麼了，沙子迷了眼。」

杜玉元當真了：「爸，我幫你吹吹。」

狠狠一抹眼淚，擦乾淚水，只留紅彤彤的眼眶，杜善澤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孩子，再看站在他面前擔心他的大閨女：「你們都是好孩子，你爸我開心。」

為了這麼好的孩子，他怎麼能頹廢，必須振作。

還有跟著他過苦日子的岳瑞英：「辛苦你了。」

岳瑞英白了他一眼：「少來這套，趕緊給我燒火做飯，這麼晚不吃飯，你不餓我們還餓呢。」

不說不覺得，這麼一說，肚子餓的都跟著叫起來。

「做飯做飯，我好餓，能吃下一整頭牛。」杜玉元誇張的喊餓。

「我燒火。」杜善澤恢復元氣。

「我燒火。」杜玉元競爭伙夫。

最後杜玉元成功，杜善澤拿桌子，很沉，杜明婧和杜明姝端碗拿筷子，沒人再說在奶奶家的事。

大家都很餓，飯吃的乾乾淨淨，好像是在吃什麼美味一般，連點湯都不剩。

吃完飯，杜玉元跑去把石頭拿過來：「爸，你看看這是什麼？」

杜善澤掃完炕，接過來一看，也看不出什麼：「我也看不出來。」

「哪來的？」

這不是杜玉元想要的答案，精神有點蔫：「姝姝找到的。」

「姝姝？」

杜明姝：「就是看著好看撿來的，放在家裡擺著也行。」

「可以，這個看著像硯石，擺著不錯。」杜善澤越看越喜歡：「明天一起拿過去讓你叢爺爺看看。」

「好啊。」杜明姝沒意見，站起來殷勤道：「爸，我給你踩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