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因為不敢叫武寧候發現,林子里走掉的兩個人繞了遠路回府,倒是叫俞桃先回到了武寧候府。
馬車直接從側門進去,因為主子沒出聲兒,常海忖度著主子心意,進了府也沒停下,直直穿過墨寧院到了榮威堂前頭才勒停了馬兒。
「爺,俞桃姑娘,到榮威堂了。」穩穩停下后,常海輕聲道。
俞桃遲疑著沒動,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看起來就很金貴的大氅還給武寧候,顧著小嬸的好意,她穿了新做的厚棉襖就沒穿披風,她都不知自己的包袱還能不能取回來。
若是還回去,就如今她身上的襦襖衣不蔽體的樣子,還有皮膚上的血跡,恐怕一露面就要鬧得闔府皆知。
「等爺請你下車?」翟遠晟沒睜眼,只淡聲問道。
俞桃這才趕緊起身,屈了屈膝:「奴婢謝……謝過侯爺今日搭救,這大氅可否……可否……」
不等俞桃面紅耳赤把話說完,翟遠晟便介面:「送你了,下去。」
俞桃心知這位主子爺脾氣好和不好看起來說話都是慢條斯理的,可他實際上耐性並不好,估摸著是已經不耐煩了。
她不敢再多說話,裹緊了大氅,提著下擺趕緊下了馬車。
常翰手裡提著俞桃的包袱,見她出來遞給她,才將馬車掉頭回墨寧院。
俞桃深吸一口氣,頂著門口下人驚詫的眼神,先回屋裡收拾好自己,才跟紅梅一起趕緊去老太君的房裡。
「快過來叫我瞧瞧,瞧這小臉兒腫的,這是怎麼了?我聽人說是老四送你回來的?」蕭氏見俞桃一進門就下跪,示意喬嬤嬤扶她起來,拉著俞桃的手一臉心疼問道。
俞桃本就紅腫的眼眶立馬又濕潤起來,她低著頭吸氣,盡量控制住自己的哽咽:「回老太君的話,奴婢回府的路上,碰上了歹人,那人殺了車夫,幸虧碰上了侯爺,不然奴婢……奴婢估計就回不來了。」
蕭氏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她是叫人盯著翟遠林,就憑老三那性子,已經花了銀子收買車夫,該當不會殺人滅口才是。
只怕是出了岔子,她垂眸拍拍俞桃的手:「你是個有後福的,這次回家可跟家裡商量好了親事?」
俞桃頭低著頭耳根子有些發熱,前面是她自己信誓旦旦說不想伺候武寧候,如今要反悔的也是她,雖然不由得她選擇,可她也止不住赧然。
因此她也沒發現蕭老太君眸中的打量,只越發將腦袋放低:「奴婢的小叔找到跟奴婢定親的那戶人家了,只是許久不曾來往,那家已經有了媳婦,奴婢……奴婢都聽老太君的安排。」
蕭氏唇角露出個淺笑,隨即輕嘆出聲:「可憐的丫頭,緣分這事兒半分由不得人。你放心,老太太我不會虧待了你,總要給你個更好的歸宿才是。」
俞桃吭嘰半天,才囁嚅著跪下:「老太君,奴婢,奴婢……願意伺候侯爺,求老太君成全。」
蕭氏給喬嬤嬤使了個眼色,讓她帶著其他人退下,這才鬆開俞桃的手,淡淡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俞桃心裡清楚,身為武寧候的母親,蕭老太君並不是個好糊弄的。
她趕緊跪在蕭氏腳邊,恭敬磕頭:「回老太君的話,奴婢感激侯爺救奴婢一命,實在無以為報,只能給侯爺當牛做馬伺候才能償還恩情。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萬不敢有別的心思,奴婢願意給侯爺當丫鬟,求老太君成全。」
蕭氏端起茶盞淺嘗幾口,慢悠悠放下后才道:「我早就想讓你和芷秋過去伺候,你若不願意我這當主子的不勉強,既你自己有這個心思,老太太我醜話就要說在前頭。」
俞桃腦袋恭敬貼在地面上,安靜聽著。
「不管是丫鬟還是通房,你若本分伺候侯爺,不管是我還是侯爺都不會虧待了你們,若你和芷秋有誰心大了不老實,到時候可別怪我和侯爺心狠。」蕭氏說這些,不只是為了警告俞桃,她是真喜歡這丫頭,不忍心她和墨蓮有一樣的下場。
見俞桃姿勢絲毫不變,她滿意點點頭:「你們侯爺是個重規矩的,他娶妻之前你們不能有身子,這些年我沒少教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當心裡有數。」
「奴婢記下了,謹記老太君教誨。」聽蕭氏說完,俞桃才低聲應下,臉上的臊色隨著蕭氏沉靜的聲音慢慢落下去。
「行了,你今天估計也嚇著了,先回去歇著,等喬嬤嬤安排便是。」蕭老太君對俞桃沒什麼不滿意的,芷秋那裡也敲打過了,知道兒子回來,就沒心思再多說,只等著兒子過來再談。
俞桃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回到房裡的時候,紅梅已經安排小廝抬了熱水進來,見她進門,紅梅紅著眼眶上前扶她。
