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開虐

第廿二章 開虐

一旬秋獵之期轉瞬而過,最後一日撤去營寨,一撥撥的人馬便順序緩緩隨著聖駕回到天京。永安雖因劉湛加強保護,再無機會在獵場見到表兄,但一是因為高氏叔侄沒有正式面聖,所以仍舊留宿在天京驛館,二是她隱約感到當日楊延是為崔渠上書那事而來,為表兄的擔憂稍稍平靜了些,明白日後尚有相會之機,只心下里暗暗等待。

過了午時,永安重回到儀堂,遠遠便望見金楓璧鹿早皆恭候在門口。她倆一衣柳青一衣桃紅,見到永安頓時欣喜異常的迎上來,把她接回屋去,一左一右恭順著服侍她換衣洗塵。永安在營中的這些日子的確身體勞乏,便乾脆闔了眼睛,隨便她們所為,可就在此時,鼻子中卻不期然聞到一股異香。

熏香輕渺勻清的鋪散在屋中,裊裊瀰漫,不知源自何處,不收心凝神,更悄然無察。那香中滿蘊的飄灑淡逸,婀娜風流,永安聞在鼻尖,心中卻驀然升起聞端本人便在這裡的感覺,只這香更多了幾分洒脫不羈,放浪形骸的逍遙,與聞端的感覺又不是全番相同。永安只聞得失神,卻隱隱在深處覺到小小一股膩味,宛如那金玉的庸俗壞了一室清芳,不由皺眉問,「這是什麼香?」

「這香叫『榮華』。」從門口忽傳來這些□□思暮想,舒緩清澈的聲音,「據說是民間一位海姓女子所調,因要進貢宮中,嫌其用料簡單普通,不能登得大雅,所以加入了一份麝香勻味,你若是覺著不舒服,須知倒不是原本配方的緣故。」

永安聽到這聲音大喜過望,立刻轉過身去,三步兩步走到聞端面前,笑著道:「你平素不怎麼用香,這個香竟打聽的那麼清楚,可見也是喜歡。」說著一把拉住她的手,一邊笑問,「這幾日可曾想我?」然後只管仔細端詳她。

一眼瞧去,方才分別半月不到,聞端雖臉傷幾乎盡好,卻顯見已消減了些,根本無用回答,那眉宇間流露的對心繫之人的相思懷念,此刻竟如清明時春雨為大地罩上的朦朧薄霧般,為她在周身暈起一層淡淡的香氛,把她的容姿更襯得飄渺綽約,美不堪言。讓永安看得不由痴住。

聞端被她看得害羞不已,只低了頭,卻忍不住偷偷觀察永安,卻見她因這幾日在營中風吹日晒,又多了幾分俊朗英氣,而容貌尤更瀟洒綻放,看得她幾忘了自己是在垂目偷看,那眼神只落在永安的身上。

過了半晌,方聽到永安道,「你們都下去吧。」聞端才一下子醒悟,意識到在金楓璧鹿面前失態,雙頰霎時洇得通紅,冷不防永安已攬她在懷,偏頭在她的脖子上輕輕啄了一下。聞端趕緊推開永安,微嗔道,「青天白日的,做什麼呢。」

永安仍不放手,只面似妥協的笑著:「那好,那今兒個晚上,是我去找你,還是你來我這?」

聞端頓時臉上紅霞更艷,正色責備說:「愈發不像話了。」

永安只好陪笑,拿右手食指背給聞端捋了捋頭髮:「好好,我不像話,那由你說好了。」

聞端低著擺了擺頭,輕輕道:「我沒什麼好說的,你讓我說什麼。」

「隨你說什麼,我只想聽著便好。」

聞端想了想,方認真道:「有一件事,倒是真的要問你。聽說聖上要治諫議崔渠的罪,這事和你有關,可確有其事?」

永安聞言不由斂住笑容,把聞端拉坐在床沿,放緩聲音,「咱們慢慢說。你說的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我卻不敢承認,我怎能影響皇兄對政事的處理,別人污衊我干政便也算了,你卻也人云亦云的說。」

