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快去把他叫上來。」不語對店小二一揮手,他「咚咚咚」地就下了樓,不做絲毫停留。
「我不喜歡熊孩子,他們只會折磨人!」紀無雙表示很崩潰,他店裡上好青花瓷還有紅木桌都是被那些熊孩子毀的,肉痛了好久。
不語聳聳肩,覺得他活該。
「臭女人!」
不過是一會兒,「啪啦」門就被踹開來,少宇怒氣衝天,臭女人不是說了來這兒找她么,結果自己還被關在門外,不可原諒!
「啊啊,我的門。」紀無雙驚叫撲過去,摸了摸被少宇踢的地方,失聲道:「斷了。」
「讓我走吧,我不要和你去那個鬼地方。」少宇才沒管那麼多,在屋內撒潑打滾,踩著桌子俯視不語。
「大燕國有什麼不好,一起去吧。」不語抬頭望著他,脖子都酸了。
「啊啊,我的白玉盤。」紀無雙哭爹喊娘地爬上桌子,「碎了!」
「就是不去!」少宇重重踏一腳,「咔嚓」桌子爛成了兩半兒,他和紀無雙從中間摔了下去。
「啊啊!」紀無雙抱著他心愛的紅木桌,喃喃自語道:「這是今年的第八張了。」
「去,必須去。」不語跳起來,她可是個有原則的人!
「別這麼輕易就做了決定啊!」少宇咬緊下唇跑了出去,墨色的大眼睛蓄滿了淚花,鼓鼓的包子臉紅紅的。
他哭了?不語大腦空白了三秒追了出去。
出了不夜城,才知城外還是有白天黑夜之分的。
看著濃重的夜色,不語看不到少宇,這是她第一次討厭夜晚。
「嗚嗚……嗚,開什麼玩笑,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做了決定。」少宇一個人站在樹下,沒有號啕大哭,不知是什麼讓他壓抑著,有的只是哽咽,似乎已經習慣吞下委屈。
最後,不語轉遍了整個山頭,才在白天和少宇相遇的樹下找到他。躲在一旁看著少宇小小的肩膀顫抖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粉嫩的孩子都哭成了淚人。
不語愧疚地低著頭,向少宇緩緩走去。
「怎麼啦,娘又沒打過你。」不安地走到他身邊,說著剛整理好的措辭。
「你不是我娘。」少宇趕忙擦乾淚痕,頓了頓,道:「我娘早死了。」
「好,我不是你娘。」不語溫柔地順著他意思走,安撫小孩子什麼的就得順著來,他炸毛了就得撫毛。
良久。
「你怎麼不問了?」少宇終於完全緩過氣來,停止了哽咽。
他的話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像投在水潭裡的石子,蕩漾開波紋。
不語嚇得一個激靈,轉頭想看看他漂亮的大眼睛,奈何夜色太重,連月亮也沒有,什麼也看不到,只好輕聲地問:「你是從大燕國來的吧。」
等了許久,她也沒聽到少宇的答覆,估摸著自己一定是猜對了。
第一,從白天遇見他起,就見他細皮嫩肉的,尋常老百姓家怎麼養得起。
第二,每次當她故意提起去大燕國的事,少宇就急了,恨不得把她嘴堵上。
綜合以上所述,不語推測他可能來歷不簡單,至少和她不一樣。興許是不語無父無母從小隻有師父的原因,她對別人的故事有近乎狂熱的興趣,這才希望少宇和他一起去大燕國。
「對不起。」她小聲地開口道歉,過了會兒,道:「我沒有給你下毒,你走吧。」
說完,不語也起身準備離開,雖然有些遺憾她聽不到熊孩子的故事了,但總不能逼他說吧。
這時,少宇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嘶啞,道:「我是從大燕國來的。」
一句話讓不語停在了原地,欣喜的程度不亞於她每次下山時的心情。
「咳咳,我聽著呢。」她努力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坐了下來。
少宇繼續道:「大燕國有一個人,坐擁天下,他就是燕帝,我的父皇。」艱難地說完這句話,才又開口道:「他膝下有五位皇子,我是最小的,也是最不起眼的。所有皇兄都想要得到皇位,因為燕帝說過,只有最後活下來的那位皇子才有資格坐上皇位。我自是鬥不過,母妃瞞著燕帝將我送出宮,事後,當街被凌遲處死,獨留下我苟活於世。」
他說完,凄涼道:「我的名字是,燕少宇。」
