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大伯

驅車趕到市第一人民醫院，沈北才剛下車，立刻便有人迎了上來，恭敬地說道：「小北哥，老人在506病房，目前仍在昏迷。」

「恩。」沈北點點頭，只是此時卻沒有太多心情去誇獎手下，說道：「你做得很好……就這樣吧……」

走進醫院，坐上電梯，沈北看到潔凈如鏡的不鏽鋼壁面上照映出來的臉上滿是焦慮與不安，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酷無情、心堅如鐵，想不到此刻依然還是控制不住。

林倩乖巧地伸手握住沈北冰冷的大手，安慰地說道：「放心，沒事的。」

沈北張開嘴想笑，卻覺得異常苦澀，現在他的心情又有誰能了解。

坐著電梯上到五樓腫囘瘤科病房，才剛走出電梯，迎而過來兩名護士，邊走邊低聲討論著，「有這種兒女還真是悲哀啊，老人還沒走就開始爭起家美和……」

丙聽到還不怎麼在意，可當沈北走到勸病房時，聽見裡邊傳出的聲音，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陰鬱得幾乎要滴出囘水來

「我再說一次，那套房是我的，我是長子，這幾年爸媽都是我來照顧的，你們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喲，你還好意思說啊，連爸腦袋裡長了個瘤都不知道，你這照顧還真是夠好的啊，有本事你就把爸的癌症照顧好，那套房給你又怎樣！」

「就是，有本事就不要給我們打電話啊，我正準備結婚，都不指望家裡給什麼幫襯了，想要我出錢，休想！」

「反正我不管，既然大家都不肯出錢，那就看著爸死掉算了，反正也是個無底洞，怎麼填也填不滿，遲早要死的。」

醫院病房的門自然不會有太好的隔音效果，裡邊說話的人或許是因為激動的關係也沒怎麼控制音量，清晰地傳到外邊走廊過道上。路過的人聽到年輕一些的毫不掩飾地露出鄙夷的神色，年長的則紛紛搖頭。

林倩一臉的詫異，估計也是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人在自己父親病床前說出如此刻薄寡恩的話來。她出身在高幹家庭，自小被寵得跟公主似的，又何嘗體會過這種世態炎涼，聽到這些話甚至都生不出勇氣推門進去。

沈北握緊了拳頭，有種飛起一腳踹開房門的衝動，只是想到裡邊那位躺在病床上的那位老人，最終還是選擇推門走進去。

病房內簡陋而單調，原本潔白的牆面已經染上了不少污漬，給光線不足的燈光照映得越發破敗，三張病床隔著距離並排挨著牆頭。房間里配有洗手間，可惜因為空間太小與設計不好的關係，使得病房瀰漫著一股渾濁的難聞味道。

三張病床有兩張空著，臨門的那張病床或坐或站的五六個人，給沈北推門而進驚動了，立刻停止住爭論望過來。

「請問你是？」一個長得比較老成的中年人疑惑地問道，他看到衣著不俗、氣度十足的沈北以及清新亮麗、嬌俏可人的林倩，有些拿不準兩人的身份。

沈北卻沒有理會對方，他一進門目光就放到了躺在中間病床上那位給病魔折磨得已經形如枯槁的老人，眼角微微有些濕囘潤，記憶一瞬間就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時沈北的父母出車禍雙雙身亡，還在念小學的他一下子便成了孤兒，就在親戚們紛紛推脫全都不願意承擔撫養沈北，眼看就要送去孤兒院時，是他大伯毅然站了出來，將沈北領回了家。

沈北永遠都記得那一個晚上，大伯牽著他的手走進家門……然後走進廚房笨拙地給他煮了一碗雞蛋麵條，摸著沈北的頭……憐愛地說道：「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就這樣，沈北被他大伯收養，但現實往往沒有童話里那麼美好，在大伯家裡，沈北還有一個堂囘哥、一個堂姐和一個堂弟，如今又多個沈北，只是工人出身的大伯家可想而知有多拮据，就為了收養沈北這事，大伯不知道被大嬸責罵了多少次。，～～～～