自知失言,聞端臉一紅,「我只聽說這和高郡有關,聽說崔渠曾參你舅舅挪用軍糧,后查明並無此事,讓龍顏震怒,傳出要重治。若是諫議失誤,革了他的職就罷了,怎會要處以極刑。」

「這就是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永安重新溫溫開顏,和暖解釋,「這崔渠不僅是因為調查失誤,他是假公濟私,因為私人恩怨誣告高氏。你說我皇兄怎能不重治他以正國法。」

「崔渠世居天京,怎會與高郡有私人恩怨,可有調查清楚?」

「聞端,」永安不答反問,「你久居深宮,怎麼又能知道這件事?」

聞端只好道,「崔渠的女兒現在便在宮中供職,就是皇後身邊那個叫瓔珞的宮女。一旦確實,肯定也要牽連到她。」

永安聽了,不由賭氣著冷哼,「她倒曉得找你,怎麼不直接來找我,明著知道你的話比我管用不是。」

聞端腆然笑著,拿手來主動握住永安的手,「這有何好吃醋,宮裡誰不知道你嚴厲,誰敢向你求情。」說著凝容端顏輕勸,「儀,何必讓人家家破人亡呢。」

永安不由笑著依在床闌上,反手牽過聞端的手,遠遠彎著眼睛看著她,偏作嘆氣道:「我的聞端啊,別人求情都要厚幣納奉,偏你這豆腐心恐怕幾滴眼淚便了了債,人家當然知道找你。被你這般再幾次,我這儀堂非窮死不可。罷了,即是你來說,你讓她來見我吧,我親自問她,可要記著,下不為例。」

聞端微微一笑,遣人去叫了瓔珞過來。永安便坐在床沿和聞端閑話秋獵時遇到的種種事,不一會瓔珞帶到,永安依舊靠在床闌上,只是在下人面前放了聞端的手,兩人各自莊重了些,永安的眉角處卻仍留著與聞端剛剛攀談的盈盈笑意,「你不求你們皇后,倒知道找聞小姐,可見是個機靈人。」

瓔珞見永安心情佳好,小心著叩頭道:「宮中人都知道聞小姐宅心仁厚,公主大人有大量,家父此次誤信謠言,參了高郡郡公挪用軍糧,卻實在不是故意為之,更無私怨報復之念,還請公主殿下明鑒。」

永安淡笑:「你這句『誤信謠言』說的簡單,我舅舅的腦袋與爵位卻差點因此沒有了。」

瓔珞慌忙又磕了一個頭,「如此卑微小語,怎能撼動堂堂郡公,家父雖有罪責,卻罪不至死,只求公主在聖上面前為家父美言幾句,瓔珞全家必將永誌不忘公主的大恩。」

「你的意思原來是要我去替你父親說情。」永安微微一笑,緩緩道,「不過你可知道,後宮妄議政事是什麼結果,你可是想害我。」

瓔珞被說的剛一愣,永安卻猛的站起來,臉色一沉,厲聲道,「你既知道不可擅議政事,還敢在這裡公然求情。」

瓔珞看永安陡然發作,嚇得發抖,連忙拿眼去求聞端。聞端也被永安的態度怔住,站起身靠近過去正要開口,已經聽到永安揚聲對外,「把她拖下去,給我打。」

兩個太監立刻應命走進來,捉住瓔珞按在地下,其中一個便在那裡側身詢問,「公主,打多少?」

永安冷眼冷笑朝著下面,卻一言不發。太監們面面相覷,不敢把瓔珞帶出去,也不敢再提一遍問題,只好乾耗在屋內。一時間,屋內無人敢則聲,只重重的沉澱下一片寂靜。還是金楓湊過去,在一人耳邊小聲道,「公主未說,便打到不能打便是。快下去。」那太監才恍然大悟,趕快拖著瓔珞走出去。不一會,門外便傳來此起彼伏的板子聲和瓔珞的慘叫聲。

