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嫂子的炸醬麵
王美珍和黎萍兒就生活在遼城,哪怕對方現在懾於摸不清任吒的底細,有意退讓,但任吒畢竟不可能長久在這裡保護她們母女周全。
等他走了,萬一對方摸清了虛實,賬沒結清,必然又是一波新的騷擾。
這種披著合法外衣簽了合法合同的討債公司,一般都是在合法的金融公司外衣之下,十分難纏。
任吒和王美珍全都想到了這一點。
「哥,這……不合適吧?」瘦子賠笑道,他還是頭一次覺得錢燙手。
「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拿了,咱就徹底兩清了。」任吒淡淡地說道,目光深邃,「放心,我只是發財哥的朋友,對你們這裡的事情沒興趣,也不會再找你們麻煩。」
瘦子也是個機靈人,立刻明白了任吒的意思,當下苦笑一下,抱拳說道:
「哥,那弟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朝幾個手下使了個眼色,帶著他們從背包里清點出了三十七萬兩千九百元,裝進了自己的袋子里。
把錢背好,瘦子又拱了拱手:
「哥,三十七萬兩千九,清清亮亮的,嫂子,咱們現在是徹底兩清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您要是需要什麼幫助,也可以儘管說,以後咱就是朋友交情,不看錢。」
「我也不會和你們打交道,也請你們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王美珍冷冷地說道。
任吒點點頭:「辛苦兄弟們了。」
瘦子立刻拽了拽幾名手下,一同朝任吒和王美珍鞠了一躬,口中說道:
「那就謝謝哥哥嫂子了,弟弟們回去了。」
說完,轉身擦擦冷汗,帶著幾人離開,心中則是稱讚任吒為人仗義,又會做人。
這個結果對他來說算是皆大歡喜。
等到瘦子等人徹底離開,聽不到絲毫動靜,王美珍看看旅行袋裡的錢,看看任吒,再看看手裡的欠條和結款合同,突然感覺在做夢一樣,手裡的菜刀「哐當」一聲落到地上,整個人也雙腿一軟坐倒在地,無聲的哭了起來。
黎萍兒此時也從屋裡衝出來,抱住自己的母親默默哭泣。
母女兩人這些年每天被人催逼高利貸,這種精神折磨的日子簡直沒有個頭,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一切都已經結束。
哭了一會兒,王美珍擦擦臉上的眼淚,站起來對任吒笑道:
「小兄弟,讓你見笑了,老黎……他是不是已經死了?當初他走的時候跟我說,要是哪天讓人來找我,那就是他已經死了……」
任吒看著王美珍,點點頭說道:
「是,發財哥癌症去世了,托我來把錢帶給你們娘倆。」
王美珍的眼角又流出一滴眼淚,隨手擦乾,說道:
「我已經不恨他了,我們也兩清了……」
說著,展顏一笑,彷彿一陣春風拂來:「小兄弟,謝謝你!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任吒暗暗驚訝於王美珍的風韻,口中說道:「嫂子客氣了,我叫任吒。」
王美珍聞言,立刻將身後的黎萍兒拉過來,指著任吒說道:
「萍兒,快謝謝任叔叔。」
校服少女乖巧地來到任吒面前,忽閃著一雙好奇地大眼睛說:「謝謝叔叔!」
任吒點點頭,將裝著剩下十幾萬錢款的旅行袋遞到王美珍面前:「嫂子,這是剩下的錢,你快收下吧,當時發財哥說讓我……」
沒等任吒說完,王美珍伸出纖細白凈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邊往屋裡拽一邊說:
「兄弟快進屋,餓了吧?嫂子給你做炸醬麵吃!有什麼事兒等吃完飯再說。」
黎萍兒乖巧地撿起地上的菜刀,回到屋裡將鐵門重重關上。
任吒這會兒確實也餓了,點點頭,跟著進屋坐在打了補丁的破舊沙發上,開始打量黎發財的家。
四十多平米的小房,除了破舊的沙發、餐桌、書櫃之外,連件像樣的傢具都沒有。
家用電器只有一台電冰箱,原本應該是電視機的牆上掛著一幅世界地圖,還有一張張黎萍兒的獎狀。
不過家裡雖然一貧如洗,卻打掃的乾乾淨淨,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王美珍是個要強的女人。
