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沈二嬸指著沈顏沫恨鐵不成鋼:「那侯府說和離就和離,他們憑什麼?你也是,性子太軟了些,任憑他們捏圓捏扁?」

沈顏沫低著頭擠出兩滴淚,掏出帕子擦了擦,小聲抽噎著:「嬸娘,沫兒也無法,侯府權勢滔天,自從被趕到莊子上,我連侯爺的面都沒見。前幾天顧管家送來和離書,沫兒哭過、鬧過,甚至以死相逼。侯府都不鬆口,不是沫兒做了虧心事。實在是侯爺心有所屬,就是那位表小姐,她一直住在侯府,慣會討好侯爺的兒女。侯爺的嫡女污衊我虐待她,真真是冤枉,你們養育沫兒多年,最是知道沫兒的脾性,我不敢,也不會做那等虐待人的事。」

沈老夫人看向聲淚俱下的沈顏沫,疑惑開口:「顧老夫人說你不敬姑婆……」

一言未了,沈顏沫急忙插話:「祖母,您的教導沫兒片刻不敢忘,自從入了侯府,沫兒晨昏定省,天天立規矩,事事以婆婆為主,一刻不敢忘祖母教誨。可侯府就是看不上沫兒。就連侯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捧高踩低的。我的嫁妝不多,想收買人也做不到,只能任由他們磋磨。女子做錯事,只有被休棄的,哪有和離的。說來說去,侯府壓根不想要我,沫兒,沫兒也無法,祖母您吃過的米比沫兒吃的鹽多,能幫沫兒想想辦法嗎,沫兒不想和離,沫兒想回侯府,求祖母想想法子。」

淚水順著她臉頰流淌,起身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連著磕了好幾個頭,口內喊著讓沈老夫人做主的話。

沈老夫人一時懵了,不該如何是好。那侯府是她說了算嗎,她能有什麼法子?她扶起沈顏沫,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沈二嬸怕沈顏沫回沈家,掏出帕子為沈顏沫拭淚:「你這孩子,好好地怎麼說跪就跪,不是我們狠心不想法子,實在是一點法子沒有。我們也去侯府打聽情況了,他們態度堅硬,不打算再要你了。」

沈顏沫推開沈二嬸的手,再次跪在地上:「嬸娘,沫兒想回家,求二嬸答應沫兒的請求。」

「這……」沈二嬸的手僵硬了,瞥眼看向沈老夫人,見沈老夫人不言不語,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甩了下手帕:「嗨,沫兒呀,不是嬸娘不答應你的請求,你也知道咱們家的情況,你雖不是被休棄,名聲也不好,你若回去,家裡的弟弟如何娶親,妹妹們如何嫁人,侯府說這莊子給你了,你就安心在這裡住著吧,缺了什麼短了什麼儘管說就是。說不定侯爺什麼時候想起你,就讓你回去了呢。」

沈顏沫聽了這話,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淚眼汪汪看向沈老夫人,跪在地上不起身,好似沈老夫人不答應她,她要長跪不起。

沈老夫人將沈顏沫拉起來,說了些安慰的話,帶著人離開了,隻字不提沈顏沫回沈家的事。

等沈老夫人走了,劉媽媽走進來,小聲詢問:「小姐,沈家也太薄情了,老爺和夫人臨走時,留了不少東西,他們竟不願意您回去。」一個女人隻身在外,有多苦多難,不敢想象,沈家竟絕情如此,實在讓人心寒。

「他們當然不願意我回去,我若再嫁,少不得一份嫁妝。這些暫且不說,我與哥哥不在府中,那些東西都是他們的,我若是回去了,他們還敢明目張胆霸佔爹娘的東西嗎?」沈顏沫站在莊子門口,望著遠去的馬車。

沈家人的自私,她在夢中就已知曉了,這會兒也不會傷心。該他們兄妹的東西,她早晚要拿回來。

等馬車不見蹤影,沈顏沫帶人回了莊子,剛轉身看見石頭扶著金娘子朝這邊走來。

石頭遠遠看見沈顏沫,扶著金娘子駐足站定,笑嘻嘻和她打招呼。

沈顏沫迎上去幾步,向石頭道:「你娘氣色好多了,再過些日子就無礙了。」

「謝夫人關照,要不是夫人救了我和我娘,我們早餓死了。」石頭滿臉激動。他最不後悔攔住沈顏沫的馬車。

金娘子空洞的眼朝沈顏沫看過來:「多謝夫人收留,老婆子身子骨好多了,是時候離開了。」

沈顏沫打量著金娘子,她平時很少說話,能下床走動了,就坐在門口看天,無光的眸子獃滯地望著遠方,也不知在想什麼。

沈顏沫一直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人,卻什麼都不願意說。來了這幾日,沈顏沫只知道她姓金,別人都稱呼她金娘子。