永安自顧自撿了個椅子坐下,也不看聞端,冷冷只一聲,「茶。」金楓忙把茶盅遞到永安手邊。永安也不問是什麼茶,掀開蓋子就喝,卻又啜的奇慢,隨便外邊的聲音如何凄慘哀絕,那黑眸只輕輕覆下,把視線浸蘊在碧綠色之中,再不願重新揚起。

聞端實在聽不下去,走上前幾步,輕聲道:「本是我的錯,放過她吧。」

永安的唇離開杯沿,沒有感情的冰冷道:「不是你的錯。」

外邊叫聲愈發凄烈,聞端知道瓔珞的身子哪經得起那板子,只痛心說:「不究誰的錯,儀,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

還沒等這話說完,只聽哐的一聲,永安狠狠把瓷杯拍在几上,抬目瞪著聞端怒聲道:「聞端,你以為你有多大面子!」

聞端被永安的脾氣簡直驚得倒退一步,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人。

永安索性向後靠在椅上,冰雕般的一動不動,面色卻一片蒼白,目光硬冷的回望過去。

屋外瓔珞的哀呼聲已經逐漸無力。聞端正面注視著永安,仍是一言不發,只與她彼此用視線僵持著,對著永安那簡直失卻了生命,鐵石般無情的目光,聞端的羽睫卻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不知何時,一滴淚珠已然失墜,滾落而下。

終是無法等到最後,聞端抬起衣袖拂去眼淚,轉身便走。

待估計聞端走遠,永安才口中漠漠道:「讓他們停了吧。」說完便垂下視線,身體卻依舊僵著,怔怔的失神。金楓璧鹿見聞小姐都被罵,再況且公主與聞端之間的事,她們哪裡敢插嘴,只得陪著公主靜在那裡。屋子裡原本滿斥的欣喜氣氛就這麼黯淡下來。

那日後,永安有事沒事就踱到門口徘徊遙望,金楓和璧鹿明白她想去找聞端,又放不下那個面子,偏偏聞端一去不回,連身邊人也再沒有踏入儀堂一步。約過了三四天,那日一大早永安看了會書,便說冷得慌,又跑到門口曬太陽,金楓側面看去,捉了永安面色稍許平靜的時候,試探著道:「公主,今日是中秋,晚上有宮宴。」

永安倦倦的靠在門上,心不在焉的拿著戒指背面的琥珀敲著門框:「知道了。」

金楓又說:「方才麗妃娘娘遣人送了月餅來。」

永安不耐煩應了一聲。金楓繼續說:「是您和聞小姐皆最喜歡的茉莉蓮蓉的。」

永安聽出金楓的意思,呆了呆神,臉早一紅,面上依舊硬梆梆的樣子,冷冷揚目盯著院角枝叉虯結的桂花樹,口裡卻低聲命令:「拿過來。」金楓忙把早準備好的月餅盒子遞上。永安接過,小聲道,「我去去就來。」說著走出儀堂,朝晨光堂方向去了。

到了那裡,眾人都是一副忙碌的樣子,永安便自己走進聞端的房間,卻看見聞端一個人在那裡收拾衣物,永安忙放下盒子,上去壓住聞端的手:「你做什麼。」

聞端淡淡道:「因我想念父母高堂,太后已同意今日讓我家裡人來接我回家。本想待會去同你道別,你既先來了,正好。」

永安大驚,作力扯住她不讓她動彈,急急問道:「你可是為了那天的事生我的氣?」

聞端被她拽得無法,只好停下手,仍舊朝著她淡淡道:「不敢。」

「聞端,我是為你好,你可知道,這次分明是皇後設計讓你我往裡跳,宮裡人都知道我親你愛你,若是這次我不這麼做,以後所有人都會通過各種渠道找到你,想盡辦法挾制你利用你來左右我。」

「我本沒那麼大面子,此次更要走了,再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你不用擔心了。」

只恐聞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永安做急道:「我不擔心別人左右我,只擔心別人傷到你。你心地純善,怎能經得起那些人的詭計。我那日的話的確過分了點,卻都是作個樣子給別人看。你要是心裡不舒服,我便在這裡,」說著頓了一頓,面色浮上一層淡淡紅暈,尚帶有幾分忸怩之姿與不習慣,低著頭生硬說,「給你道歉了。」