校服少女黎萍兒此時趴在餐桌上做作業,一邊偷眼瞧著任吒,一臉好奇而又有些崇拜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年輕叔叔。
廚房裡傳來炒菜的聲音和濃郁的醬香味兒,黎萍兒放下作業悄悄來到任吒面前問道:
「叔叔,我爸……姓黎的死了嗎?他是怎麼死的?痛苦嗎?」
任吒咂咂嘴說道:
「發財哥是得癌症病死的,死的時候……還好吧……」
黎萍兒瞪大眼睛,嘴角微微上揚,說道:
「叔叔你是個好人,你這麼說是怕我心疼對不對?也就是說,他死的時候很痛苦對不對?那就太好了……」
任吒不由撓了撓頭,明白黎萍兒是恨他父親,不過這是別人的家事,他也不好說什麼。
「吃飯了!」一大海碗的炸醬和三碗雪白的麵條被王美珍端上餐桌,她的聲音都透著說不出的輕鬆和解脫。
炸醬是用肉餡和黃瓜丁炒的,油亮的醬汁散發著濃郁的香氣,顯示出王美珍的手藝。
任吒謝過之後拿起勺子往面上澆了三大勺炸醬,拿筷子拌勻了,開始唏哩呼嚕的吃起來。
炸醬咸香的滋味裹在勁道的麵條上,加上肉碎的鹵香和黃瓜的爽脆,讓人食指大動。
「嘶呼……好吃好吃……」任吒一邊大口哈氣一邊翹起了大拇指。
「小任你喜歡吃就行,家裡實在沒什麼東西招待。」王美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已經很好了,嫂子這手藝真沒的說。」任吒笑道,「說起來我也挺會做炸醬麵的,不過用的是茄鹵。」
「真噠!?」黎萍兒嘴裡塞著麵條,一邊唏哩呼嚕吃面一邊說:「以後任叔叔可不可以下面給我吃?我最愛吃面了!」
「好。」任吒笑著點點頭,抬頭對王美珍說:「嫂子,發財哥走的時候,說讓我來拿一本書,任伯達先生的《中國玉器全集》,不知道還在不在?」
王美珍聽到這話,立刻起身走進書房,拿著一本書走了出來,撩了撩頭髮把書遞給了任吒:
「你不說我都想提這茬呢,之前他說過,如果有一天有人來家裡找《中國玉器全集》,就讓我把這本《寶石圖冊》給他,我當時雖然記住了,也只當是他說胡話了,吶,就是這本。」
任吒接過那本《寶石圖冊》,發現這只是一本講解各種寶石基本知識的科普圖冊,連入門書籍都不算。
翻了翻這本書,兩張紙掉了出來。
任吒撿起來看了看,好像是一個日記本中的一頁,上面是黎發財的筆跡,只有寥寥兩三句話。
寫的是某次得到一個十分可靠的消息,說有個道上混的大哥被判了無期,這個大哥進去之前曾經藏了一筆價值幾千萬的值錢貨云云。
另一張紙則是一張名片,上面是滙豐銀行海城分行的某個李姓經理的名字,還有潦草的幾組數字。
別的再無他物。
王美珍搖搖頭:「就是一本破書,我也懶得研究,姓黎的神神叨叨,就算裡面有什麼東西,我也不想碰了,小任你就拿去吧。」
任吒此時也看不出什麼來,隨手將這本《寶石圖冊》收到了自己包里。
吃完飯又和王美珍聊了一會兒。
她和黎發財結婚的時候只有十七歲,黎發財大她十一歲,當年就生下了女兒黎萍兒,現在黎萍兒十七歲,王美珍也只有三十四歲。
此時去了心頭的重擔,王美珍稍稍梳洗打扮一下,就顯得年輕了許多,看起來也只有三十歲左右。
原本一直都生活在壓抑和絕望之中,現在消了外債,又有了十幾萬打底,以後的日子能輕鬆許多了。
和任吒聊到之前的艱辛,聊到以後的日子,聊著聊著,王美珍緊蹙的額頭舒展了許多,臉上的笑也多了起來,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一旁的黎萍兒也是有說有笑,似乎這個家裡很久沒有這麼歡快過。
傍晚的時候,任吒給王美珍和黎萍兒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在母女二人的依依不捨中告辭,回到了酒店。
躺在酒店的床上,任吒隨手翻看著那本《寶石圖冊》,仍然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黎發財說這裡面有千萬橫財,任吒倒也沒有特別當回事。
能拿到固然好,拿不到他也算是盡了仁義。
翻著翻著,他突然「咦」了一下。
整本書都十分乾淨,顯然沒怎麼被翻過,偏偏在「和田玉」的一章,一塊玉石的圖片上寫了兩組數字,用的筆和那張寫在紙上的日記是同一支筆。
任吒看看這兩組數字,再看看那篇日記,拿出手機查了查地圖,不由挑了挑眉毛。
這是個經緯度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