不語看不到他的臉,卻有一種感覺,他在絕望。
「你哭什麼,我會幫你的,熊孩子。」她用輕鬆的語氣對少宇道,「和我一起去大燕國吧。」
不語是認真的,絕望什麼的表情出現在他的小臉上太不應該了,當一回護草使者似乎也不怎麼糟糕。
少宇忍不住又哭了出來,這個臭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自己不過是個失勢的皇子,沒有價值的,押送到京城說不定還能升官發財。她,為什麼,還要幫自己,不過……真的很想有人能幫他……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帶著哭腔,少宇泣不成聲地回答:「好……」像瀕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翌日。
從天下無雙走出來,不語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瞥一眼杵在旁邊的紀無雙,問:「你怎麼也要去大燕國了?」
紀無雙扇著扇子,道:「干件大事兒,你女人家家的懂什麼。哎,對了,昨天臭小子打爛的……要賠錢」
「懶得理你。」
「哎!有種你別跑啊!」
裁縫店。
不語成功躲開紀無雙的追殺,進了家裁縫店,她實在是不想穿道服了,這年頭穿道服都不安全,就怪師父惹的那檔子破事兒。
進門,不語抬眼看到一身做好的紅色長衫,鮮艷得灼眼,一絲莫名其妙的意味在心裡蔓延。
這件衣服和她在走廊上看見的那道身影一樣,紅得灼眼,只要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不過更讓人記憶深刻的還是他的眼睛,深邃的墨瞳讓人看了刻骨銘心。
被耀眼的紅色擾了心神,整個下午,連同在馬車上,不語也心不在焉。
少宇小聲地問紀無雙,道:「她怎麼了?飯也不吃,話也不說,平時不是挺能鬧的嗎?」
紀無雙攤攤手,小聲地回答:「誰知道?女人是善變的,萬一她轉性了也說不定。」
不語翻了個白眼兒,道:「背後說人壞話嘴巴會臭的。」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三天三夜,一行人終於到達大燕國境內。
少宇不停地向車外張望,緊張地搓著衣角,像是看到了什麼,轉過身焦慮道:「前面有官兵把守,我怎麼辦?」
他逃出宮的事情已經東窗事發,燕帝肯定發出了通緝令,要回去談何容易。
不語平靜地看著他慌亂的眼眸,道:「你不是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嗎?你偷錢也是為這天做的準備吧。」
少宇一愣,苦笑連連,是啊,他一直都介懷母妃的死,怎麼可能心安地過日子,回大燕國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只是自己沒有勇氣面對罷了。
把守的士兵被收買,後面的路自是容易得多,幾天的功夫已經進了京城。
在一間客棧安頓下來,紀無雙神叨叨地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少宇呆在客棧不肯出來,不語一個人上街溜達,跑到茶館聽說書的吹牛。
「且見那舟信一個轉身,那人就……」不語聽說書的人講得天昏地暗,一個人百般無聊地磕瓜子兒,怎麼說書的人都在講舟信。不耐煩地弄翻盛瓜子的碟子,一點想聽的都沒聽到,這樣下去怎麼幫少宇。
「知道最近的事嗎?………」蹲在一旁的路人甲神秘兮兮地對路人乙說。
不語耳朵一動,立馬將瓜子刨回碗里,端著碗和他們蹲在一起,殷勤道:「來,吃,邊磕咱們邊聊。」
等不語從茶館出來,天色已經不早了,整理出今日聽到的事情,果然八卦無處不在。
現今的大燕國正發生內亂,燕帝將大部分政事交由攝政王處理。
不過短短几年,五位皇子死了三個,失蹤一個,在攝政王的扶持下獨獨剩下三皇子燕陽,各方勢力都擇良木而棲,投靠在燕陽旗下。
但京城最大的勢力卻依舊在觀望,他們也許在等,等失蹤的燕少宇是否會出現,也許在策劃,策劃造反的一天。