聞端聽了,輕輕的嘆了口氣,放下剛才手中的衣物,抓住永安的手,推了開去,自己坐下來:「儀,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當日我便說過,是我的錯,要道歉也應是我。可是我的意思,你可曾明白。你說我因為善良被別人利用,可我的每一句話,沒有人能逼我說,我有自己的原則。這件事,即使沒人來求我,我知道了,還是會勸你。儀,崔渠他……」

剛聽到這裡,永安的面色頓時一冷,拔高聲音生生截斷她的話:「住口,聞端,你可知道這後宮中有個字是議不得的。」

聞端被搶的臉色一白,抬頭看著永安再也發不出半個字。永安看到聞端的慘白表情,心中怔住,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本是來道歉,卻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種話來。心下疑慮之際猛的居然想到劉湛,如今竟幾分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有戚戚,也不知是凄傷亦或感動,只微微仰了頭,口中自嘲道:「這權勢,果然是個好東西,只要能靠得近,誰皆想走上去摸摸。」

聞端聽永安這樣說,以為她在責怪自己,見她如此揣測和猜忌自己的意思,心下慘惻,也涼了一片,死了一片,竟連分辨都倦怠無力,只坐著漠漠無言。

永安見她默然,坐到她身邊,柔下聲音繼續道:「聞端,我只是萬不想你卷進來,哪怕沾到一點,抽身也難了。我當然知道崔渠只是楊延捉來的替罪羊,饒他也非難事,但為了你,我必須嚴懲瓔珞。」

聞端輕緩道:「這麼說,反倒是我速了他的禍事。你要護我,那便去做這種沒有道理的事么。」

永安一愣,目光陡然轉利,啞著嗓子沉聲道:「你無須自責,怪只怪他當初自己押錯了局。」

聞端只有淡淡苦澀而笑。

「聞端,我恨的不是你說的話,恨的只是別人想利用你的心思。你只聽我最後再說一句不知輕重的話。」永安說著把聞端的手拉到自己懷中,忍不住道,「若是你真心說的話,哪怕你恨我,就是叫我去死,我也就去了。只要是你自己的主意。」

聞端沒料到永安驀的說出這話,心裡一下子又氣又急,又慌又恨,不由咬唇道:「平白無故說那個字做什麼。我怎會,我要是有讓你去……,那什麼的心思,還不如自己先死了算了。」

永安突聞此言,整個人皆呆住,只覺得摧心剖肝的痛,她往日竟絲毫沒有想過聞端如此新鮮容色,也會有冰冷無言,葬於黃土的那一天,一時竟不能接受,止不住一揮衣袖,幾分蠻橫道:「胡說,只要我在的一天,你就不準死。待我去了之後,隨你高興怎麼死,死幾次,我統統不管你。」說完一把把聞端拉近自己,緊緊摟住。

聞端被永安這一貫的霸道擁得幾無法呼吸,只把下巴依在永安的肩上,淚水忍不住掉落下來,她知人生一世,不過寄旅天地,此生只求隨心所欲,成然而寐,蘧然而覺而已。可為了眼前這個人,捨不得,放不下,每日竟求那一點普通的寧樂也不能。不見時,前段狩獵期間,她幾乎夜夜驚醒,午夜夢回,知道下面的隨吟心思靈慧,恐其聽到憂心,也只敢在帳中偷偷抹淚,挨到天明。相見時,每一次見到永安,那心底的愛戀便愈發濃厚一分,隨之而來的,那害怕失去她的憂慮也更上一層。平日里,又時常想到她們二人那世俗容不得的感情,現在閨中,尚可掩護,以後的未來,她卻是一點也看不透。太后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暗示希望她成為太子妃的心愿,她又哪敢在永安面前流露出分毫,不過又自己默默咽下而已。

這些愁苦凄婉,聞端只敢壓抑在心裡,不曾在永安面前吐出一字。卻又不得不在她面前強作微笑,即使笑著,仍擔心被她看出心中悲哀。即使今日永安不說這些話,她也從無懷疑永安對自己的心思。所以只怕自己稍稍表露出一點幽怨的意思,永安為了撫慰自己,只作隱瞞。更怕永安因為愛她敬她,心生猶豫,從而改變了自己的打算想法,日後反而後悔。