記憶中，大伯總是有加不完的班，年少的沈北並不知道加班有加班費，也不知道大伯在收養他以前是個老煙槍，他總能不時在被窩裡發現一個蘋果或者幾顆糖什麼的零嘴，這裡邊全都飽含囘著大伯對他濃濃的愛。

當年紀慢慢變大，沈北也開始懂事，再加上實在不是讀書的料，所以讀完初中便死活不再肯聽從大伯的安排去讀職高，而是成為一名混混開始在社會上打滾。

對此大伯很惱火，他不再吃飯時給沈北夾喜，不再慈祥地對著沈北微笑，不再給沈北講當年小時候與沈北父親的往事，而是開始責罵沈北，將沈北拿回來的東西扔出屋外，說沈北賺的錢不幹凈，說沈北愧對父母、愧對列祖列宗，終於在一個夜晚，將剛從外邊打架回來滿身是血的沈北趕齣子家門。

這麼多年來，沈北從沒有怨恨過大伯，他知道正是因為大伯對自己愛得太深才會那麼的失望，只是當年的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雖然長久以來都沒有再回去過，沈北上囘位后卻一直都有派人留意大伯的生活，知道他這幾年來身體很不好，也曾送過一些財物回去，可全都無一例外地給扔出了家門，想不到今天收到了手底下人傳來大伯病危的消息。

看著躺在病床上給歲月無情摧殘的大伯，記憶中那副健壯地能把自己抗上肩膀的身軀已經給病魔侵蝕得乾枯瘦弱，猶如風中的乾草，沈北強忍著沒有流出眼淚。失去父母時他還小……還不懂得離別的痛苦，現在已經長大，越發明白親情的寶貴。原本沈北還想著龍騰集團走上正軌，總算是成洗白，今年春節終於可以有底氣回去看望大伯，可誰曾想到再相見會是這種局面。

「你……你是沈北？」這時一旁的大嬸認出了沈北。

「沈北？」站著的堂姐也認出了來人是誰，「你來幹什麼，那麼多年不見我們還以為你被抓了或者……」……死了，當年你氣得爸還不夠，現在來是想直接氣死爸嗎？」

「我看也是想來分一杯羹的。」坐在病床上的堂弟看著明艷囘照人的林倩咽了。口水，同時不忘冷嘲熱諷道：「別忘了當年他可是把戶口轉到了我們家，現在聽到老爸病危，回來爭一爭也不奇怪。」

「沈北，如果你沒有別的事可以走了，我們不想見到你，我想爸更不想見到你。」先前說話的堂囘哥態度也冷了下來，開口想要逐客。

沈北握著大伯乾癟蒼老的手，聽到這幾個人的話，心中生不出半點恨意，只是為大伯感到悲涼，冷冷地說道；「你們幾個要吵到外邊去，別吵大伯休息，他的病我負責治了。」

「你以為你是誰？讓我們到外如……什麼，你說爸的病你負責治了？」堂姐原本還有些不忿，正打算出言譏罵，說罅一半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的問道：「爸得的可是癌症，沒個幾十萬根本治不好，你的要出錢替他治？」

沈北都不想去理她，幸好這時病房的門給推開了……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給幾名護士簇擁著走進來，眼睛在病房內在眾人掃了一遍，很快就落在了沈北身上，走上來說道：「你好沈先生，我是市第一醫院的副院長陳斌，這位便是你的家人吧，是我們醫院考慮不周，現在剛好高幹病房空出了一間，你看是不是轉過去。另外已經安排好了專家來給老人進行會診，相信一定能夠給他進行妥善的治療。」

「有勞你了，陳院長。「沈北伸手與對方握了握，在來的路上林倩動用她的關係給市第一人民醫院打過招呼，雖說沈北也可以找關係給大伯轉到高幹病房接受細緻的治療，但絕對無驚動一個副院長，想來醫療力量也會有很大的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