「你們有地方住嗎,若是沒地方去,就住在這裡吧。咱們都是苦命人,能幫襯就幫襯。」沈顏沫是真心幫這對母子。

夢中這對母子暴屍荒野,要是有地方去,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石頭殷切地望著金娘子,希望金娘子能答應。

金娘子猶豫片刻:「多謝夫人,來貴府叨擾多日,感激不盡。夫人能否找個清靜的地方,我想與夫人談談。」

沈顏沫主動上前,扶住金娘子的胳膊:「石頭去玩兒吧,我與你娘說說話。」

石頭個頭看似八九歲,其實已經十歲了,這兩年跟著金娘子乞討,吃不飽穿不暖,耽誤了長個兒。十歲也還是個孩子,聽見沈顏沫的話,到了聲謝謝,找秋月玩兒去了。

沈顏沫扶著金娘子,邊走邊說:「我知道您是有故事的人,您不願意說可以不說,誰都會有自己的秘密。」

金娘子朝沈顏沫「看」過來,淡然一笑:「小小年紀有如此心性,著實不錯,當年我要是有你這份豁達,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兩人說著,坐到廊下的石嘰上。沈顏沫讓人沏一壺茶送來。

劉媽媽搬了一張小几,放在一旁。冬雪用托盤端著一壺茶並兩個杯子,直接放在小几上,準備倒茶。被沈顏沫擺手拒絕:「你們去忙吧,我來就好。」說著倒了杯茶遞給金娘子:「慢慢說,不著急。」

「話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金娘子捧著茶杯,望著天空,那雙無波的眸子泛著點淚光。

原來金娘子是隴西金家人,金家世代經營藥材生意,到了金娘子這一代,僅有這一個女兒。金家夫婦自然嬌養著,一直養到十六歲,到了娶親的年紀。

金家是商戶,自古士農工商,商人拍在最末,金娘子的親事成了金家夫婦的難題,高不成低不就,選來選去,選中了一個秀才。這秀才有幾分才華,就是這幾分才華被金家夫婦看重了。

秀才家貧,若是高中進士,需要錢財鋪路。就這樣,兩家結了親。

三年後秀才高中舉人,依著原先的承諾娶了金娘子,夫妻恩愛,不到一年生有一子。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又過兩年,秀才進京趕考,一去不回。

兩年後,金娘子從京都回來的同鄉那裡得知,在京都看見過她的夫婿,已經做了官。金娘子不信,收拾行囊帶上孩子,辭別家中父母,千里迢迢進京,只為尋夫。

誰知夫婿考中探花,被侯府看重,招為夫婿。

金娘子進京后,錢財被人掠奪一空,窮途末路時,夫婿出現,要求她簽下和離書。只要她簽下和離書,便給她路費放她回去。一瞬間,良人變狼人,金娘子無法接受,自然不願意簽下和離書。

夫婿露出猙獰面容,奪了金娘子的孩子,命人給她灌下毒藥,發賣到窮鄉僻壤之地。

金娘子醒來后,失去了記憶,眼睛也瞎了。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金娘子被一個獵戶買走了,從那以後跟著獵戶討生活,獵戶是孤兒,性格孤僻,卻心地善良,開始並未逼迫她,兩人生活幾年後有了感情,便拜堂成親了。

次年生下幼子,小名石頭,幸福平淡的日子持續了幾年。忽然有一日,石頭的父親去山裡打獵,再也沒回來,村民好心,結伴上山尋找,只尋回一具殘破的屍體。

她與石頭幸福的生活也到頭了。

悲痛,傷心,絕望讓金娘子恢復了記憶,她變賣田產房屋,帶著僅有的盤纏回了隴西,那是生養她的地方,爹娘還在等她回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回到隴西后金娘子發現,原來的金家祖宅被族人霸佔。

她帶著幼子打探一番才知,她離開后的第三年爹娘去世了,金家也不復存在,家產田產被族人盡數佔了去。

這都是那人的錯。若不是那人狼心狗肺,她的父母不會死,兒子不會丟。

她發誓要報仇,為父母,為兒子,也為她自己。

說到此處,金娘子早已淚流滿面。

沈顏沫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為她擦拭眼淚:「你還有石頭,還有我們,你並不是一個人。」

「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大概是遇見了你。」金娘子摸索著奪過沈顏沫手中的帕子,一邊拭淚一邊說:「你可知,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娶了誰?」

「難道我認識不成?」沈顏沫覺得妙明奇妙,金娘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定是她認識的。

「是啊,你不僅認識,還曾與他們有親戚呢。」金娘子嘲諷地笑了笑,「這個世界還真小,未進京都,就讓我得知那對狗男女的消息。」

沈顏沫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難不成是武昌侯府的姑奶奶和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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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撂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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