她小小年紀,怎能在心中埋如此多的東西,且愈是親近信賴之人,愈發無法傾訴,竟不堪重負。只覺得生命也被摧得枯萎,她原本視死生一體,猶如夜旦之常,遇見永安之前,根本不知悅生惡死,后雖貪戀與她同生,卻也動過便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從此也為這人仁至義盡,不用再為難的念頭。今日聽了永安的話,才明白為了她,自己是連死也死不成了。心力更加交瘁,疲乏不勝,堅持不住,也堅定了她先暫離開永安,靜下心來調息思索的決心,便擦了淚,企圖掙開永安凄傷懇求道,「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永安卻只不放開:「聞端,你莫非不信我的話。」

聞端心中一苦,又道:「一句也不用說了。時辰快到了,天色也不好,恐是要落雨,不要耽擱了。」

永安哀聲問:「你還是要走。」

聞端低頭忍痛淡淡道:「這麼大人了,怎麼會像個孩子那樣玩笑呢。」

永安見無迴轉的餘地,便甩開手,站起身負氣道:「想不到我素日用在你身上的那顆心全錯了。好,你走,你便走好了,你想走就走。」氣得翻來倒去的說了幾個「走」字,就是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聞端看永安暴躁,自己愣在那裡,心生出點點悔意,因自己只憑自己的苦楚,便要離開,全不顧永安的心情,而她的苦楚又怎弱於自己。正張口欲言,恰在此時,隨吟進來道:「小姐,大公子已經在三門外邊等著了。」

這句話不說猶可,一說永安更是生氣,隨手撈起聞端理好的一個小妝盒抱著,發狠道:「聞端,我既然與你這麼一場,現在送也要把你送到三門外,才算對得起我倆的情誼。」一句話把聞端堵得開口不得。只得由她真的把自己送出去。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宮門口,聞端的長兄聞捃果然已在那裡等候多時,見劉湛盛寵的永安公主親自送妹妹出來,且面色凄惘,眼圈微紅,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私下裡還有幾分高興,替聞端又重新謝過,攙了妹妹上車,還再三恭請公主先回宮,才敢讓車子駛動。

永安心裡只想多看聞端幾眼,哪料到遇上如此不解風情的大哥,只得硬著心腸轉身走了。行了幾步,心忽凄婉,聞端回家后尚有父母大哥寵愛,自己只落得孤零零一個人,凄慘可憐,只自傷自悼起來。偏此時天上層雲密布,空氣黏稠濕重,近午時分卻一片慘淡顏色,真是要落雨的前兆了。永安疾走剛回儀堂,雨便傾落下來,金楓璧鹿見她陰著臉,知道事有不成,誰也不敢上前去說話。

屋裡因為永安喜歡,仍點的是那一味「榮華」。此時天氣,室內被雨氣洗的蕩滌芬芳,那香的味道既被籠住,悠謐之處踟步環繞,又清而不膩,郁而不過,更不受其他煩躁雜味的影響,最適聞香。於是屋中的器皿用具,點點滴滴盡裹上了這「榮華」的味道。

永安緩緩走到那螭耳鏤雲雷紋小金香爐旁,撐扶在案上,彷彿覺得處處皆是聞端的痕迹,閉上眼睛只一陣眩暈虛弱。靜立許久,她才復猛的睜開目來,眼中精芒閃過,狠狠拿袖一掃,頓時那案上放香的幾個白瓷瓶全被掃落在地,清脆尖利的碎成一片。

她猶不解氣,忽聽得身側屏風後傳來一聲略帶寵溺的男聲:「什麼事發這麼大的火。」一個人影隨即轉了出來。

永安一怔,眸子霎時凝住,眼瞳籠罩的那殼戾氣也如那些白瓷般,瞬間紛裂至盡,她這才不慌不忙,從容嫻雅的轉過身靠在案上,嘴角微微一浮,口中叫道:「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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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虹(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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