「臉上疼嗎?唇角都破了,我瞧著你這鬢角是不是青了?」紅梅輕輕碰了碰俞桃靠近耳邊讓頭髮遮住的地方,眼眶通紅,「該死的腌臢玩意兒,下輩子也不得好死!」
俞桃『嘶』的一聲喊出來,隨即沖著紅梅無力地笑了笑。
因為一直沒人注意,她今天也實在是遇到了太多事情,除了臉上挨巴掌的傷外,她都沒注意到自己還有別的傷。
紅梅看著俞桃那虛弱的笑,再忍不住捂著嘴哭出聲來:「你說說,那……澄馨園那位怎麼就那麼狠,她早晚要下地獄的!」
俞桃回來的時候已經跟紅梅說過自己的猜測,這會子沒力氣安慰紅梅,也沒力氣哭,只軟著身子進了浴桶里,趴在上面悶悶地只狠狠擦著自己的脖子。
也是這會兒她才想起那個莽漢湊在她身上到底有多噁心,紅梅在一旁幫她,見她這麼狠命擦洗,眼淚掉得更凶。
她搶過皂瓤替俞桃輕輕擦拭,俞桃一直將腦袋悶在胳膊上,好半天才沙啞著嗓子道:「紅梅姐姐,我不嫁人了,我要去伺候侯爺。」
紅梅手上動作頓了頓,強笑:「伺候侯爺也好,你就跟以前一樣,規矩本分些,別犯錯誤,起碼……他們都不敢再欺負你。」
俞桃沉默著沒有說話。
就在俞桃洗澡的功夫,蕭氏聽完了底下人的稟報,似笑非笑迎來了自己的兒子。
翟遠晟進門后一見母親那神情,不知怎的,想起常翰稟報林子里那兩個人,他莫名有些頭疼。
「叫芷秋和俞桃都過去伺候,以前我就覺得只有墨蓮一個人伺候,太單薄了些。」等下人都出去后,蕭氏才開口。
翟遠晟皺眉:「一個就夠了,母親知道我不喜身邊里有太多女人。」
蕭氏冷笑:「那就叫芷秋去,反正俞桃是去當丫鬟的,你不喜歡丫鬟近身伺候,正好我還捨不得俞桃。」
翟遠晟歪了歪身子斜靠在軟塌上,略帶幾分憊懶:「母親不是知道了?俞桃那丫頭身子都被我看了,您還指望叫她嫁給別人?」
蕭氏也不著急,好整以暇喝茶:「反正若是你有通房,俞桃可以跟著去伺候,若是你不要通房,俞桃我自己留著,你想怎麼樣都隨你,其他你就不用管了,我雖是個老太太,一個婢女還是能安排好的。」
翟遠晟舌尖抵著上顎定定看了母親一會兒,才輕笑著起身:「母親別生氣,兒子聽您安排就是了。」
蕭氏瞧著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這般懶洋洋的兒子,心裡莫名有些微妙,她細細品了品,剛才兒子用了嫁字,這叫她有些擔心。
「我明日就安排人送芷秋和俞桃去你院子里。」見兒子起身要走,蕭氏喊住他,「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管多喜歡,都是伺候你的玩意兒,待得正妻進門,你可別給我犯了糊塗。」
翟遠晟無奈笑了笑:「母親還不清楚我?我心裡再有數不過。」
等翟遠晟走後,蕭氏才無奈搖了搖頭,若說有誰最像她死去的丈夫,也就是翟遠晟了。
那個男人雖然是個心狠冷情的人,極為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可就是那般,當年他對翟遠林的生母也存了不該存的縱容,連翟遠晟都差點叫她給害了。
若非如此,她不會對那個妾室下狠手,也不會任由翟遠林成為如今的模樣。
好在她還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芷秋那裡不說,俞桃是她看著長大的,她絕不敢有不該有的心思。
蕭老太君不知道,洗完澡待得紅梅出去后,將自己緊緊裹在被窩裡的俞桃扯著嘴角,露出個無聲的諷笑。
規矩本分些就能保住命嗎?她上輩子謹小慎微,哪怕有六年多的時間裡,武寧候身邊就只她一個女人,常海等人對自己也越來越恭敬,她都從不曾恃寵而驕過。
武寧候床榻間不喜歡她喊叫,她但凡出聲,那男人就要懲罰她,她每每疼得要暈過去都不敢出聲。
武寧候不喜歡人多話,她貼身伺候五年,不曾多說過一句話。
除了老太君和武寧候的賞賜,她從沒要過任何賞賜,避子湯七年如一日,她回回不落,規矩得叫人找不出丁點兒錯來。
可又怎麼樣呢?還不是一杯毒酒就沒了命。
蕭老太君跟她說本分,紅梅也跟她說本分,俞桃現在卻覺得,只要能保住自己和小叔的命,讓本分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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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桃:還好,回檔重來好歹了解侯爺,侯爺不喜歡人出聲兒,不喜歡人多話。
豬蹄子:……就,我覺得你對男人有億點點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